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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猎猎旌旗大军临4

    杨奉朝徐晃拱手示意,自然是有过深思熟虑的。

    前面徐晃所说的,郭太乃是凶残辜恶之贼,士会去秦归晋,飞廉战死牧野,这些事情,对于杨奉而言,都不是他所关心的,在白波军中,他乃是一方渠帅,统领着近万人马,呼风唤雨、肆意人生,至于归降朝廷,那就得看朝廷一方给出的筹码高不高了,若是朝堂能够准许他割据河东北境之地,那他也不妨学一学褚飞燕,混一个中郎将来当一当。

    不过今日的战事,四万白波士卒,竟然没能够彻底攻下西凉军的军阵,也让杨奉看清楚了徐晃所处的西凉军阵营的强悍势力,眼下西凉军人数虽少,但是他们战力强悍,白波军人数虽多,却也奈何不了他们,此战过后,必定还会有一番漫长拉锯厮杀,鹿死谁手,胜负难料,这个时候,也不能够直接就拒绝了来自西凉军阵营中故人徐晃的善意。

    当然,两军阵前,互相留点善意,也不能够做的太过明显,毕竟众目睽睽之下,谁也不能够保证,郭太、胡才等人,会得不到情报,而且徐晃虽然出阵叙旧,可己方士卒正在后撤,西凉军的反扑,依旧不可不防。

    故而杨奉拨马回头后,依然下令己方的士卒加强戒备,大步后撤,他知道西凉军骑兵的厉害,自然不会留下来亲自断后,他知道郭太等人在下令撤退之后,肯定就已经下定了弃车保帅的决心,平日里那些小股散兵、新归附的流民队伍,以往还可能是扩充实力的香饽饽,现在自然就成了抛弃的腐肉诱饵。

    徐晃看着杨奉的小动作之后,也知道了他的心意,自然不会赘言,当即也就拨马而回,他拍马接近自家阵营时,正好西凉军中也正派出数股游骑,准备衔着白波军撤退的大队,咬下他们的一部分尾巴。

    隗通带着部分轻骑,俨然也在其中,徐晃看到他,立马出声叫住了他。

    “隗军候,在下有一事叨扰!”

    看到是出阵返回的徐晃发话,隗通愣了一愣,还是勒住马匹,他身边的轻骑,也随即跟着减慢了马速,停留在隗通的身边。

    “司马,有何要事?”

    “还请军候,追杀白波溃卒时,遇上撤退的杨字旗号的白波贼寇,暂缓追杀,纵其退去!”

    “这?”

    听到徐晃竟然是提出这个要求,隗通想到徐晃刚刚拍马出阵的一幕,心生狐疑,口中也就沉吟,不能够答应下来。

    “此时事关紧要,又是机密之事,还请军候见谅,在下随即就面见校尉,为他陈明内情!”

    看到徐晃坦荡荡的样子,隗通心中的狐疑倒也慢慢减少了一些,他想了想,也勉强应承下来,朝徐晃行了军礼之后,当即就带着骑兵,风驰电掣般狂飙而出,追击西凉军去了。

    徐晃也随即带着几骑返回阵中,指挥所部的步卒集结准备,等候阎行的军令,出阵追击撤退的白波士卒。

    西凉军阵中

    阎行在亲自出战,射杀突阵的白波骑将,大大鼓舞了己方西凉军士卒的士气后,就知道此战,白波军已经黔驴技穷,后续也只能够,继续施展人海战术,用车轮战来拖垮西凉军了,但是时间越拖下去,对于自己一方而言,却反而更为有利。

    在时下的通讯条件情况下,想要指挥数万人的大规模夜间决战,不仅郭太、阎行两人都做不到,就算是韩信、孙武之流,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更何况,阎行一早也就埋伏下了翟郝一部的骑兵,由翟郝本人亲自率领,连同临汾城中的曹鸢守军,一齐内外夹击,攻陷白波军的大营。

    若是白波军的大营深沟高垒,连内外夹击的情况下,也攻不进去,那阎行也为翟郝面授机宜,让他在攻不下白波军大营的情况下,利用骑兵的机动性优势,顺风四处放火,做出白波军大营不稳的局势,让企图在汾水边上尽灭西凉军的郭太等人军心不稳,只能够撤军后退,寻求自保。

    而现在看来,白波军撤退得如此果断,定然是大营已经失守,为了防止再拖延下去,大军彻底崩溃,郭太也不得不壮士断腕,下令各渠帅只带精锐部队和部分丁壮人马,加速撤退,至于那些旌旗金鼓,大半受伤和来不及撤离的普通士卒,自然就变成了用来拖延西凉军追击步伐的诱饵了。

    被围攻了这么久,如今局势扭转,阎行自然也知道趁胜追击的道理,只是纵兵追击也有方法可寻,悉数派出兵马一味追击,不仅容易反中白波军的埋伏和包围,而且也容易让体力尚存的白波军困兽犹斗。

    因此阎行只是先派出骑兵,衔着白波军后撤的尾巴,扰乱他们的心神,加快他们的体力消耗,然后骑兵再大股涌上,将已经是身心疲惫的白波士卒一举歼灭,而步卒部队,则作为后队,作为追击骑兵的后拒,清理战场、稳步推进。

    而白波军的撤退,也果然如阎行本人所预料的那样,尽管郭太等渠帅尽力宣扬己方大营仍为死守,一切尽是西凉军负隅反抗时的惑乱人心之言,可随着大营方向的黑烟越冒越多,整个大营方向上空已经是浓烟弥漫,而派去探知大营情况的军中斥候到了郭太所部的行伍中后,就渺无音讯,如此诡异的事情,自然让白波军上下都惴惴不安,心知留守大营的己方士卒已经是凶多吉少,而大营只怕也已经是不保了。

    天色将暮,白波军士卒丢失了后方的营地,这里又是身处敌境,距离己方控制的安全区域,还有半日的路程,身后又有一堆像嗜血的狼群一样,紧追不舍的西凉骑兵,在虎视眈眈,随时准备撤下白波军身上的一块肉,在这种情况下,郭太原本定下的壮士断腕的计划,也不能够完全奏效了。

    眼看着大批又大批的从军青壮被大队的人马落下,然后寻机四散溃逃,紧接着又被西凉军的骑兵一一射杀,郭太心头顿时心痛如绞,可他知道当下自己依然还身处险地,却是不敢回师与西凉军的骑兵过多纠缠,而是不断催促自己的本部人马,加快速度,迅速撤离这一片交战区域。

    形势如此,被逃生欲望驱使的众多白波士卒,自然也就撒开了双腿,不顾一切往前方快速逃跑,他们这些普通步卒,虽然就算抛弃甲杖、兵器,照样也跑不过四条腿奔跑的西凉骑兵,可是却只要比自己身边同样也在逃跑的军中同袍跑得快就行了。

    于是,郭太原本缓缓后撤的近四万大军,在奔出了不到五里的距离后,就开始在西凉骑兵的追击下,演变成了一场四散溃逃、兵马离散的大溃败。

    那些跟不上郭太等人本部的白波普通士卒,心知如果沿着原路走,落单的他们迟早会被西凉骑兵追上杀死,情急之下,他们也就三三两两,纷纷脱离了原本的撤离方向,向其他方向逃离,而一些已经跑不动了,丧失了斗志的白波士卒,面对身后“隆隆”的马蹄声,也就只能够跪倒在地,将头埋在泥泞的道路旁,祈求这些骑兵,能够绕过自己一命。

    率领近百骑兵追杀的隗通也是一股追击的主力,他一路风驰电掣,所向击破,白波贼寇无不望风披靡,跪地求饶,心中自然得意非常,他知道以他麾下的骑兵数量,去追杀郭太、胡才等人所部的兵马,是不可能的,但是加速其他普通白波士卒崩溃,却是绰绰有余的事情。

    心中正得意之时,隗通却抬眼见到,前方路中,有一股白波士卒竟然不再亡命逃亡,也没有四散溃逃,而是开始聚集成密集的圆阵,将手中仅剩的少数长兵器,齐齐对外,企图以此来抵挡追击的西凉骑兵。

    如此螳螂挡车,不自量力的事情,自然惹得隗通嗤笑连连,不过这一股白波士卒倒是颇有几分胆气,被少量西凉骑兵追上之后,竟然也不投降求饶,而是继续抵抗,倒也让前面几骑西凉骑兵奈何不了,像带刺的刺猬一样抱团的他们将长矛齐齐向外,虽然为数不多,但骑士们爱护自家的坐骑,加上人数过少,却是不敢突进破阵,而是远远骑射骚扰,和这股白波士卒缠斗。

    隗通见状连忙抽出鸣镝,向前方射去,示意后方的支援大队已经接近,这伙白波士卒虽说不自量力,可这个负隅顽抗的小势头却是要在它在萌芽的时候,就彻底摧毁掉,绝不能让其他溃散的白波士卒,也向他们靠拢聚团。

    “游走骑射三轮之后,全军冲锋!”

    隗通下定决心要屠杀这一小股选择顽抗的白波士卒,自然连宣告劝降也免去了,直接就下令进攻,娴熟战事的西凉骑兵,当即就纷纷拈弓搭箭,分散游走,往前方的白波士卒圆阵而去。

    隗通带队驰马冲到近前,此时他也看到这个圆阵的白波士卒情形,圆阵之中,有一个头发花白的苍头,正在竭力大声高呼:

    “稳住,稳住,莫要忘了大贤良师的训诫,我等揭竿起义,厮杀连年,死都不怕,还怕这些杂胡骑兵么,苍天已死!”

    随着那个苍头喊出了“苍天已死”的口号后,跟随他的那些白波士卒,精神一振,颇受鼓舞,也当即大声呼喊。

    “立黄天,致太平!”

    “立黄天,立黄天!”

    看到这些状若疯癫的白波士卒,隗通眉头微微一皱,他没想到,还让他遇上了白波军中为数不多的黄巾军余孽,他在凉州土生土长,自然不信奉在边地信徒寥寥的太平道,当下他也不犹豫,在游走骑射三轮,射倒了外围的长矛手之后,就大声呼喊进攻。

    在他一声号令过后,近百西凉骑兵快速冲锋,就像铁锥一样,瞬间锲入圆阵之中,一下子将整个阵型彻底冲垮。

    冲锋的隗通眼光一直紧紧瞄着那名还在大声呼喊指挥的苍头,他率着骑兵冲入阵中之后,就直奔他而去,借着马速冲近前后,那名苍头年老动作迟缓,却是还来不及抵抗,就已经被隗通的环首刀劈头一刀,砍下了脑袋。

    鲜血飞溅到了近距离的隗通的脸上,他随意地抹了一把脸,毫不在意溅入口中的血液,驻马环视,他看到了所有圆阵据守的白波士卒已经被己方的骑兵杀散,不复原本的顽抗模样,纷纷鬼哭狼嚎地往四下逃窜。

    可这一轮冲锋,也折损了七八匹战马和三四名骑士,隗通也看到,被长矛戳中的前胸的马儿倒在阵中,口中吐着血沫,健壮的马蹄此时只能够无力微动着,前胸的肌肉阵阵抽搐,不断涌出大量的鲜血。

    爱马如命的隗通看到己方的战马毙命,心痛如割,他眼睛也激得通红,大声喊道“将这些抵抗的通通都给我杀光,一个都不要留下!”

    其他西凉骑兵手中的刀矛自然毫不留情,招招致命,看着不断倒下的白波士卒的尸体,隗通依然还不解气,他又朝滚动自己马前的苍头脑袋恨恨地啐了一口,口中咒骂说道:“老不死的腌脏货,去你的狗黄天!”

    骂完后,隗通一提缰绳,扬起战马的前蹄,就朝白发飘飘的头颅踏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