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上次去京城相比,这一路北上,所经之处更加破败萧条,只有运河之上南来北方的船只形成了一道独特的风景线,总有那不怕死的商人,敢于火中取栗。
到了山东,运河之上的贼匪多了起来。
甚至有小股走投无路的百姓,也弄条破船跑来运河之上碰运气。
李川这次进京带的人并不少,足足带了五十名家丁。不过除了黄天翔的一众水手和陈铁柱等人,剩下的家丁都是刚刚招募的,凑数可以,战斗力并没多少。
好在人多势众,一路北上并没有不开眼的蟊贼上来招惹。
船到达天津时,已是八月中,清军已经退兵,过京师往喜峰口去了。
堂堂大明帝国,却对一群前来劫掠的土匪无可奈何,任由清军抢了无数金银钱粮和人口安然退去,留下满地焦土,除了崇祯帝气的吐血,百姓难以为生,于百官并无痛处。
惨烈,实在太惨烈了。
李川从天津下船,经由陆路入京,路过几处村子时,他生平第一次见识到了真正的人间地狱,来到大明后第一次落泪,强烈的感同身受让他极度愤怒。
“狗鞑子,老子真想弄几门核弹头送你们下地狱。”
李川真的很愤怒,生在太平年代,他何曾见过如此惨无人道的景象,那些凶残的清兵不但杀人,甚至还侮辱尸体,场面之惨烈让他都有些不敢看。
村子里已经没有一个活人,只飘荡着一股死气。
风呜呜的吹,似乎是死去的冤魂在哭泣,不甘就此进入轮回。
就连李元青这个阉人,也气的两眼喷火,到让李川高看了他两眼。
“挖个坑,把人埋一下吧!”
李川无力的挥了挥手,让家丁们去善后。
一帮水手们见怪了生死,到还算镇定,七个家丁表现稍差了些,但还能忍住,那些新招募的家丁就有些不堪,一个个吐的上气不接下气,甚至有人竟吓的失禁。
从天津到京城两百多里,被屠的村镇实在太多了。
原本繁华的京师腹地几成一片白地,一路所经之处常常数十里看不到人烟。
到了后来,李川都有些麻木了,不再让家丁们挖坑埋尸体,只将那些被屠村镇的尸体收集起来堆在一处用火焚烧,然后用土随便埋一下。
即使这亲,也耽搁了好几天时间,才到京城。
清兵还在撤离,京城已经打开了城门。
短短两月,京城更加萧条了,连街上的小贩也少了许多。
李元青将一行人安排到驿馆,就匆匆入宫交差去了。
也不知道崇祯皇帝在忙什么,足足过了三天,才下旨召见李川。
跟着太监入宫,李川在一处偏殿见到了皇帝。
短短两月不见,崇祯帝更加憔悴了,白发也更多了,眼里密布血丝,脸上依旧残留着强烈的怒火,二十多岁的人,可看上去竟然像是三十多岁。
“臣参见陛下。”
李川跪地参拜,心里多少有些无奈。
这该死的跪礼,实在让他腹诽不已。
“平身吧!”
崇祯帝努力收敛住怒火,无力地抬了抬手。
李川顺势起身,恭敬地立于一侧。
崇祯帝就这么的量着他,眼里带着令人心惊的杀意,并没有急于开口,直到将李川看的心头忐忑时,才悠悠道:“李川,朕能相信你吗?”
大太监王承恩用袖子抹了抹眼角,眼角都有些发红。
“陛下?”
李川有些愕然,抬头看着崇祯帝,不知道皇帝这话何意。
崇祯帝立马收敛了情绪,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说道:“此番建奴肆虐,京师各地皆成白地,无数百姓无粮可食,无家可归,朕欲赈灾,奈何府库中却无多少钱粮,就连宫中也快断粮,爱卿可愿为朕分忧?”
李川坦然说道:“臣愿为陛下分忧。”
就算不为皇帝分忧,他也愿意给那些百姓一口吃的。
崇祯帝问道:“爱卿能拿出多少钱粮?”
李川没有犹豫道:“今年江南洪涝灾旱少,秋粮大获丰收,臣一直在收购米粮,购得米粮五十万石,有余银四百余万,只需陛下一声令下,臣即可将钱粮解来京师。”
上次那批货物全部出完后,总共得到的银子并非是四百多万两。
四百余万仅只是招标所得,还有留下的十份货物的银子也陆续收回。
最终的数字,足有六百多万两。
“好!”
崇祯帝再也控制不住情绪,忍不住拍案叫好。
五十万石粮粮,这可不是个小数目。
此翻建奴入寇,京师地区至少有两百余万百姓遭了兵难,若不及时赈灾,只怕不用多久京师就会陷入灾乱,届时上两百八万灾兵没了活路,会干出什么事情崇祯帝都不敢想象。
而有了这五十万石粮,就能暂时压下祸乱。
这几天为了赈灾之事,崇祯帝早就被搞的焦头烂额。
朝中那些大臣只是抛出了难题,如何解决却是毫无办法,甚至就算有办法解决,也不愿意轻易拿出来,而是要拿来与他讨价还价,崇祯帝对此心知肚明,却毫无办法。
可就算再怎么愤怒,他也不愿意退让。
相比之下,李川的慷慨大方就显的更加难能可贵。
此情此景,崇祯帝再不想表露内心,也有点控制不住情绪。
王承恩也喜道:“皇上,有这五十万石粮,京师的百姓就有救了。”
崇祯帝也连连点头道,欣慰道:“李爱卿忠君体国,可为百官之楷模,若朝中百官皆能一心为国,朕又何愁鞑虏不灭,传旨,赏银……呃!”
有点说不下去了。
赏银,人家银子比国库里的都多。
崇祯帝又愤怒了,自己堂堂大明天子,竟如此憋屈,若先祖泉下有知,也不知道会不会气的再活过来,朝中那些该死的大臣,为何就不能为朕分忧。
皇帝又想杀人了。
凭心而论,崇祯帝并不是个暴虐的人。
可是这些年来的遭遇,却让他变的多疑易怒,越发嗜杀。
所谓期望越大,失望也越大。
原本对那些大臣们寄予厚望,而朝中那些大臣带给他的,却是日复一日的失望,从袁崇焕的五年平辽,再到如今国事逾发糜烂,皇帝已经开始反思,自己当初轻信那些大臣的豪言壮语,怒而诛除魏忠贤等,是不是真的走错了路。
可就算是错了,身为皇帝,也不能承认自己是错的。
王承恩脸皮也在抽搐,替皇帝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