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城下的脑温科尔沁蒙古兵,在奥巴汗的呵斥威逼之下,再次鼓足勇气沿着一架架云梯往上爬的时候,紫荆关上的火枪手们,再一次发出了一次砰砰砰砰的齐射,将冲到了城头的科尔沁人又一次打倒了一片。
这一次倒下的科尔沁人中,就包括了那个身披重甲带着成群护卫在城下驰骋来去的奥巴汗。
而同时倒下的,还有那个紧跟在奥巴汗附近,一直指挥调度着科尔沁弓箭手向着关城上面抛射箭雨压制明军火力的阿杜其达尔罕台吉。
奥巴汗身中数弹而坠马落地,顿时成为了脑温科尔沁蒙古兵土崩瓦解的导火索。
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战争的脑温科尔沁人,早在亲眼目睹那些被他们驱赶向前的汉人难民们被大炮击碎,被火枪打死的时候,就已经心惊胆战了。
若不是在科尔沁人中素有威望的奥巴汗亲自披甲上阵,强行鼓舞了一些士气,这些来自脑温江两岸的弓箭手们,根本不会在伤亡已经惨重的情况下,仍然奋不顾身地去打这样的城头争夺战。
此时,一阵乱枪轰鸣硝烟弥漫过后,侥幸没死的脑温科尔沁人,眼见自己的大汗中弹倒地,原本心里面强撑着的那股气一下子就泄了。
紧接着,紫荆关下的山坡上就响起了“奥巴死了”“奥巴死了”的喊叫声!
再接着,那些距离城墙较远,原本就在试探着要不要向前的科尔沁人,转头就跑。
有的更是翻身骑上身边仍旧能够站立的战马,向着乌龙沟的方向奔去。
到了这个时候,紫荆关主门外的战斗,暂时以脑温科尔沁人的大部分战死,少部分转身逃走而告一段落。
不过与此同时,梨花尖水门段城墙的争夺战,却也到了最危险的时刻。
一直密切关注着那段城墙的王辅,见紫荆关外的战事告一段落,没有派人出城追击,继续扩大战果,而是留下了监军御史方孔炤带着其他人马继续坚守紫荆关主门,自己亲自带着近卫军第二镇的中军贺赞和侯拱极两营人马,跟着陈洪范派来求援的那队士卒,赶往那处水门方向。
此时水门之上的战斗,已经不再是相互之间弓箭与火绳枪的对射了。
正蓝旗梅勒额真之一翁阿岱,趁着陈洪范所部保定兵四处躲避建虏箭雨时的混乱,沿着随军带来的云梯,第一个登上了城头。
手持巨盾、身披重甲、背负弓箭的翁阿岱,自从登上城头,就如同一头猛虎冲进了羊群之中一般,挥舞着一把长柄马刀,把城头之上云集的保定兵砍杀了一大片。
而随着翁阿岱的弃马步战,当先登城,建虏正蓝旗的护军摆牙喇牛录额真悍将邓什库,也很快领着一队建虏重装步兵登上了城头。
如果不是正蓝旗的骑兵们在策马疾驰之中不方便携带更多的云梯,那么此时的拒马河水门恐怕就已经落入建虏的手中了。
惊恐万状的保定总兵陈洪范,在自己的数百亲信家丁护卫之下,一时之间进退两难。
拼命,他不敢。
他虽然也曾是边军悍卒出身,但是现在已经养尊处优多年,而且建虏不惧矢石的凶悍,也是他生平所仅见,他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根本不敢上前。
逃跑,他更不敢。
一旦他不战而逃,即便是皇帝不知道,不要他的命,那个近卫军第二镇的都统制王辅,也一定会要了他的命。
王辅对他的轻视让他不爽,但是王辅对自己人的那种狠辣却让他惧怕。
说到底,他其实就是怕死而已。
所以,陈洪范只能硬着头皮支撑着,等待王辅援军的到来。
然而越是怕死,往往却越是先死。
怕死的陈洪范,不敢靠前肉搏,只敢在众多亲兵护卫的保护下,站在外围的人群中,一个劲儿挥舞着手中的宝剑高喊:“顶住!顶住!不能后退!谁他娘的后退,老子杀了谁!”
但在城头的一片混乱之中,陈洪范的高声呼喊和调度指挥,很快就引起了已经登上城头的数百名建虏的注意。
很快,一直步弓重箭就嗖地一声破空而来。
这支重箭直奔陈洪范的面门而去,就在射中陈洪范之前的一刹那,被陈洪范身前的一名亲兵挡下。
然而,惊魂未定的陈洪范刚刚松了一口气,却突见另一支重箭朝他激射而来!
陈洪范本能地做出了转身逃避的动作,只是身材高大肥壮,身着厚重盔甲的他,行动没有往常着便服的时候敏捷,终于没有能够躲过这支疾驰的重箭。
陈洪范身前身后左左右右足足围了好几层的亲兵们,就听见自家总兵官“啊呀——”一声惨叫,捂着脖子仰面就倒。
惨叫声充满着惊恐、凄厉与不甘,却又戛然而止。
一片大乱的众亲兵,再低头去看自家的总兵官,却只见陈洪范用双手捂着脖子噌噌直冒的鲜血,倒在城墙的一处台阶上抽搐不已。
陈洪范的中箭倒地,反倒是激发起了其亲信家丁们的凶性。
一个个喊着“大帅让人射中了,给大帅报仇啊”,一边鼓起勇气冲着那十几个手持弓箭的建虏冲了过去,一时间竟然将建虏登城的势头给压制住了。
紫荆岭上的城墙,依山就势而建,同样是上窄下宽、略呈斜面的造型,下宽九步,上宽七步,可容四匹马并行。
不过此时水门这段城墙之上却是布满了大明的官军。
陈洪范虽然草包一个,手里有着大量的守城物资却不知道灵活运用,但是他终究没有弃城逃走。
他麾下大批的保定兵也就没敢逃走,数千人拥挤在这样一段城头,就是排队给登城的建虏砍人头,也需要耗费不少的时间。
就这样,在水门处的保定兵们虽然死伤惨重,却终于依靠着人数上的绝对优势,将登上城头的建虏围堵在了城墙之上,坚持到了麻登云率军赶来。
此时的麻登云,已经从姜镶的口中得知了大同右卫被建虏攻陷的消息。
虽然他还不清楚麻家数百口人的生死存亡,但他却很清楚地知道,大同右卫的麻家必然是凶多吉少。
而且他也知道,主攻大同右卫所在地朔平城的建虏主力军,就是眼前来攻紫荆关的正蓝旗。
正所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麻登云一登上紫荆关水门处的城头,就立刻奋不顾身冲入了战团之中,双手紧握长柄戚刀,左劈右砍,状若疯虎。
麻登云这次带来的预备队,是近卫军新编第二镇的骑兵队伍。
因为不是出城野战,也不是在追击作战,所以骑兵在守城战的时候,就被王辅用作了预备队。
不过也幸好留下了这样一支骑兵作为预备队,要不然的话,其他的步兵队伍还真不一定能够及时赶到这里。
然而近卫军新编第二镇和第一镇一样,骑兵营只装备板甲、长枪、戚刀、弓箭和笠盔,并没有装备新式的火器。
这也就意味着,他们只能与擅长近战肉搏的建虏重甲步兵硬拼了。
好在除了领着他们前来的第二镇副都统麻登云,本身就是一名不惧近战肉搏的悍将以外,跟着他前来的一个统制官孙祖寿,三个营官尤养鲲、曹鼎蛟、陈有见,也都是建虏交过手的悍不畏死的硬汉。
随着四人率军加入战团,紫荆岭方向上的水门段城墙,渐渐转危为安。
而最早登上城头的建虏正蓝旗梅勒额真之一翁阿岱,也终于筋疲力尽,在与麻登云硬碰硬地交手了几个回合之后,被麻登云一刀斩下一条臂膀,惨叫着摔下了城头。
而另一名悍勇异常的建虏头目邓什库,也在城头的混战之中,被武进士出身的孙祖寿,挥舞着一口大刀砍掉了半个头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