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玩笑吧,大明一年的赋税也就几百万两。
一年一百万两银子,这是要把全部家当献给陛下吗?
李川小小装了个笔,道:“钱银虽好,但并不是下官的最爱,在下官看来,钱银乃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够用就行了。而今国事艰难,下官也有为国分忧之心,奈何下官文不成武不就,只能以商贾之身,为公公赚些钱银,一百万银够吗?”
“够了!”
王承恩连连点头,盯着李川打量了一阵,才道:“罢了,你既然有心,咱家就领了你这分心意,你放手去干,咱家可以给你透个底,你的这个锦衣卫千户并非是虚街。”
李川一怔,随即有点明白过来,问道:“敢问公公可否借点人手给下官,江南的那些豪强大族没一个是善茬,下官只怕有本事赚银子却没命花。”
王承恩满意地道:“这个咱家帮不了你,你自己想办法吧。你不归锦衣卫管,就是在锦衣卫挂个名,你可明白咱家的意思?”
“下官明白!”
李川忙点头,只是在锦衣卫挂个名,那就是编外人员。
不过有这了这个锦衣卫千户的身份,地方管府就管不到他了,这就是护身符。应天府要是再敢跑来抓人,他就敢杀人,想来那些地方管应该不会有这种傻蛋。
锦衣卫是天子亲军,犯了法也是由锦衣卫处理,敢抓皇帝的人,你想干什么?
王承恩交待了几句,就急匆匆的回宫去了。
下午的时候,有人送来了印信和官服等物。
李川不想久留,第二天就带着人马起程回江阴。
碧波荡漾,一艘大船扯着风帆直下江南。
尽管北方大乱,但南来北往的商船却络绎不绝。
两岸草长莺飞,风光无限,却难掩世道残破。
若是太阳盛世,运河两岸就是一道美丽的风景线。
可是如此,北方风火连天,随处都是面黄饥瘦活不下去的百姓,再美的风光,也掩盖不住世道的残破,让人根本无心去欣赏沿途风光。
船头,李川盘腿而坐,正在和船老大闲侃。
船老大是个三十多岁的汉子,一身古铜色的皮肤,左脸上还有一刀狰狞的巴疤,看上去十分彪悍,为人十分豪爽,李川问起他脸上的疤痕时,船老大说道:“水上讨生活没有你们想像中的那么容易,这几年世道太乱,运河上打家劫舍的水贼不少,遇到了就得拼命,我这条伤疤还是三年前留下的。早几年的时候,一条小船也能跑南跑北,现在你看看,哪里还有小船,都是我们这种大船,没有十个以上伙计,谁敢在水上跑。”
李川问:“没想过干点别的吗?”
船老大唏嘘道:“这年头干啥都不容易,我和这帮伙计别的都不会干,只能守着这条船在水上讨几口饭吃,勉强还能吃饱。这天下除了当官的,平头百姓就是劳苦命。”
说罢还看了李川一眼,有点含沙射影的意思。
李川笑道:“别这么看我,我不是当官的,我是商人。”
船老大不信道:“我能看的出来,你的那些人都是上过战场的,商人我见的多了,还没见过你这样的商人,不过看你的样子又不像那些官老爷们,真是奇怪了。”
李川也不解释,问:“这运河之上水贼有多少?”
船老大道:“最大的有三股水贼,小股水贼那就多的数不清了,有些人活不下去,就成了水贼,抢到了就吃上一口,抢不到就把命给丢了。坐我的船你们就放心好了,那些小毛贼不敢招惹我们,最大的那三股水贼也跟我们船帮有约定,不会抢我的船。”
李川来了兴趣,问道:“你是船帮的?”
船老大点头道:“我是马头帮的。”
李川对这种民间帮派不甚了解,就兴致勃勃地请教。
船老大也不藏着掖着,就给他讲了讲船帮的形成和大小势力。
船帮的形成是一种历史必然,船民以船为家,居无定所,不组团很容易被人欺负,因而出于自我保护的需要,依靠团体组织,可以更好地对付别人的欺负或水上劫匪的抢劫,确保人财安全;大运河上的船帮多如牛毛,最大的船帮只有五个,马头帮就是其一。
船老大没有吹牛,一路南下水贼的确不少。
但在看到船头挂的小旗后,那些水贼都不敢招惹。
走水路虽然安逸,但船上的活动空间有限,日子长了有点憋闷。
李川不想闷在船仓里,白天基本都在甲板上活动,要么跟船老大水手们聊天,要么考较赵铁柱和胡老四,一路到也轻松愉快,十余日后到了江阴。
江阴是商业重镇,码头上船来船往十分热闹。
李川甚至看到了五十六米长的大货船,在码头上卸货。
船靠在了码头上,水手们熟练的下锚,将船稳住。
李川观察了一路,问船老大:“带上你的人跟我干怎么样?”
船老大有点意外,道:“给安家费吗?”
李川道:“要知道安家费?”
船老大咧着嘴道:“一人一百两行不?”
李川道:“一人五百两安家费,船给你两千两。”
船老大立马喜道:“干了,你等我一下!”
说罢连忙跑回去,召集水手们交待。
李川则若有所思,老百姓虽然没啥文化,但谁若认为他们好骗,那就真是傻子。事实上这个世界就没有傻子,分工不同,各人的追求也不同,草头百姓自有其生存的智慧。
这一路他在观察船老大和他的人,可船老大何尝没有观察过他。
不过船老大答应的这么痛快,却让他多少有点沾沾自喜。
这充分说明,船老大认为跟着他有前途。
不大会功夫,船老大和水手们都聚集了过来。
“叫老爷!”
船老大吆喝一声,一干水手立刻七嘴八舌的叫了声老爷。
这是要主动卖身,甘为家仆了。
李川再次为这些人的果断和勇气感到惊讶,当即掏出一把银票塞给船老大,道:“回去把家小安顿好,然后来李家庄找我。不过最好把家小带到江阴来,以后照应也方便。”
船老大接过银票,问:“老爷就不所我们拿着银子跑路吗?”
李川笑呵呵地道:“你们都是聪明人,我有什么好怕的。”
船老大干笑一声,目送李川带着赵铁柱和胡老四登上码头离开,才招呼水手们:“赶紧走了,回去把家小都弄过来,老子再不跑船了,以后跟着新东家吃香喝辣去。”
水手们鼓噪一声,立刻起锚天船。
水上讨生活比想象中的更加艰难,就算抱团取暖,日子也并不好过。
像李川这种不计较几十两银子船费的豪客,一年到头也碰不上几个。
若有更好的选择,谁都想过上更好的生活。
给权贵人家看家护院,怎么也比一年四季飘在水上强。
李川回到李家庄,早有李常越带着一众仆佣在大口门迎接。
“少爷回来了!”
李常越脸上满是笑容,这些日子提心吊胆,晚上连个好觉也睡不上。
终于等到少爷从京城回来,可算是能松一口气了。
李川点了点头,问道:“家里没什么事吧?”
李常越道:“家里没事,应天府的人也没有再来。”
李川冷笑,却没有说什么,大步进了庄子。
“恭迎少爷!”
一众个仆佣跪在地上,齐声唱道。
“起来!”
李川摆摆手:“以后不要再搞这些排场,该干什么干什么。”
李常越连忙应下,挥手让佣仆们退下。
进了内院,小丫鬟杏花迎了上来,半蹲行礼。
李常越跟了进来,知道少爷有事交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