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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25章 保皇一派

    王粲很有些尴尬,一时之间有那么十几息的间隙呼吸紊乱,连手脚都不知道要往那一边放。刘琦他是认识的,从某个意义上来说,刘琦也应该是王粲的少东家,现在王粲投身到了斐潜这里,骤然见到了刘琦,手足无措也就难免了。

    不过王粲很快就反应了过来,明白刘琦是因为什么原因出现在长安这里,便上前拱手致意道:“见过刘公子”

    刘琦也是有些吃惊,只不过因为刘琦先出发,所以根本不知道王粲后来离开荆襄的事情,见到了王粲之后,不由得有些又惊又喜,连王粲的称呼有些变化了都没有察觉出来,脱口而出说道:“王仲宣可是父亲派你来的”

    “这个”王粲顿时不知道说些什么好,迟疑了片刻之后,方说道,“不敢有瞒刘公子,粲如今致政于荆襄也”这种事情迟早瞒不住,还不如大大方方的说出来。

    可是王粲是这样想的,刘琦未必能够想明白。听闻了王粲之言,刘琦愣了一下,顿时勃然大怒,指着王粲说道:“某刘家待汝不薄,汝何忍弃之汝初至荆襄之时,衣无衣,食无食,乃家严亲送衣食,执手同车如今如今”

    刘琦瞄了一眼斐潜,忽然意识到他现在不是在荆襄,而是在长安,似乎有些话不怎么好继续说,于是乎就停了口。

    王粲脸有些涨红,也是瞄了一眼似乎若有所思的斐潜,不由得又怒又急,分辨道:“刘公子刘荆州衣食之,此恩不假,然某多次谏言,刘荆州无一采纳,亦非虚也既不纳言,留之何益”

    “汝”刘琦指着王粲,最后哼了一声,扭过头去,气息粗重,显然是在压抑着怒火。看样子要不是刘琦意识到自己现在于骠骑将军的大堂之上,恐怕是早就跳将起来了。

    倒是王粲更早一些的恢复过来,朝着斐潜拱手致歉,“失礼于骠骑座前,望将军恕罪。”

    斐潜看了一番的戏,正觉得有趣,毫不在意的挥挥手,说道:“此番乃某不是了,原以为二位皆来自荆襄,多少有些亲切啊哈哈,不料却失了二位和气,届时某当自罚一杯以赔罪”

    刘琦这个时候也算是反应了回来,也是说道:“岂敢岂敢在下一时失态了,失态了望将军海涵”

    斐潜对于这个明显有些脑筋不是很灵光的刘琦,自然是大度得很,笑着说道:“无妨乃某之过也刘公子无需介怀”看起来,刘琦确实是和历史上的相差不多,属于那种被卖了还替别人数钱的好孩子。

    怪不得还演出一个上屋抽梯的笑话来,明显就是刘备和猪哥演的双簧,刘琦竟然也信了

    猪哥没安好心,看起来是替刘琦着想,实际上是为了刘备打埋伏。

    历史上刘琦自选出镇,表面上看起来似乎是躲避了风险,实际上是彻底失去了自己的地位和声誉。刘琦当时如果选择留在襄阳,摆明车马要竞争继承者的位置,说不定还更得旁人支持。正值乱世,谁希望自己的君主是一个怂人强硬一些不见得都是坏处。纵然蔡氏想要害刘琦,也不敢轻易下手,否则落了一个弟弑兄长的恶名不是那么好消除的。

    再加上刘表当时也没有表态,说明刘表本身也没有最后决定,结果刘琦自个儿倒是好了,表示外镇,不就等于是自我放弃一般那么对于原本支持刘琦的人来说,也不亚于是一种打击,将来还会有谁觉得刘琦可以继承大业

    所以猪哥一方面捅倒了刘琦原本的支撑点,一方面又留下了可以用来打击刘琮的后门,几句话的功夫,就提前为刘备接手荆州打下了基础,同时还表示自己是被刘琦胁迫之下才说的,要不然还不会说,表里都光鲜亮丽得很

    怪不得刘琦死的时候,刘大耳还落泪了,确实啊,这么好坑,这么善良的贤侄,简直就是百年一遇,死了就不能再坑了,荆州名头也不能再用了,多可惜

    想到此处,斐潜看着刘琦的眼神越发的和善了起来,“西北风土和荆襄迥异,刘公子若有什么不习惯的,直说就好,千万不要客气”

    “啊啊”刘琦摸不着头脑,只能是点头致谢,“谢过将军”

    “不用如此客气”斐潜笑呵呵的说道,“说起来,你我还是多少有些亲属关系,在这里就当作自己家里就是”斐潜这话也不算完全是客套,毕竟如果从蔡氏的角度来说,老刘和老黄同学,娶的都是蔡家的女儿

    安抚好了刘琦,斐潜转过头来看着王粲,笑眯眯的问道:“且不知仲宣给刘荆州所献何策啊刘荆州竟然皆未采纳”

    “这个”王粲楞了,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好。方才情急之下说自己脱离了荆襄是因为得不到采纳重用,虽然说也确实是实情,但是现在想起来,王粲才发现这样的话有些问题。

    因为不受重用,不采纳献策,就要跳槽,这种行为虽然在后世比较常见,但是现在于汉代之中,还是很强调忠孝的时候,哦,献策不成就甩袖子走,将来谁敢要这样的人然而有不能说假话,毕竟刘琦现在就坐在这里,纵然没有刘琦,斐潜难道就不能派人去荆襄问问么

    无奈之下,王粲只能说道:“某谏言刘荆州迎天子”

    “哦”斐潜点了点头。

    刘表怎么可能迎天子

    除非刘表疯了。

    刘表本身就是汉室宗亲,这就意味着如果说刘协的那个汉室若是真的玩完了,刘表就有资格继承汉家的皇位,那么对于刘表这样的人来说,是迎天子好,还是不迎天子更好

    这一点,从刘协到了雒阳的时候,刘表送出来的那些少得可怜的物资,就可以窥见一斑。毕竟雒阳距离荆襄其实并不远,而且荆襄说起来也不算是穷,但是刘表只是意思意思,还不如一个太守赞助得多。

    “天子于许县之中,受曹贼所挟”不管是为公为私,王粲都需要维护自己是心忧社稷和天子,然后四处奔走,寻求解救天子的形象,所以继续说道,“天子困顿,无所凭依,还请骠骑速决,迎救天子于水火也”

    斐潜自然也不能说他不愿意迎天子,不过斐潜早就有了对策,当即说道:“未闻仲宣所言,某亦以为天子于许县安好未曾想,唉”

    庞统会意,略显得惊诧的说道:“仲宣所言似乎有些啊哈,倒不是某有疑也,乃某听闻天子迎娶了曹氏之女,并立其为后这个似乎和仲宣所言,略有出入啊”

    王粲哑然。刘协娶了曹操女儿庞统既然这么说,自然不可能是假的,毕竟这种事情,关系甚大,而且一查就明。但是这个是什么时候的事情这曹操不是杀了董贵人么然后刘协和曹操这两家又和好了这是怎么肥四

    “定然乃曹贼胁迫之”到了现在这样的地步,王粲自然不肯松口,“曹贼不知用了何种手段”

    好吧,就猜到你会这么说

    斐潜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说道:“若天子受贼人挟持,某自然不能坐视不理不过若是曹司空并无过错,某贸然出兵,则是百害于社稷也着实两难啊”

    庞统一旁接口道:“启禀将军,前些时日,川中谯氏请立光武皇帝之神像不若以此为由,请仲宣与谯氏,一并出使许县,明则奏请立神像之事,暗则可探查陛下安危若陛下有意,自当下诏,如此,方有出师之名也”

    “如此,士元之法,不失为稳妥之策也”斐潜转头看向了王粲,说道,“仲宣心忧社稷,不知可愿担此重任否”

    斐潜的意思很明白,你王粲说陛下现在水深火热,应该很是痛苦,但是也有消息说现在陛下娶了曹氏,水乳交融,可能也很快活,那么到底那个是真的那个是假的现在正好有个理由,不妨借着这个理由到许县去,如果天子真的觉得不爽,那么能拿到陛下的诏令,斐潜出兵才有名头

    王粲思索了片刻,便点头说道:“粲当不负将军所托”一方面斐潜说的有道理,另外一方面,都到了现在这个地步了,也不由得不答应。

    “善”斐潜站起身来,伸手相邀,笑道,“今日之宴,一则为二位接风,二来也预祝仲宣此去,一路顺风”

    办法其实很简答,就是后世屡试不爽的踢皮球,明明可以两个机构直接沟通一下就能够确定的事情,非要打发当事人去另外一个机构拿证明文件,然后证明“你爹是你爹,你妈是你妈,你还要证明你是你爹妈的孩子”

    让王粲去拿的所谓刘协的诏书,就是类似于这种证明。

    斐潜大笑着,邀请着刘琦和王粲转移阵地,然后宣布宴会开始。在觥筹交错之中,斐潜虽然脸上笑容没有什么变化,但是看着王粲,却有几分思索

    不是说斐潜故意想要刁难王粲,也不是说斐潜对于大汉皇帝没信心,而应该是斐潜对于刘协没什么信心,认为刘协不能挑起这样一个责任来

    大汉的皇帝,这个位置,不仅仅是一个皇帝,更是一种象征,一种精神。

    有一句话,叫做,历史是由人民创造的,但是从来没人说过这个人民究竟是什么,是华夏原本的农耕民族,还是周边的游牧民族也算,统治者算不算人民如果不算的话,那么斐潜现在又能算么

    保皇党,或许是大汉最后的一点荣光。

    对待当下大汉的保皇党的态度应该如何,其实斐潜也有些矛盾,有些感动,有些头痛。

    王粲的思想之中,有一点是很正确的,就是大汉的皇权对于当下的局面,确实是太过于薄弱了,在军事上没有控制权,在文化上同样也失去了话语权,朝堂之上对于官员的控制毫无力度,在民间也就剩下了几百年养成的一面金字招牌。

    而这样一面金字招牌,这样的一尊大汉神像,最终依旧陨落,代表了“天子”这个神话的破灭,也衍生出不少的问题来

    华夏文明不是那些经文,也不是简单的书本。

    应该是代代相传的薪火,是潜移默化的自尊自信,是辉煌的艺术和文学

    应该是投笔从戎的血气,是困居邦外十余年,甚至几十年,依旧不忘要回故土的眷念

    也应该是能喊出犯强汉者虽远必诛的雄浑,也应该是一个民族宁死不屈坚强拼搏的品质

    可是为什么这样的一个文明的后代,会在后面的王朝出现了什么“留发不留头”会出现“宁与洋人不与家奴”,为什么会出现“量中华之物力,结与国之欢心”

    关键是,为什么还有一大堆的原本的华夏之人,对于这样的统治者,依旧服从,甚至豁出命去也要做一个“装裱匠”关键是到了后世信息高度传播的后开化时代,依旧还有人觉得辫子朝代非常好,格格长贝勒短,长吁短叹自己生不逢时。

    以前斐潜不明白,现在则是有一点明白,但是还不能说完全明白。

    曹操或许到最后也有点明白,所以曹操虽然很想做皇帝,但是最后还是忍住了,没动手,而他儿子曹丕则是看他老爹一直都没做,就觉得如果他做了,是不是就代表比他老爹还厉害了于是乎在还没有统一华夏的时候,便迫不及待的让刘协退位。

    所以这一次,斐潜派遣王粲前去许县,不完全是应付,也不全是欺瞒,而是想要借着这样的一个机会,再看一看当下大汉之中,还有多少如同王粲这样的人。而这样的人,在下一步的计划之中又应该如何进行引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