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棋推演第二局,双方飞行舰队在关键性的战斗中倾巢而出,结果拼了个两败俱伤,这场战役基本转入了传统地面战模式。尽管蓝方地面兵力占优,但攻破对方一线阵地的红方无疑抢占了先机,他们的精锐部队整师整师地越过突破口。虽然蓝方迅速调集预备部队加固第二道防线,并在一二道防线之间实施了定点阻击作战,策应前线部队从第一防线回撤,无奈红方部队目标明确、动作迅速,空中战场还未分出胜负之时,其精锐先遣部队就已经在向蓝方纵深地带快速推进,此后又不惜代价地攻占了敌方二线阵地的重要战术支撑点,对蓝方主力部队形成了包抄之势……穆斯德根使出浑身解数,从前线艰难撤出了主力部队,并在第三道预备防线勉强稳住了阵脚,但场面上已完全落于下风。
在这之后,魏斯采用高压紧逼策略,对蓝方部队穷追猛打,完全不给对手力挽狂澜的机会。经过17天34个回合的较量,穆斯德根再次落败。
终场时分,魏斯长舒了一口气。在军校各项课业当中,兵棋推演无疑是最“烧脑”的一项,尤其是在连续跟高手过招的情况下,思维长时间保持高速运转,此时自是倍感倦怠。他迅速走到门口,贪婪地呼吸着室外的新鲜空气,穆斯德根则拉着狄奥在沙盘旁低语,想来是在询问兵棋推演的细节情况。
兵棋推演既已结束,担当裁判的狄奥对自己的同伴自是知无不言。
在门口站了有十来分钟,魏斯回到沙盘旁。
穆斯德根以手托腮,两眼盯着沙盘,显然处在深思状态。
此前两人言谈之间似有争论,魏斯遂问狄奥:“刚刚这局有什么问题吗?”
狄奥深有意味的看了他一眼:“只是一些有关兵棋推演战损计算的讨论,问题基本解决了。”
魏斯点了点头:“第三局,还是用这场战役?”
狄奥没回答,而是看向沉思中的穆斯德根。
可这位银发青年就像失了魂似地,全然没有注意到来自狄奥的目光。
狄奥没有打算穆斯德根的思考,而是跟魏斯说“稍候片刻”。
趁着这“片刻”功夫,魏斯接连做了两遍眼保健操。
有了这段时间的缓冲,他感觉精气神足了许多。
穆斯德根终于从近乎禅定的状态中脱离出来,只见他长长地叹了口气,微垂着头,缓缓走到魏斯跟前。
“没必要进行第三局了。”他开口道。
这是主动认怂的节奏哎?
他伸出右手,但不是要跟魏斯握手,而是轻缓的搭在了魏斯肩膀上。
“刚刚这两局兵棋推演的结果,正是我一直以来所担心的——以我们的能力,兵棋推演可能根本赢不了诺曼帝国皇家陆军学院的精英们,但你不同,跟我们非常不同,你的战术非常灵活,难以捉摸,而且,非常的果决、精准。不过,恕我无法让你担任兵棋推演团队的指挥官,因为如果我那样做了,我们这一届毕业生的声誉就完蛋了。不光是我个人的前途受到影响,很多三年级生的人生道路都会蒙上一层阴影,这一点……希望你能够理解和体谅。”
魏斯想了想:“好吧!我能够理解。事实上,我也没有你们想象的那样全能。我愿意加入你们的兵棋推演团队,在必要的时候提供必要的建议。相信经过刚刚那两局,你们会认真考虑并酌情采纳我的建议,这就够了。”
穆斯德根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魏斯看了看表,虽说这两局兵棋推演的进行速度算是比较快的,但连同中途休息和后面的复盘检算,加起来还是耗费了两个多小时。再过一会儿,哨兵就该吹响熄灯号了。兵棋推演室是在教学区,只要得到管理人员的批准,彻夜使用也是可以的,但今晚显然没有这样做的必要了。
临别之前,魏斯提出了他的第一个建议:“如果可能的话,尽量搜集一些关于对手的情报。关于诺曼帝国皇家陆军学院,军事情报部那里多少总有些资料可用吧?”
穆斯德根不置可否,狄奥却是一脸苦涩:“关于诺曼帝国的现况,我们能够接触到的信息,绝大部分来自传闻。在官方层面,这永远是个禁忌话题,希望此次诺曼帝国代表团来访,能够打破这层坚冰。噢,话说回来,你跟军事情报部的那位少校很熟吧!能不能想办法从他那里搞些资料来?”
如果能够联系上布鲁克斯少校,魏斯倒是不介意去碰碰运气,问题在于那家伙压根就没留联系方式给自己,咋找?
魏斯道出真相,狄奥也只是无奈地摇摇头。
三人结伴同行,从教学区返回校舍区。走到半路,穆斯德根半转过头对魏斯说:“在对诺曼人一无所知的情况下,我们原先的设想是第一局稳扎稳打,尽量搞清楚他们的战术套路,争取第二局赢回来,再不济,第三局也一定要挽回颜面。可是,从今晚我跟你对局的情况来看,我发现这种想法太过简单了,保守的结果很可能是三局全败。在接下来的几天里,希望你能够多抽些时间,跟我们的团队成员们进行对练。一方面,让他们像我一样对即将到来的挑战有足够清醒的认识,另一方面,也让你的战术思维变得更为完备……我想了很久,如果第二局我冒险加入现场空战指挥,你赢不了,而诺曼人的战术思维,据说跟鬣齿兽一样凶狠、狡猾,他们可能不会给你留这种机会。”
魏斯虽然连赢两局,却也直到自己的胜利是有些侥幸成分的,于是道:“我尽力而为。”
接下来,魏斯每日课业训练之余,至少要在兵棋推演室里呆上四五个小时。以穆斯德根为首的兵棋推演团队共有9名成员,可以说汇集了三年级学员当中的“最强大脑”,他们随便拉出一个来,综合课业成绩都稳稳压过魏斯。这些人都曾听过龙-克伦伯-海森之名,听说穆斯德根在这个二年级生手里输了两局,他们既惊讶又好奇,于是轮着与之过招,结果只有一个名为赖斯特的学员赢下了一局,其余悉数败北。
这位被寄予厚望的赖斯特,时隔两日再跟魏斯交手,先后两局都输了个精光。
众人折服。
在这一个星期的时间里,魏斯一面跟三年级学长过招,一面利用零碎休息时间研读军史战术资料,认真思考,反复琢磨。他渐渐发现,学长们的问题并不出在智力或是对战术的理解上,而是偏重于既有的“套路”,说白了就是战术思维过于僵化,在战术的运用上缺乏灵活性,细节处理上也过于求稳,碰上魏斯这种没有固定套路,而且打小熟读三国、水浒,热衷各种近现代军事军史书籍的穿越者,不输才是怪事。
数日之后,诺曼帝国的访问团如约而至,他们的到来在阿尔斯特自由联邦引起了轰动。所到之处,万人空巷。人们翘首观望,想看看来自那个残暴国度的人究竟是怎样的面貌。
出于亲善目的而来的诺曼帝国访问团,既没有搭乘庞大威武的飞行战舰,也没有佩带寒光闪闪的刀剑,他们搭乘火车穿境而过,每至一处,都会乘坐联邦方面安排的汽车游览街景,跟联邦方面安排的民众代表会面交谈,并相互赠送纪念品。
这天上午,从巴斯顿军校的正门广场到教学区,军校学员和教员们穿着笔挺整洁的礼服,戴着洁白的手套,沿路列队,迎接诺曼帝国皇家陆军学院的访问代表。
视线中,插着两国旗帜的车队从远处驶来,扬起路面的滚滚沙尘,撩起心中的无限好奇。
在学员队列中,魏斯昂着头、挺直胸,以冷漠的目光注视着渐行渐近的车辆。春季大会操期间,他率领的小队跟不明身份的武装人员进行过激烈的交火,如果这些人来自诺曼帝国,对于从那场战斗中幸存下来的学员而言,这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的时刻,但如果那些人并非受到诺曼帝国的指示,那么这里的近千号人里面,魏斯很可能是唯一一个跟诺曼人进行过搏杀的。
那场发生在莫纳莫林山脉的雪林之战,魏斯从未忘却。
明媚的阳光下,嘹亮的军乐中,车队驶过巴斯顿军校大门,穿过矗立着卡伦比元帅狄雕像的圆形广场,沿着林荫道路匀速行进。
车外的人,透过车窗看着车里的人;车里的人,同样够过车窗看着车外的人。
那些来自诺曼帝国皇家陆军学院的学员戴着制式的短檐军帽,帽檐压得很低,几乎遮住了眉宇,只露出冷厉的眼眸和冷峻的侧脸。他们穿的是藏青色的、毛呢质地的军礼服,领子上套着灰白色的裘皮衣领,乍一眼看去,果真是要颜值有颜值、要气质有气质。
在巴斯顿军校学员们的目送下,车队驶抵教学区。车门打开,来自诺曼帝国皇家陆军学院以从容不迫的姿态迈过车门。他们一共来了14人,个头都很高,仿佛一群穿着修身军礼服服的男模,除2人蓄着胡须,佩戴不同颜色的肩章和胸饰,看着像是领队教员,其余12人有着跟巴斯顿军校学员一样的青涩面孔。
这些年轻的军校学员们,可说是各自军队的未来,只是不知道他们未来是否会在战场上遭遇,在残酷的战火中如夏花一般陨落,亦或是百炼成钢,铸就属于自己的一段传奇历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