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那可不敢。”佣兵头子们讪笑道,他们都不傻,赴张家口灭范氏的事儿,能这么快被工会知道,都隐约猜测手下人中有工会的眼线,只是没人敢打探,更不敢肃清这些人,在人家地头上讨生,让人家埋几个暗桩,再正常不过,不如此的话,怎么让工会放心。
“手脚干净些,别毛毛躁躁的,让人一看就知道同我们商社工会有关。”志文叮咛。
“哪能呢。”佣兵头子们都笑了,“公子放心,我等不会留下什么手尾的。”
“还有,”说到这儿,志文稍稍停了下,“能少杀些人,就尽量少杀些人罢。”
这句交待,算是志文唯一能做的事了,他知道这个所谓的福利一开,定然会有不少人因此丢了性命,可想要扼住左翼蒙古和后金的脖子,却又不得不狠心这么做。
黄台吉骑在马上,看着眼前狼籍不堪的镶蓝旗牛录,怒火中烧,偏偏有火还不能发泄,身后都是两黄旗将士,作为大汗加旗主的他,要是胡乱发火,未免影响他英明神武的形象。
房屋基本已被焚毁,残垣断壁中冒着寥寥青烟,偶有几座稍微完整些的房子,都是破败不堪,里面空空如也,什么东西都没有留下。
这是阿敏所在的牛录。
周围的牛录同样如此,哨探们出去转了一圈,回来后的禀报都是说牛录被毁,一个人也无。
其实不用这么麻烦,这一带牛录挨得挺近,骑在马上往四周瞅瞅,就能看到黑乎乎的火后景象。
牛录前的空地上,同样冒着残烟,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恶臭,这是一片巨大的坟场,不,说坟场并不确切,应该是焚尸场才对,保守估计,有上千人死在这里,然后被一把火烧成了现在的模样。
边缘地带的尸骨,因为火势不够猛烈,还能看出人的模样,中间地带的,全是灰烬,根本无法准确看出到底死了多少人。
阿敏这厮事情做的也绝,不但将东西全部拿走,还放了一把火,把房子和被他处决的人全都烧了,分明是一点东西都不想给黄台吉留下。
“阿敏!”黄台吉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他怎敢如此,他竟敢如此!
腾出空马的那三百军兵,知道身后有镶蓝旗的人追赶,因此踏稳地面之后,都迅速地遁入了黑暗之中,随后的事情经过他们虽然不太清楚,但很明显是失败了,别的不说,阿敏点燃的那些火把,就始终未曾完全熄灭。
这些人不敢耽搁,趁着夜色,在阿敏还未腾出手来之前,绕过牛录,进入山林,踏上了回盛京的路。
黄台吉闻听事有不济,来不及知会其他人,带上两黄旗军马,就往阿敏所在之地赶,他的想法是,既然撕破了脸,就不必忌讳什么了,干脆以残杀同族的罪名,将阿敏拿下再说。
一路上并未遇到他派出去的其余军兵,更坐实了此番行动的失败,黄台吉心中焦虑,他知道阿敏也是个人物,定不会坐以待毙,多半会跑路,没想到紧赶慢赶,还是晚了。
人走了不说,还把此地破坏殆尽,杀了这么多人泄愤,想必自己的那些眼线,还有他们的手下都尽殒其中了。
阿敏啊阿敏,你真是罪该万死,黄台吉正恨恨地想着,南下的哨探引了几队人过来。
“大汗,这是从镶蓝旗南部牛录中找到的人丁。”
“就这些,没了么?”问这话的时候,黄台吉心中好歹还有些希望,但见哨探摇头否认之后,终于彻底失望了。
眼前这些人看起来不少,约莫有两三千人的样子,但黄台吉知道,真正的建州女真,绝不会超过四百人。
北部的牛录就不用想了,阿敏那厮定是向北方逃窜,那些人他是不会放过的。
为什么不会西逃?这很简单,科尔沁喀喇沁等部实力不弱,对大金也还忠心,阿敏不敢自投罗网。
也就是说,拥众四万多将近五万的镶蓝旗,现如今就只剩眼前的这两千多人了。
镶蓝旗的实力原先在八旗中属中上游,这两年一再被打压,逐渐到了下游,但还不是最后一名,这从他们的人丁数量就能看出来。
对于镶蓝旗的这些普通丁口,黄台吉其实并不是太在意,与其他七旗一样,大多数其实是外族,包括掳掠来的汉人和生女真,还有投靠过来的蒙人。
汉人和生女真没了可以再去抓,蒙人自有愿意投靠的,这些人丁损失再大,黄台吉也不心疼。
他心疼的是镶蓝旗中七千余人的建州女真,整个八旗,虽然没有统计过,但黄台吉知道,真正的建州女真不会超过十万人,这些人才是金国的立国之本,安身之基,每死一个黄台吉都会觉得心疼。
与大明打了这么些年的仗,死的多是那些奴才包衣,真正因此而亡的建州女真其实并不多,但阿敏这回一口气就带走了七千多的建州女真,已经快接近建州女真的一成了。
这让黄台吉如何不气,如何不恼,损失之大远远超过了他的心理预期,等他回到盛京,廷议上也很难交差。
这且不说,阿敏还给他出了个难题。
自努尔哈赤先后建立正四旗和镶四旗之后,八旗的称谓已经固定沿袭了下来,对外,八旗就是一个整体,代表的是建州女真和金国。
阿敏带着镶蓝旗这么一走,八旗变成了七旗,那少掉的这一旗,还要不要重建?
不建吧,七旗与八旗相比,显然有些底气不足,外人听着也会觉得可笑,还暴露了建州内乱的事实。
建吧,得从其他七旗挪人,抽哪个旗不抽哪个旗,哪个旗又抽多少人,少不得要吵翻天,想想都头痛,最后谁做旗主,就更是让人为难了,势必要经历一番龙争虎斗。
想到这里,黄台吉对阿敏就更加痛恨,这厮怎可为了一己之私,就置整个建州女真于不顾呢,若是能生擒此人,定要将他千刀万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