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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三节 无耻之尤(再次感谢家里窝囊家外雄万赏,明日加更回报!)

    第三卷扬帆于大明朝野

    钱谦益嘴里发苦,心里暗叹一声,崇祯的意思已经非常明显,奈何此事他却无能为力。

    否则,他就是众矢之的,必将受到整个大明官场和士林的唾弃。

    “皇上,兹事体大,关乎天下苍生,一次朝议恐无法确定。

    不若等内阁成员聚齐,草拟一个方案,交由皇上预览之后再行定夺如何?”

    钱谦益是个思想和性格都比较复杂的人,在他的身上不乏晚明文人纵诞的习气,但又时时表现出维护传统道德的严肃面貌。

    他本以“清流”自居,却因为热衷于功名而屡次陷入政治漩涡,留下谄事阉党的污名。

    如今首辅、次辅缺失,他的心活跃起来,故而言辞间再无过往的毅然决然,留了一丝缝隙转圜的余地。

    委实也算用心良苦,既不得罪满朝大臣,又敷衍了崇祯皇帝,让他有台阶可下,端的七窍玲珑。

    “林尚书,你也说说?”

    崇祯目无表情,点着齐党、东林党、浙党、楚党的官员逐一问过去。

    秦浩明饶有兴趣的听着他们千篇一律的回答,连气都生不起来。

    大明的党争在历史上留下赫赫威名,你主张的我反对,我主张的你也反对。该干的事干不了,想干事的人干不了事。

    但唯独在向商家收取税赋上出奇一致,无论是什么党派,都坚决反对征收商税,理由都是冠冕堂皇的让利于民,一副道德君子的模样。

    或许是今日薛国观的境况让他们有所顾忌,他们的言辞没有往日那般激烈,但无一例外都是敷衍或者反对。

    听到后面,秦浩明情不自禁地的冷笑起来。

    其实事情说起来非常简单,根本没有他们说得那么复杂。

    在一个个借口后面,掩盖着一个不争的事实,那就是他们都在替自己家族谋福利。

    大明经过两百多年的发展,早已官商不分。商人家族中有子弟在朝堂为官,而官员则有族人在经商。

    尤其是没有受到战火波及的江南,其商业更是发达。

    因为人口众多,官绅太多,彼此牵制,不可能无限制的兼并土地。

    故而,江南地区其实没有真正的大地主和封建领主,除了南安郑家。

    于是,大量的闲置资本就用来进行初步的工业积累和更多的海外贸易,伴随而起的则是江南商业的繁荣。

    非常可惜的是,资本的积累并没有带来科技和工业上的变革,甚至因为这些官僚的阻扰,大明朝廷也没有得到一丝好处。

    如此一来,到一定程度后,资本就只能用来挥霍。

    北方的建奴是极端落后和野蛮的渔猎文明,而大明的核心却已经逐渐走出农耕文明。

    现在因为朝堂诸公的短视和私欲,文化和经济的超前带来的反而是军事上的严重落后。

    大明的悲剧,除了天灾之外,灭亡的根底,大抵就在于此。

    “皇上,请允许微臣和几位大人对答几句?”

    秦浩明脸色严肃,上前一步,行礼恳求。

    “准!”

    崇祯挥舞着宽大的龙袍,脸上看不出喜怒,心里却对秦浩明充满期待,不知他和这帮肮脏的官场油子能说些什么?

    “国家形势严峻危如累卵,相信不用我这个官场新丁所说,诸位大人理应知之甚祥!

    可本督不解的是,缘何诸位大人身为大明朝臣,为民却不为国,何解?”

    秦浩明双手作辑,走到几个朝臣身边问道。

    他对这些人少了几分敬畏,多了几分任性,让人觉得洒脱之至。

    钱谦益在他手上吃过一回亏,低垂着头不吭声。

    礼部左侍郎张四知为人圆滑,且不愿得罪这位炙手可热的新贵总督,苦笑着说道:

    “如今大明东北、西北俱已成水火之势,仅剩江南一地尚算清静。此时若是再闹腾起来,大明恐无力应对危局?”

    秦浩明眨眨眼,几要为张四知的解释拍手叫好,有才,太他妈有才,可惜用错地方。

    “张侍郎说江南闹腾起来,可是指朝廷征收商税,江南百姓会反抗?”

    “事关国家社稷,不得不虑!”

    张四知长吁短叹,双眉紧皱,一副劳心劳力稳重为国的模样。

    “区区几十几百两税银两,会让江南富商们乱起来?”

    “总有铤而走险之辈!”

    “那西北数省饥民如何办?”

    “事已至此,徐徐图之!”

    秦浩明再也忍不住拍手赞叹,仰头自言自语:“都说官字两张口,上说有理,下说也是理。

    更难得张侍郎辩才无双,一时为国,一时为民,可谓占尽道理。只是,张侍郎真的如此想吗?”

    “自然。”张四知依旧回答得滴水不漏。

    “诸位大人都是饱读诗书,学富五车之人,但依本督看来,却唯独没有读史?

    否则,缘何短短两百余年,便忘了蒙元的残暴?

    诸位是否可曾想过,若是大明继续武备不振,西北流贼发展壮大,北边建奴挥刀南下,怎么办?

    是饮刀成一快?还是如孔友德之流,卖国求荣换个主子?”

    秦浩明锐利的目光从他们身上每个人缓缓绕过,最后停留在张四知身上。

    朝堂之上,百官听了秦浩明的话之后,既有许多人皱眉沉思,也有不以为然者。

    张四知不知秦浩明如刀的目光为何紧盯自己,猥琐的缩了缩脖子,随即意识到不妥,挺起胸膛大声说道:

    “秦督何故危言耸听,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真若事有不逮,无非一死报君王而已!”

    秦浩明鄙夷的看了他一眼,带着情绪喝道:“就怕你未必做到!”

    如今在朝堂的其他人他不知道谁投降过建奴,除了明确知道钱谦益之外,便数眼前这位。

    可他和钱谦益还有所不用,毕竟钱谦益在后期还是可圈可点,有让人原谅的地方。

    唯独张四知堪称无耻之尤!

    作为崇祯的帝师之一,张四知曾经做过数月的首辅。

    按理说,在大明灭亡后,即使他不追随他的学生崇祯帝而去,躲进故乡的山水间做一个前朝遗老,似乎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人们也可以理解。

    而他却不甘寂寞,在亡国后主动投降了建奴王朝,出仕为官,为后人所不耻。

    当然,大明官员投降的不在少数,生死关头,不见得每个人都有勇气殉节。

    可问题是张四知在大明曾经统领百官,而建奴只给他一个小小的济宁道就忙不迭就任,这与他昔日的首辅可是天壤之别。

    可他还是去了,还是迷恋官场,迷恋权势,不以为耻。

    不理脸露怒色想要呵斥的张四知,秦浩明转身对崇祯说道:

    “皇上,微臣闻之,在大汉之时,有因灾异而策免三公之事,可谓多矣!而宰相等高官重臣,因天灾之罪,亦皆求罢免。

    陛下政治修明,广纳策言,可谓应天以实矣。

    今者久旱,滴雨不泽,何哉?

    天其所怒者,奸臣也。

    首辅薛国观、次辅陈演、大学士张四知等,秉政数年数月,殊无实绩,是故上干天和,天以降怒也。

    今无岁不干旱,无日不风霾,无处不盗贼,无人不愁怨。

    不如仿效古时,废黜三者,或许天时有变也未可知?”

    秦浩明此言一出,朝堂哗然一片,谁也想不到他大胆至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