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明射过不少鱼。但少有射妖鱼。因为妖鱼很少见。
能自主意念吸收元气,且加以利用的恶兽,就是妖兽。妖兽比恶兽要厉害的多。因为,它们有了一定的思想能力,实力自是难以被恶兽比肩。
而妖兽之肉,被人称为妖肉。妖肉,食之一两,便可治十数日之饥饿。
按照狩猎部的野肉兑妖肉的标准,一斤妖肉值五斤野肉。这妖鱼,怕有七八百斤之重,若能杀之……
但妖兽乃何许凶猛之兽也,怕是他们不能杀人家,人家却要吃自己。
想通这点,除却少些人,大多人都心生了绝望,觉得此行难以活命了。
“你要射它么?”陈一走到戴明身旁,仍关注周遭危险,小心的问道。
他看过很多次戴明射恶兽。也看过他射妖兽。他的箭,总是很准,也很有威力。拖运人中,戴明算强了,虽然他大多只会逃跑,射冷箭。
当然,不包括关长。
关长动了,因为妖兽吃完了赵土,它要下来了。这次它的目标是戴明。
能成妖的恶兽,总有不凡。这石斑鱼,更是有不凡之处。不然也不能安然穿过这般远,来到野城附近。
石斑鱼感觉到了戴明的危险。这种危险感就来自那个拿着一把弓箭的人类身上。
只是除了危险,它还感觉到了一丝奇怪的悸动。这悸动让它又对那个拿弓箭的人类生了几分疑惑。这疑惑很莫名,就像是自己吞吐元气时的那种自在感。
这是一种很矛盾的感觉。危险与自在。它一时想不明白。
因为想不明白,它俯冲到半途,突然停了下来。
戴明已经搭上了箭,附上了一团精纯的元气于箭头,眼里也涌进了不少元气,丝丝附于眼球内的每一处。
在某一天,戴明发现,元气入眼若想看得更远,并不在于元气入眼有几多,而在于元气入眼能覆于眼球几深。
如果能乘鱼飞天,这应该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吧?
戴明突然这么想。想着,他笑了。
曾经,他也这么想过。只是,那些会飞的恶鱼总不听从自己想要和对方一起飞天的想法。最后,他也只能射伤之,让其他人杀了作罢。
他从不动手亲自杀生。他不想终结一个曾经鲜活的生命。这却是有些自欺了。他重伤了那个生命,然后又借他人之手收割那条生命。
他就是不想亲自杀生。
一条鲜活的生命,不能终结在自己的手上。虽然对方是因自己而死,也不能直接死在自己的手上。他很顽固的坚守着自己的心。
在做拖运人的这两年,戴明的视角变了很多。
起初,他刚做拖运人时,除却逃跑稍强,简直弱的不堪一击,毕竟,他未从学校学得元技,就被分配到了狩猎部,做了拖运人。在后来,他活过了一次又一次的城外拖运任务后,逐渐的通过看那些会元技的狩猎部和拖运人施展元技,他竟渐渐的悟了。悟了元技的原理。
元技的施展,确实如当年的那个疯执法员所说,需靠意念之力,控制元气出体,再加以利用出体后的元气。
这就如你控制自己的手,挥一挥。手是怎么挥一挥的?是意念在操控。而用意念操控元气出体后如挥手般得心应手,这就是元技了。
只是元技的施展威力大小,与自身的元气精纯度和量外,最重要的是,意念力、操控力。
曾经欧阳老师说过很多次,对于元气的操控力,很重要。但戴明发现,没有强大的意念力,何来出色的操控力?
为什么重要?因为,操控的厉害,你有更大的机会能活下去,在城外。
“它是妖兽,身上也有元气护体。我能射穿它的元气护体,但射不穿它的身体。”戴明说着,放下了手中的弓箭。
因为,那妖鱼,没有冲下来,没有冲向自己,它在空中瞪着那双绿色的眼珠,正瞪着自己。
戴明回视它。
关长掷出了手中的银剑,对着空中的石斑鱼。
“铮”的一声。银剑似击在坚铁上,弹了回来,落回了关长的手上。
石斑鱼被这突然的一击打的怒了,张开满是尖牙的大嘴,摇摆着那满是尖刺的长尾,再次的俯冲而下,朝向那个胆敢伤害自己的人类。
戴明叹了一口气,再次的抬起弓,射出了箭。
箭射在石斑鱼的肚上,射破了石斑鱼的护体元气,射进了小半截箭身。石斑鱼负痛下,更是激发了它的凶性,仍不罢休的冲向关长而去。
狩猎部与其他拖运人皆动了。此时不动手,更待何时?
十数件各般武器皆被附了元气打向正往关长而冲去的石斑鱼。
几声坚铁相撞音从风呼雨落声中响起。但都被石斑鱼身体外的元气和鳞片格挡开了。
关长很想就这样站着不动,让那鱼吃了自己。就这样死了罢。死了罢。那鱼的嘴已经张开了,自己到它嘴里去吧。那样,这个了无生趣的世界,就不用再苦苦的呆了。
最后时刻,石斑鱼的尖牙离关长只不过三公分的时候,关长动了,他本不想动的,但他就是动了,手握银剑,汇起浑身元气,一剑刺向了那妖鱼的脖颈。
银剑破了它身表的元气,破了它身表的鳞片,卡在了它身体中,不能再进。
再次负痛,石斑鱼猛摆鱼尾,挣脱了关长的手,再一尾猛的扫向近在咫尺的关长而去。
若打实了,他便也就死了。
关长又动了,下意识的动了,矮身躲过,拔出腰间的匕首,用出全身气力刺向了妖鱼的腹部。刺破元气,刺破鱼鳞,刺进了鱼身。
妖鱼飞走了。戴明没有再射箭。他总觉得,自己不该射那一箭。虽然射出去了。
其实,大家吃元气就可以了,何必吃肉?
但是,戴明发现,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像自己这样,用元气运行到胃内,就能治得了肚饿。
戴明教了陈一这么做。陈一的胃痛了很久。
“你是疯了吧?”有一天,陈一问戴明。
“我又没伤害你,也未主动杀任何生命。如果是疯,也是疯的无害。”戴明低垂着头,看着自己的右掌掌纹。
他很茫然。
两年前,他被北岭学校的执法部带到野城的执法部,以违背师言、扰乱同学学习的罪名被分配到了兵营狩猎部做拖运人。
起初,他很开心,开心自己出城的梦想竟然就这样莫名其妙的实现了。
但,在城外呆了这般久,他所见到的的颜色,只有千变一律的黑暗,感受的也只有比城内更寒的冷,还有人与各种恶兽的生命不断消逝。人吃恶兽,恶兽吃人。
他很迷茫,迷茫这样,到底是为什么。
他想不迷茫,他想找到别的生的乐趣,生的目标。但还没有找到。
至少,自己要获得自由,不再做他已厌烦了的拖运人。他要攒够万斤野肉的数量,才能换取自由,去野城的自由。
但去了野城,又能怎样呢?只是不再去城外狩猎而已。城内,戴明也感觉不到会有什么有趣的事物在等他。所有的人都在各自的岗位上工作着。日复一日,没有停歇。
戴明不喜欢看这样的生活,也不会想过这样的生活。
那么,怎么办?
他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