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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老将岂无防备心

    花了两日时间,在华阴城提前布局,并留下了军中都尉张辽统领两千河东歩骑后,布置完防务的阎行就率军启程,东返赶往潼关。

    只是在赶往潼关的途中,夜次道旁的阎行竟接到了段煨的求援急报:

    杨定、董承、张绣三将骤然发难,号称奉旨讨逆,对弘农兵卒刀兵相向,连夜猛攻段煨营地!

    段煨紧急抵御之余,心惊于他们手中的天子诏书,对天子朝臣以及伏完所部人马也警惕起来,故此他连忙派遣使者,向潼关外的阎行人马告急求援。

    当看到盖着段煨印章的潦草军书时,阎行的眉宇间也不禁紧锁起来。

    他之前也有预想杨、董、张等人,在面临权力交替、生死莫测的时候,会发难生变,还为此定下了软硬兼施的两套方略,只是没有想到杨定等人居然恶胆横生,在新败不久的劣势下还悍然举兵,想要袭杀段煨。

    看来还是自己低估了这班刀头舔血的西凉军将校的野心了,事实上,一旦有外力触及到了他们的核心利益,原本互有构隙的他们就会像刺猬一样瞬间炸毛,团成一起,一致对外,甚至不惜拼死一搏。

    这种做法虽然疯狂冒险,但也使得阎行一时间有了措手不及的感觉。

    当然,阎行相信眼下深陷其中的段煨,这种感觉会更加强烈。

    尽管段煨久经行伍,作为军中宿将的他对杨定、张绣等人也多有防备,可是此事攸关对天子的控制,阎行可不敢仅寄希望于段煨能够解决这个棘手问题,也不会在这个关键时刻还抱着坐山观虎斗的心理,他必须尽快发兵,赶往潼关控制住大局。

    若是段煨不幸战败,失了潼关,那位于潼关以西的河东兵马再想要攻下潼关,就很麻烦了。

    这个时候,阎行不敢迟疑,紧急召集了麾下的文武,下令典韦、鲍出率领五百轻骑,不惜马力,火速赶往潼关,务必将这座关隘控制在己方的手中。

    自己则与杨丰、戏志才等人,抛下了营帐辎重,带着大队歩骑人马,也是轻装加速,紧急赶往潼关。

    潼关,就是此战的胜败关键!

    ···

    潼关下,段煨营垒。

    原本修建在关后的营房已经被大火焚烧成了灰烬,烟熏火烤过后的墙垒也成了一堆废墟,道路上倒着众多人马尸体,其中以段煨麾下的弘农士卒居多。

    昨夜里,杨定、张绣、董承等人矫诏举兵,夜袭段煨营房,一面顺风纵火,破坏营垒,一面宣告诏书,动摇人心,张绣亲自带兵冲杀,加上营地里原本的一些张济旧部人马随之生乱,整个营地被张绣、杨定的人马先后突破,顿时陷入到了慌乱之中。

    营垒之内的段煨兵马在混乱之中,抵挡不住从四面八方涌入的敌人,不久就溃败四散,而衔尾追杀的杨定、张绣、董承等人愈战愈勇,很快就带兵夺取了营地内的粮草甲杖。

    只是,一击得手、士气高涨的杨定、张绣随后发现,段煨和他的两千精锐,并没有在关后的营房内,而是提前移驻到了关下新修的营盘中。

    原来,段煨虽然表面上看似笑泯恩仇,但暗地里也一直提防着杨定、张绣等人。

    进入潼关之后,段煨在夜里就悄悄将自己的两千精锐,移驻到了潼关下的营盘内,从关后守住了潼关这处关隘,与此同时,也卡死了杨定、张绣等人夺关西逃的退路。

    只要到了自己的老巢湖县,任凭杨定、张绣等人再如何不甘,也折腾不起大波澜了。

    结果阴差阳错,段煨的这番布置,也算是救了自己一命。

    虽然关后营房内的弘农兵马被乱军打散,甚至还有一些原来的张济旧部人马,投降了张绣,但拥有两千精锐的段煨背靠关墙,据营垒而坚守,却也堪堪卡住了杨定、张绣等人接下来夺关闭守、抵御河东大军的谋划。

    杨定、张绣等人既然决意起兵,自然也是知道此战的成败,潼关的得失是关键所在,于是分派完军械粮秣、聚集起兵马的他们,很快就又对段煨的新营垒发动进攻。

    段煨临危不乱,亲自上阵指挥,死死守住营垒,在夜里挡住了杨、张乱军的轮番猛扑,不让他们靠近潼关一步。

    只是杨定、张绣等人手中的诏书,以及同样身处潼关、态度不明的天子朝臣、伏完所部,也引起了段煨内心的警惕。

    长安城中的刺董、诛李两场血色剧变,段煨虽然没有身临其中,但却也有所耳闻,这些看似冠冕堂皇的天子朝臣、外戚勋贵,暗中下起狠手来,可是丝毫不逊色于他们这些军中将校。

    故此,段煨虽然守住了营地,可还是紧急向关外的河东兵马求援,他知道,眼下终须得借助阎行的河东大军,才能重新稳住已经不受控制的关内局面。

    营垒外,厮杀了一夜的张绣红着眼,煎熬地看着迟迟没被攻下的段煨营垒。

    虽然他不避矢石、带头冲锋,可营中的段煨也知道时下是有死无生的局面,作为老将的他还是坚持披甲上阵,亲自指挥,激励麾下士卒死战不退。

    营地中的守卒都是段煨麾下的精锐,深受主将厚恩,乐于为段煨效力,加之退无可避,也是血战到底,死死将敌军挡在营地之外。

    张绣纵然是铁打的身躯,能够继续披甲持兵作战,可麾下的士卒已经支撑不住了,此时厮杀了一夜的他们,人马疲倦,在杨定下令鸣金后,纷纷卸下甲胄,撤到后方胡乱吃些干粮果腹,歇息恢复体力。

    在这段暂停干戈的时间空隙里,张绣几近暴走,拒绝了亲兵递来的干粮袋,只是随意往口中灌了几口清水,他如今心急如焚,哪里还吃得下东西。

    若是攻不下这处营垒,他们就杀不了段煨,杀不了段煨,就控制不了营垒后的潼关,再这样下去,一旦让近在关外的河东兵马得报赶来,兵力不足的他们势必走向败亡一途。

    坐立不安的张绣很快就走到了正在歇息的杨定面前,这人不卸甲、马不解鞍的一夜厮杀下来,已是老将的杨定也是精力衰疲,此时也不得不停下来歇息进食。

    “杨公,厮杀一夜,我军士卒固然疲惫,可营地内死守的段贼士众更是力竭,我等必须一鼓作气,尽快攻入营内,斩杀段贼,夺取潼关啊!”

    双目布满血丝的杨定闻言,苦笑一声,指着自己身边的士卒,叹息说道:

    “贤侄,我知道你求胜心切,可你看看,我麾下的儿郎厮杀了一夜,已经难耐饥渴,力竭不堪战了,若不歇息进食,如何能够支撑得住。”

    张绣跺了跺脚,赫然变色,急迫地说道:

    “不能再等了,关外还有河东的一支兵马,都是阎贼麾下的精兵悍卒,只怕此时他们已经得到段贼的急报,火速赶来关下了,若是他们一到,我等必死无疑!”

    杨定听到“死”字时,脸色微微一变,内心一激动,手中还吃剩一半的硬麦饼都被掰断了,看着掉在地上的麦饼残块,杨定两侧的太阳穴剧烈跳动。

    他脑海中浮现出河东的铁骑冲阵的情形,不由深吸一口冷气,瞬息之间也下了决定,奋力将剩下的一点麦饼都抛在脚下,霍然起身,口中说道:

    “你说得对!不能再歇了,营内的段煨此刻只会比我们更累更困,我等必须一鼓作气,杀入营地,此战,全军上下,再有后退迟疑者斩!”

    张绣看到杨定也下了决死之心,精神更是振奋,他张目四望,口中警惕问道:

    “董将军呢,若要破营夺关,少不了他麾下的兵马!”

    “哦,天子昨夜见到火起兵乱,一大早就派出谒者前来询问,诏令双方停战休兵,不得再战,老董带人去应对天子派来的谒者了。”

    昨夜里,身处另一处营地的刘协、伏完以及朝臣,当然都听到了营地外的人马混乱厮杀,火光都照亮了远近,伏完慌忙披甲持剑,召集兵马,赶到天子帐外护卫,朝臣闻讯,也纷纷戴冠结带,赶到天子的营帐外侯命。

    刘协见了朝臣,很快也就从侍中种辑口中得知了,杨定、董承、张绣等将发觉段煨手握兵马,身怀不轨,不得不奋起反抗,拼力为朝廷除去大患的意图。

    君臣对此心知肚明,这哪里是什么反叛和讨逆,分明就是新旧两派军中将领矛盾爆发,兵戎相见。

    新旧将校互相厮杀固然可以使天子坐收渔人之利,可现下却也动摇了长安朝廷立足稳定下来的根基。

    不能再让这些骄兵悍将乱下去了!

    只是夜幕沉沉,营地外兵荒马乱,天子也不敢冒险打开营门,只能下令伏完带兵加强戒备,守好营地,莫要让乱军冲杀进来,等熬到了天明之后,天子才匆匆派出谒者前往寻找杨定、张绣,传诏休兵停战,让诸将莫要再厮杀下去了。

    可眼下的情况,又岂是天子一纸诏书,就能够停息刀兵的。

    杨定、张绣他们对此视若无睹,再次召集了人马,激励士卒,准备发动强攻,一鼓作气,攻入营地。

    只是这一次,面对杨定、张绣等人的兵马,营内的段煨士卒不再一味死守,而是搬开了拒马鹿角,大开营门,列阵以战,鼓噪而出。

    “平北将军已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