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睡到晌午,张氏唤醒王汉吃饭,今日连麦饭都没有了,只有两碗麸皮青粥,张氏安慰道:“我儿且用,待午后我将布匹送去染坊,可换些细面回来,给你蒸肉炊饼。”
王汉呵呵,一口将青粥干光,自去外面玩耍,倒不是他薄情,只是有些事情语言无法说,不如做出来好。
宋时十三四岁,说大吧,未成人。说小吧,富贵人家已经开始娶妻。王汉这具身体的前任是个书生,身体弱不禁风,因为馋嘴上树掏鸟窝,结果失足跌落,摔散了思维,这才被王汉趁虚而入。
毕竟是个外来户,对娘亲能有多少感情,只是尽本分尊敬着,前几日卧床不起没奈何,现在身体好些,吃穿用度自然不用老娘张罗。
昨晚飞贼没做成,今日就做个空空儿,东京这么繁华,上百万人口,王汉还能饿死?
他去肉铺前面转悠一圈,手里就多了把铲刀,找了块青石打磨,不敢说吹毛得过,用来割口袋那是足够了。
宋人宽袍大袖,钱财多放于袖袋,或放于胸口,此类装束不好下手,但那些富贵公子哥儿就不同了,他们大都喜欢在腰间拴个钱袋,都是兽皮为里,绸缎为面,看着就不同凡响,其做派就跟后世土豪们喜欢拿着LV皮包到处乱晃一个意思,都是为了装逼炫耀。
尤其今日适逢大相国寺庙会,往来如织,各色商户小贩,沿街叫卖,其热闹程度不比后来的铜锣湾或是西单差。王汉混迹于人群中,仗着身材矮小瘦弱,假装不堪拥挤,专门往公子哥身边过,一趟下来,怀里揣了三个钱袋,便不再动手,转而去无人处清赃。
三个钱袋,共得铜钱三百六十四,碎银十六块。
按照时下的消费水平,两口之家要过的好,日均消费在一百文,一块碎银是一两,一两能换铜钱一贯,一贯为一千文。
这些钱财不多,但足以让王汉天天吃肉。但王汉的理想远不止此。
自昨夜见过才女真容,王汉就决定了,要对才女负责到底。
要泡千古第一才女,一身农民装那是绝对不行的。
睡过一觉,关于李清照的资料王汉又加深了些,似乎李清照嫁给赵明诚,并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而是被人骗了。
元祐年间,朝廷有新旧党派之争,也就是王安石和司马光之争,王安石主改革,司马光主保守,两派人天天在朝堂口水,哲宗年间改革派优势,等到赵佶上台,任用韩中彦为相,保守派又获得话语权,一时势大。
而李清照的父亲李格非对韩中彦有知遇之恩,此时自然高升。
赵明诚的父亲赵挺之是变法派拥护者,按道理论,赵李两家是相对的,这种情况下,李格非怎么可能嫁女儿给赵明诚?
元祐相争时候有多厉害?据说赵挺之的连襟陈师道落难,其妻子问赵挺之借裘衣御寒,赵挺之借了,陈师道却忍冻不穿,最后落得个受冻病发身亡。
两派之争已经到达如此地步,赵李两家怎么可能联姻?
根据王汉所受不多的教育,勉强记得是这么一回事。
李清照出名,最先是因为跟张耒合的两首《读中兴颂碑》,东京人都知道李格非有个女儿了不起。但真正的名声大噪,还是她的两首如梦令,做出之后,洛阳纸贵,全城青年才俊都被她吸引。
其中就包括赵明诚。
赵明诚虽然有才,但跟李大才女相比还差许多,他想追求才女,却惧怕派别之争,又担心自己落了面皮,说给他老子赵挺之知,他老子就给出了个主意。
李清照爱浪漫,他就玩浪漫,编了个谣言,说赵明诚做梦看书,醒来后依稀记得三句:言与司合,安上已脱,芝芙草拔。
这是个字谜,言与司合,就是【词】字。安上已脱,就是【女】子,芝芙草拔,就剩下【之夫】二字。连在一起,就成了【词女之夫】,意思为,你是女词人的老公。
这个说法可给赵明诚牛逼坏了,赶紧跑去提亲。
李清照是才女没错,但女人毕竟是女人,到死都要浪漫,古往今来的才女那个逃得了浪漫情网?就说后世的张爱玲,林徽因,陆小曼,都是才女,那个又没遇到过人渣呢?
李格非当然不同意这门婚事,女儿怎么能嫁给政敌儿子为妻?但李清照才高气傲,又被突如其来的爱情蒙蔽双眼,李格非不同意也不行。
结局自是悲剧,婚后一年,李格非失势,被逐出东京,李清照还想找公公帮父亲说好话,结果更糟,正是因为赵挺之,李格非的名字被皇帝画了重点,连带李清照也被赶出家门,看清赵家父子嘴脸的李清照悲愤之下,写出了“炙手可热心可寒”这样的诗句来表达心中愤怒。
但更致命的,还是外界的流言蜚语,讲李清照生不出孩子,这种说法转换到男人头上,相当于是X无能,这让才女如何受得了?
想到此王汉就来气,老天爷真是瞎眼,越是红颜,越是命薄。
东京商业繁华发达,当街就有成衣店铺,王汉从里到外都配了身新,其中外衫两套,一套棉白一套深蓝,深蓝是便于夜行潜藏。
买了衣服又去了铁匠铺,着铁匠帮忙打一对鹰爪,说是用来爬树掏老鸦窝,实际是用来爬墙。
这些准备停当,眼见天黑,王汉先回自己大梁门外东四巷,张氏早就在家里等不及,见了儿子急切道:“宝儿去了何处,也不知会于娘,叫人好生着急。”
王汉学着她的口音抱歉,“今日大相国寺庙会,孩儿一时贪玩,娘亲原谅则个。”说完又道:“喏,今日庙会上捡了些东西。”
说着拿出一方口袋,里面七八块碎银,铜钱几百。
张氏吓的色变,望着王汉惊恐,“宝儿,可是你捡来的?何处捡来?可曾等待失主?”
王汉回,等了两个时辰,未见人来,我便回了。
张氏闻言不语,先端了肉炊饼让王汉吃,等王汉吃完,问,何处捡的?内里钱财可动过?
王汉就懵逼了,摊手,“这身衣服用了一块碎银,其他未动。”
张氏再问,何处捡的?
王汉道:“相国寺门外垂柳下,有许多泼皮无赖在哪里聚集赌钱。”
张氏道:“吃完早些休息,明日我去哪里看看,若有失主寻来就还于他。”
王汉肃然起敬:“娘亲大善!”心里则摇头,以后再也不给你钱了。
等到三更梆子响,王汉又出门,今日换了行头,又多了些气力,还是轻车熟路,比昨日更欢快。
此时的东京夜市繁华,但基本集中在御街和内城东南,且夜间消费属于富人阶层,外城其他地方的普通百姓依然是早睡早起。
就算夜市,三更天也歇了,早市要在五更天。
王汉重新上了李清照家的小二楼,美人照例睡的香,他轻脚进去,落地无声,眼见美人侧身睡,亵衣宽松,心说正好,从怀里掏出提前准备好的丹砂,滴一滴在她后肩,滴一滴在她小腹,做完收工,又从窗户跃出。
这些事对普通人而言困难,但对受过特殊训练的王汉而言宛若儿戏,大内皇宫戒备森严他或许不敢进入,李格非家里就没那么多讲究了。
史书记载,李格非被罢免,生活一度困窘,为何?此人做官清廉,家中除了藏书巨多,金银财物一概少有,也是因为如此,才能培养出李清照这样的千年人物。
不说李格非,就说金兵攻来,李清照逃难,其他财物各种舍弃,唯独书画器物舍不得,足足拉了十五车,可见其对艺术的追求。渣男张汝舟正是贪图李清照的十五车字画,才假意跟她结婚,结果字画全部失踪,这才恼羞成怒,对李清照拳脚相向。
却说翌日天光,王汉换了正经行头,早早来了李清照家门口等候,要跟美人制造浪漫邂逅。
为此,他特意用皂角水洗头,又用青带将头发束起,穿一袭棉白袍,服饰看着干净,就是脸蛋青涩稚嫩,任谁看了都知道是个孩子。
不过王汉脸厚,既然决定要泡大才女,才不管自己比她小了三岁,见面自有话说。
一直等到正晌午,都不见才女出来,王汉有些泄气,不如敲门进去算了,思索再三,决定再等,毕竟是大户人家小姐,不能像后世的女子那样自由。
等到腹中饥饿,就着路边的肉抄手买来吃,都是纯天然材质,肉质鲜美,不加佐料都比后世的食物好吃。此时王汉才知道,大宋在面食加工上已经和后世差别不大,只是自己家穷,吃不起罢了。
又等了两个时辰,眼见日暮,后门哪里才转过来一辆牛车,在前门停了,车夫是个四十多岁的汉子,盯着他看。
王汉羞涩,往旁边让了让,不多时,大门咯吱开,身穿淡黄薄纱长裙的李清照带着丫鬟自门内出来,袅袅婷婷,仙子风范。
眼见才女上车,王汉慌忙上前:小姐留步!
李清照慢回头,满脸稀奇。
王汉双手捧着红布包,小跑步上前,“请小姐过目,可曾认得此物。”
丫鬟也稀奇,上前来接了红布包,拿给小姐。小姐打开,咦了声,“这不是……我的金簪吗?怎会在你处?”
王汉学着电视上儒生的样子深深一躬,呵呵笑,“说来话长,小姐想听?”
李清照眼珠转着,暗自奇怪,道:“当然要听。”
王汉羞涩笑,看着丫鬟,车夫,笑而不语。
李清照懂了,多往前走几步,低声道:“现在可以说?”
王汉正色答:“讲出来小姐别笑,这金簪是我在梦中九天玄女送我的。”
“九天玄女?”年仅十六岁的李清照瞪大眼,惊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