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渊如果不是有之前的那些经历,或许慢慢能够成长为一个不错的将领,但是他现在心里急,而人的心中一旦急了,就很容易浮躁了。
就像是张飞,也是很浮躁的急脾气,历史上害了刘备在与吕布对抗的时候失去了徐州,吸取了教训之后才有了后来的小巧功夫,只不过在后来依旧是没忍住,便连自己也搭进去了……
逢大事,当有静气。
这句话绝对不是什么废话。
每个人碰到的事情,在这个世界上遇到了问题,可能都是不同的,但是表现出来的行为可能具备一致性。就像是各个的家庭不一样,车也不一样,好坏都有,然而就会看到许多人做出相同的举动,喜欢在转弯的时候插个队,仿佛这样才能使其心情愉快。
而且很有意思的是,这些要插队的人并不会认为自己是做错了什么,甚至旁人不许他插队还会勃然大怒,认为是旁人在妨碍他,凭什么不让自己插队?凭什么不该给自己一个面子?老子不是已经打了转向灯了么?
错的不是自己,而是整个世界。
我命由我不由天!
我就要那天那地啥啥,你能把我咋地……
就像是后世经常喊要娱乐至上,动不动鼓吹要这个爽,那个爽,只是片面追求爽的,大概率都是有一些问题的。
夏侯渊就觉得自己没有什么错。即便是有错,也受到了惩罚了,所以自然也就没错了,难道还要一错多罚么?
夏侯渊就想要插队,而且他还认为之前曹纯插了他一下,所以现在他就要插回来……
至于曹操的想法,或者说整个曹氏集团的规矩,利益的方向,夏侯渊当然知道,就像是那些在转弯实线处强行插队并线的人一样,也知道这样做是不对,但是做的时候却会下意识的忽略了,最多给自己找一个借口,比如自己有急事什么的。
夏侯渊急,他也觉得自己有急事。难道官复原职,甚至更上一层楼,不应该急么?这种事情,怎么能够乖乖的排队等候?能抢到前面一些不香么?
夏侯渊喜欢策马奔腾,然后一声令下,万人景从的感觉,他也不喜欢什么白地将军的称号,他觉得这一切都应该立刻,马上,瞬间就要改变,所以虽然说已经之前讨论好了,要等一等,再看一看,但是第二天一大早,夏侯渊依旧是等不及,天色还未全亮,便冲上了城墙。
阴天视线都不好,似乎一切都是灰灰的。黑灰色的天空,青灰色的山脉,白灰色的雾,一切事物仿佛都失去了正常春天应有的斑斓颜色,变成了灰色的主题。
夏侯渊有些焦躁的来回走动着,然后时不时的转过头去看着远处像是一只巨兽趴着的赵云营地,等待着今天的新炊烟的升起。
虽然看不到太阳究竟在哪里,但是随着光线的增强,远处的景物也渐渐清晰了一些,然而原本意料之中应该升起的炊烟,却迟迟未见踪迹。
怎么回事?夏侯渊趴在城垛上,努力将脑袋向前伸,就像是多伸出一点距离,就能多看清楚一些一样。
现在什么时刻了?夏侯渊叫道。
一旁的兵卒连忙去城门楼中去看漏刻,回来说道:启禀将军,现在已经过了卯时……
卯时!夏侯渊瞪着远处赵云大营,卯时?!
正常来说,卯时应该用餐完毕,等候将军点卯,安排一天的军事行动了,结果到现在夏侯渊依旧没有看到任何的炊烟……
莫非是自己眼花了?
你们有看到对面今天升起过炊烟没有?夏侯渊顾左右而问道。
城头值守的曹军纷纷摇头。
那就不是自己眼花了,确实是没有……
为什么会没有?骠骑将军之下的这些家伙已经修炼到了不用吃饭的境界了?开什么玩笑!
夏侯渊愤怒的一拍城墙上的青砖,大叫了一声:沮授!误我!旋即蹬蹬转身跑下了城墙。
不多时夏侯渊又和曹纯一同再次登上了城墙。
今日骠骑大营无炊烟!夏侯渊用手指着远处,咬牙切齿的说道,昨日炊烟减少,便是前日已经撤离大半,今日绝了炊烟,便是昨夜全数已经撤离!某敢断言,此时骠骑大营之内,定然空无一人!
曹纯皱着眉头,片刻之后转头说道:昨夜斥候侦测如何?
启禀将军……这个……小的不知……值守城头的曲长有些迟疑的禀报道。值守的曲长不是不知道,而是不敢说。
真不知道?可能么?昨夜城外时不时的惨叫,血淋淋的逃回来的斥候,难道都没听见没看见?
谁都不想背锅,毕竟炊事班班长不是随便人都能当的,所以昨夜曹军斥候损失惨重,值守的曲长也没想要立刻禀报,万一禀报了就变成了他要下去侦测了怎么办?反正他的责任是守护城墙,不是和黑夜当中那些如同鬼魅一般的骠骑斥候作战。
传斥候营军侯前来!曹纯瞪了曲长一眼,但是没有说什么,另外下令道。
斥候军侯匆匆而来,便是拜倒在地,启禀将军……昨夜,昨夜儿郎损失惨重,曲长,曲长亦身负重伤……
既然如此,汝为何不报?曹纯从牙缝当中喷出了声响。
斥候营军侯一个哆嗦,之前,之前也……也是……
对于斥候压制性,骠骑将军麾下的压制性无疑是极强的,所以曹军斥候一直以来都比较吃亏,昨夜虽然加大了斥候侦测的数量,但是同样也没有得到什么好的效果,再加上一直以来都是负伤极多,导致曹军斥候补充不上,质量也越发下降。
简单来说,就是已经损失损伤习惯了,斥候军侯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毕竟若是深夜上报,说不得还要自己背锅。
曹纯吸了一口气,可曾抵进敌营侦测?若是平时看来,骠骑如此防备也不算是什么,但是如果说结合昨天的减灶情况,就有些故意遮蔽战场,使得曹军不能得知详情的意味。
斥候营军侯都快哭出来了,不是小的无能,是确实靠不上去啊……
来人!拖下去,重责二十!曹纯实在忍不住,一脚将跪在前面的斥候营军侯踹翻。
夏侯渊抱着胸在一旁看着,冷笑不已,心中再给曹纯添上一条罪名,治军无方,过了片刻之后才斜着脑袋,向上斜的那种,不冷不热的说道:子和,当下还不速断!
汝欲出城追击?曹纯转头看着夏侯渊。
夏侯渊点头说道:自当如是!怎么,事到如今,子和依旧不敢么?
若是设有埋伏……
曹纯正待说什么,却被夏侯渊摆手打断,昨日三番阻某,今日依旧如此说辞!汝若不愿,便就此作罢!待主公问起,便是汝一意阻拦,有心放骠骑人马西归!
说完,夏侯渊抬腿就走。
因为如今夏侯渊被剥夺的军事权,所以出兵是需要曹纯首肯的,但是很明显,曹纯也不想要背负这个责任,所以他更希望夏侯渊做出一些抗拒上令的举措,然后胜了固然欢喜,败了也不是曹纯的锅。
可是现在却被夏侯渊架了上去……
曹纯面色一变再变,扭头看了看静悄悄没有任何动静的远处赵云大营,最终咬牙叫道:且慢!妙才且留步!
…… ̄)……
几名缩头缩脑的曹军贴近了赵云大营,看着营地上空飘扬的旗帜多少有些心惊肉跳,然后偶尔营寨之后的光影晃动,都使得这几名曹军就像是被实体攻击到了一样,恨不得立刻将脑袋扎到土里去。
磨蹭再磨蹭,拖拉再拖拉,但是越靠近赵云营地,这几名的曹军反而越有些大胆起来,贴近了营寨寨墙之后,便是开始将套索挂在寨墙之上,往上攀爬,不多时就靠近了营寨顶端,然后伸头伸恼看了一阵,翻身进去了。
夏侯渊全神贯注。
在他身边的曹军也是屏气凝神。
忽然一杆三色旗帜被人从寨墙上扔了下来,然后还有半截的稻草人也被扔下,兴奋到几乎嗓子破音的声音响起。空的!是空的!空空咳咳咳……
夏侯渊大喜,心中大定,将手一挥,顿时曹军发了一声喊,便是奋勇争先,就像是要将这一段时间面对骠骑人马的恐惧全数都驱散一般,三下两下破坏了营寨门闩,打开了寨门,一个个都嗷嗷大叫着冲进了营地之中。
营地之内,各种杂乱的物品横七竖八,显然是撤退之时仓促所致。
帐篷么,大多数都还留着,比较靠近西边的一些帐篷则是被撤走了,空空旷旷的,只剩下了一些破布烂绳子什么的,被风一卷,到处乱动。
那些被遗弃的布匹似乎都很脏,还有些零散的木块木片,当然这也很正常,毕竟如果不是破旧之物,一般人也不会遗弃不用。
在营地正中的中央大帐还留着,或许是目标太明显,怕异动了就被曹军发觉了。
曹军就像是过年一样,笑着闹着在营地之内四散开来,开始收拾地上和帐篷之内遗留的各种旌旗,收集着各种能用得上油毡布,碎布头,还有一些成型的木材等等,最好的自然是旌旗旗面,又可以当被子又可以炫耀……
因为这些东西分布得很乱,所以不知不觉之中曹军也就散开了。
对于大多数人来说,不管是收获了什么,都可以够让他们炫耀一番了,看看,当年老子也是杀得骠骑人马屁滚尿流逃走了的,看看,这就是当年老子抢到了战利品……
喜悦的叫喊声充斥着营地,震耳欲聋,甚至使得山头上的鸟雀都吓得飞起,半天不落。
曹军已经轰然而散,四散到了营地之内。
赵云的营地本身就是比较倾向于骑兵营地,占地很大,也很宽阔。夏侯渊的两千人散落在其中,东边捡一块布,西边抢半身甲,忙得不亦乐乎。
在纷纷扰扰的喧嚣之中,夏侯渊翻身下马,站在原本属于赵云的中军大帐之前,傲然自得了片刻,然后昂首迈步而进。
继续追击?呵呵,夏侯渊才没有那么傻,要是半路上被杀了一个回马枪怎么办?
但是现在就很好,不管怎么说,破营夺旗之功有没有?
如此一来,曹纯守了渔阳守得了什么?
守了一个寂寞!没有半点收获,而自己这一边虽然说失去了城西大营,但是不一样的破了赵云大营么?如此一来,谁还能说某无能,是白地将军?
至于追击?呵呵,自然责任都是在曹纯身上,如果不是曹纯拦阻,昨日就采用夏侯渊的建议,自然不能让赵云这么轻易的离开!
所以,不是自己不追击,而是曹纯胆小无能,延误战机!
夏侯渊一边走进赵云中军大帐,一边心中甚至展开了表章的腹稿,准备好好参曹纯一本,至少要让曹纯这个胆小怕事的本质暴露于天下!
人在兴奋的时候,往往都会只看见一些东西,而忽略了另外的一些东西。
夏侯渊也不例外,他现在的注意力全数都在大营之内,心思都沉浸在即将到手的功勋之中。
这可是平北将军的大帐!
哈啊哈,平北将军也有败走的今天!管他是怎么败的,反正是在某面前败的!
嗯?夏侯渊进账之后,不由得一愣。
赵云大帐之中,桌案马扎什么的竟然没有带走?竟然还有一个屏风立着,黑红色的漆,上有金银雕花为装饰。夏侯渊顿时一喜,伸手一指:等下这些都搬走!动作小心些,别磕坏了!等等!别急,某说了,等下再搬!
手下忙不迭的准备要上前,却被夏侯渊拦住了,他还要体验一把平北将军位置的舒爽感。夏侯渊摇摇晃晃到了屏风之前,然后转身将战刀一顺,坐了下来,双手按在桌案之上,咳嗽了两声。
夏侯渊护卫之中有机灵的,上前拜倒:参见平北将军!
啊哈哈哈……夏侯渊大笑起来,摆摆手,哎……现在还不是,不能如此称呼……好了,动手罢,都搬走!
将军!将军!大帐之外忽然有兵卒叫道,营中,营中发现不少火油陶罐!
什么?!夏侯渊色变,正待站起身,忽然感觉有些尘土从大帐上空落下,落在了桌案之上。夏侯渊仰头而看,愣了片刻之后,不由得大叫起来,一巴掌将桌案掀翻在地,正要冲出,忽然觉得脚底有异常,低头一看,竟然发现在桌案之下,赫然就是一个已经打翻了的巴掌大小的陶罐!而在夏侯渊的皮靴之上,已经踩在了一滩黑油之中!
不好!中计了!夏侯渊一面向外奔,一面死命的甩着皮靴上的黑油,然后企图将这些黑油蹭掉,快!快!传令下去!全军撤退!快撤!
在大营远处的一些灌木之中,有一些植被奇怪的拔地而起,然后露出了人形,举起了长弓。而在长弓之上,挂上了火布的箭矢被点燃了,然后在空中划出一道绚丽的抛物线,落在了营地之中的帐篷顶上!
没有落在易燃物上的火箭火苗都很小,在风中似乎下一刻都会熄灭的样子,并没有多少威胁,但是不多时便有几根火箭扎在了被浸染的火油之处,一呼一吸之间,便是烈火腾空而起!
营地之中到处收抢物资的曹军,此时才有些茫然四顾,发现事情有些不对劲。
若曹纯拨给夏侯渊的都是百战老兵,那么即便是夏侯渊不下令,多少也凭借着沙场之中的本能,多少能够察觉异常,做出相应的举动,但是奈何这些曹军当中,只有一小部分,也就是最先发现火油的那一部分才是老兵,而其他的则是新兵,又或是渔阳本地的郡兵,相比较之下,就自然差了许多。
在一些曹军老兵立刻丢弃了手中的东西,开始集结的时候,这些新兵蛋子还在不知道要将手中好不容易抢来的东西往哪里放,甚至忙乱起来连自己的兵刃都一时间忘了放在何处……其实才放下的兵刃就在他身后,可惜就是左转来右转去找不到……
烈焰熊熊而起!
杂乱的破布和细碎的木条很快也被引燃了,一时之间似乎所有的一切都在燃烧……
其实么,赵云营地很大,真正燃烧起来的地方并不是很多,只不过水火无情,终究是人类所害怕的东西,一时惶恐之下,也不是谁都有消防员潜质的,可以在四周时不时烈火升腾之下,还能冷静观察落脚之处。
赵云和甘风一左一右,各带着千余骑兵从远处而来,多少还是需要一定时间的,若是夏侯渊能够及时调整部队,倒也有那么一战之力,然而营中四处升腾起来的火焰却使得平日里面似乎最为基础的集合命令都难以执行顺畅,曹军兵卒左一堆,右一队,乱七八糟,不成阵型。
三色旗帜奔腾而至,赵云和甘风呼啸着,就像是剪刀的两个锋利的刀边,朝着杂乱的夏侯渊所部绞杀而来!
撤!快撤!夏侯渊浑然忘记了之前他的豪言壮语,也不记得他方才还在想着的什么内容,只想到了一件事情,赵云来了!
正面一对一,他打不过赵云的,更不用说在这样的忙乱的情况下……
而且还有夏侯渊更为可怕的事情,如果他不能快速脱离险境,说不得曹纯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关闭城门,拒绝他退入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