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胜口的战斗一打响,就立刻进入了白热化的状态之中。
玛詹和满达海两人在身边护军的护卫之下,紧跟在苏尼特部、阿巴嘎部的后面,挥舞着手中的马刀,喝骂着这两部的首领苏赛巴图鲁济农,都斯嘎尔札萨克图济农的名字。
并且时不时地冒着箭雨冲入蒙古人的后队,将扛着云梯迟疑不前的蒙古人砍倒在地。
而苏赛巴图鲁和都斯嘎尔札萨克图,也知道自己别无选择,一个接着一个地在身边随从的掩护之下,亲自抬着云梯往得胜堡的城下冲去,一边快速往前奔跑,一边叫骂着自己的部众跟上。
如果他们当初在林丹汗的麾下,能够拥有如此这般的血性,那么林丹汗也不会一败再败,以至于到今天,面对女真大军不战而逃了。
很快,得胜堡的城头上又是一片炮声隆隆,十几颗铁质的弹丸,飞驰而下,落入城外密密麻麻的攻城大军之中,将一些不幸的倒霉蛋,当场打成一堆血肉。
得胜口的战略地位,不下于杀胡口,但是得胜堡城头的大将军炮只有十三门。
京师武备院出品的红夷大炮即神威无敌大将军炮,虽然产量已经不少,但是优先装备了京师、辽东和蓟镇边关,包括热河堡都有数十门之多。
因为在之前崇祯皇帝的战略考虑之中,蓟镇边外是重中之重。
所以武备院出品的大量新型装备,比如青铜或者铸钢的神威无敌大将军炮,崇祯一式前装燧发滑膛枪,等等,多数都是优先装备了辽东、蓟镇,还有京师的三大营和近卫军。
分给大同和宣府的也有,但却比较集中地安放在了大同城和宣府城的城头之上。
而得胜堡装备的依然是万历年间得胜堡重修之后就安放在这里的大将军炮。
当然了,万历年间得胜堡重修之时,得胜堡的大将军炮只有三门,北关城的城头上两门,南关城上一门。
不过,随着大同城换装了武备院仿造的红夷大炮之后,大同城头的数十门大将军炮,被拆卸下来了大部分,其中有十门运送到了得胜堡这个战略要地。
如今在李全这位讲武堂第一期受过培训的参将指挥下,算是派上用场,发挥了它们的作用。
每一炮打出去,就是数人乃至十数人的死伤。
然而,大将军炮虽然有不少的优点,但却有一个缺点,那就是每打一轮之后,都要为之降温,清理炮膛。
而且每打个几轮过后,就要停下一段时间,让炮身彻底冷却,然后才能重新投入使用。
而每次一轮炮击过后,或者是炮身冷却降温的时候,都是城头最危险的时候。
城外年过五十的镶黄旗固山额真叶臣,是老奴奴儿哈赤时代的老将,对于明军火炮的这个特点早就熟稔于心。
再加上一个性格冷酷坚韧的镶红旗旗主岳托,得胜堡的北城在蒙古人成群结队人山人海一般的攻势之下,几次摇摇欲坠。
高高的云梯推翻了一架又一架,爬上城头的蒙古人被砍杀了一波又一波。
到了太阳西下、天色已近黄昏的时候,攻城的蒙古人终于在一阵号角声中退了下去,得胜堡上的大明官军将士随之爆出一阵欢呼。
他们虽然累得说不出话,但是得胜堡依然顽强地挺立在得胜口内。
岳托当然是不想就这么撤军的,蒙古人在女真人的督战之下,难得地激发出了一点血性,已经两次趁着炮击的间歇期攻上了城头。
但是叶臣却在黄昏时分连续两次派人回来,建议岳托暂停进攻。
至于原因,随着战场上蒙古人的退后,岳托很快就明白了。
第一,蒙古人死伤太重,不管身后的督战队如何鞭挞砍杀,就是不肯再往前冲,特别是在库库和屯外归附的苏尼特部和阿巴嘎部。
第二,苏尼特部首领苏赛巴图鲁济农,阿巴嘎部首领都斯嘎尔札萨克图济农,相继战死,所部人马死伤惨重兼且群龙无首。
在这样的情况下,剩下的蒙古人和大批督战的女真人马,身在得胜堡城下,除了增加自己一方的损失之外,也没有别的意义。
当天傍晚,岳托率军退出得胜口外数里,沿着饮马河扎营,并且将血战之后残存的苏尼特部和阿巴嘎部人马之中剽悍敢战者挑选出来,然后编为了镶红旗下的一个蒙古甲喇,下辖五个蒙古牛录。
苏赛巴图鲁和都斯嘎尔札萨克图,如果事先知道他们一旦战死,苏尼特部和阿巴嘎部的这些人丁部众,会被编入镶红旗下,估计肯定就不会那么奋力死战了。
当天夜里,督领大军激战了一天也没有拿下得胜堡的岳托心情烦躁,带着镶红旗的固山额真之一叶臣,在自己的两个弟弟和一众镶红旗护军的陪同下,在清冷而又明亮的月光下,骑着马绕着杀胡口外观察地形。
到了第二天清晨,岳托再次派人到附近的山岭之上砍伐树木,制作云梯、楼车等物。
中午时分,岳托传令固山叶臣率领镶红旗主力大军,督领着旗下新编的一个甲喇蒙古部众,以及乌珠穆沁部首领达赖褚虎尔的部众,抬着云梯、推着楼车再次往的得胜堡北关城冲去。
一时之间得胜堡攻防战再次打响。
这一次镶红旗的女真辫子兵们不再仅仅是跟在蒙古人的身后督战了,而是人人披甲持盾执刀跟着蒙古人一起往城墙近处攻来。
刘应选在镇朔楼指挥得胜堡明军防守城头,李全则指挥着城头的炮手、火枪手和弓箭手们,一个劲儿地向着城下射击。
向着得胜堡北关城奔驰而来的蒙古兵、女真兵一个接着一个、一片接着一片地倒在地上。
但是后面跟着的女真兵和蒙古兵却仍然毫不退缩,前仆后继,越来越接近城墙。
而随着敌军不惜死伤地接近城墙,刘应选与李全等人,立刻令人抛下连夜备好的滚木礌石,将正在攀爬而上的敌人一个个砸了下去。
与下雨一般倾泻而下的滚木礌石一同滚落的,还有一颗颗在得胜堡内储存了许久,却一直没有舍得使用的手榴弹和燃烧弹。
手榴弹点燃了扔下城头,将接近城墙的敌军,炸得一片大乱。
燃烧弹掉落地上,碎裂开来形成的火焰,也将城下进攻的蒙古兵女真兵烧着了一片又一片。
然而这一切,都没有能够吓退蜂拥而来的建虏镶红旗主力大军和被驱赶着只能往前进攻的蒙古兵。
就这样,得胜堡北关城上下的激战,再一次陷入了胶着的场面之中。
镶红旗固山叶臣,岳托的弟弟们梅勒额真玛詹、满达海,一个个都是亲自披挂上阵,在身边亲军的护卫之下,紧跟在大军的后面呼喊督战。
刘应选也是身披甲胄,持弓在手,一箭连着一箭,将进入他视线之中被他锁定的敌人一一射死。
只是此时城头的得胜堡将领,没有一个人注意到,昨日重兵护卫着的那个跟在大军后面观战的镶红旗旗主岳托,此时却并没有出现在战场之上。
因为此时的岳托亲自率领十个牛录,在麾下护军营巴牙喇们护卫之下,去攻取得胜堡的一处水门去了。
说是水门,其实并不是门,或者说根本称不上是得胜堡的一个门。
因为它只是得胜堡附近的饮马河流出得胜口的一个出口而已。
得胜堡的东西两面距离不远的地方都是山岭,得胜堡及其附属的长城从东到西,横亘在这一片相对开阔的谷地上。
就在得胜堡东面不远处,就是曲折蜿蜒,从南往北流的一条小河饮马河。
为了让这条小河流出去,修建边墙的时候,就在其中一段边墙之下留下了一个拱形的出水口,这一段边墙正好骑跨在饮马河从边内流往边外的出水口上。
因此,这个拱形的出水口,就被俗称为水门。
为了防止敌军从此进入边墙,这道拱形的低矮的水门,自从建好之后,就被铁栅栏封住了,除了饮马河水从下流过,没有人能从中进出。
之前备战之际,刘应选等人已经多次检查过这道水门,还让人在略显腐朽的铁栅栏后门,堆砌了一堆乱石
然而,正是这道所谓的“水门”,被一直都在寻找得胜堡薄弱之处的岳托敏锐地发现了。
就在叶臣代替岳托指挥大军猛攻得胜堡北关城的时候,岳托则带着麾下最精锐强悍的一支人马,悄然来到了得胜堡北门东边两里外的这处水门北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