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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零四章 敖汉末日

    曹文诏所部和布尔哈图所部,在奈曼部台吉多尔济丧命之地休息了一个时辰,让麾下人马,补充了一些食物和水,然后继续上马沿着老哈河往北奔驰。

    然而还没有往北奔行多久,他们就迎来了大军前锋德力格的信使,与信使同来的,还有辽东镇的远哨夜不收。

    辽东镇的远哨夜不收带来了陈仁锡等人出兵草原的消息。

    得知辽东镇监军御史陈仁锡率领五千骑兵深入草原,并且已经屠灭了敖汉部留守老弱等情形,布尔哈图欣喜异常,再次庆幸自己总算是押对了一次宝,站准了一次队。

    但是辽东哨探带来的消息,也让曹文诏、牛聚明和布尔哈图等人感到疑惑。

    令他们感到疑惑的是,他们一路北上,却始终没有见到左右两翼科尔沁人的影子。

    而素来精明多智的牛聚明,从哨探带来的消息之中很快就认识到,科尔沁人或许并没有往北撤军,恰恰相反,他们很可能是早已断定八里罕的大军会往东行,因此他们反其道而行之,没有直接往北,而是绕道往西去了。

    当牛聚明说出了自己的考虑之后,很快就得到了曹文诏的支持,毕竟他们袭击科尔沁人的后方白音套海子,走的就是这样的路线。

    曹文诏和牛聚明达成了一致,布尔哈图当然没话可说。

    正当几个人商议着,究竟是该继续往北追击,还是分兵往西追击的时候,德力格的亲信侍从乌力吉,再一次带着消息找到了布尔哈图。

    这一次的消息则是,他们发现了敖汉部逃窜骑兵的踪迹。

    敖汉部的首领索诺木杜棱,得知科尔沁人连夜撤军之后,心里气愤异常,想着自己跟随科尔沁人出兵南下,后方却被明军袭击,又见剩下的诸部首领皆是因人成事之辈,也不想再浪费一点时间,因此率先带领麾下撤军北归。

    在北行的路上,索诺木杜棱被库伦部的那颜恩赫巴雅尔追上,遂与库伦部的三百余骑一同向北逃回。

    一方面,索诺木杜棱心忧后方,另一方面也是担心喀喇沁的追兵。

    毕竟自己跟着科尔沁人追杀喀喇沁部上千里,如今联军散伙了,喀喇沁绝对不会错过这样一个报仇雪耻的天赐良机。

    因此,索诺木杜棱一路上不敢停留休息,唯恐被喀喇沁人追上。

    但是让他感到绝望的是,不管他如何快马加鞭,他还是没有赶上科尔沁人的大军。

    他虽然愤恨科尔沁人的背信弃义,然而如今的局面,离开了科尔沁人,他是没有办法与喀喇沁人抗衡的。

    因为敖汉部的驻牧之地与喀喇沁人紧紧相连,在参加会盟的诸部之中,唯有他与喀喇沁部相距最近。

    若是不能与科尔沁人再次联合,他的麾下部众,在西拉木伦河以南的这片草原上根本无法生存。

    但是无论他如何努力,他就是没有追上科尔沁人。

    直到他赶回到了敖汉部的老营,见到了辽东镇明军路过敖汉部时留下的那一座高大的尸塔京观,索诺木杜棱彻底崩溃了。

    敖汉部的下场和索诺木杜棱的崩溃,让库伦部的那颜恩赫巴雅尔心有余悸。

    那颜是蒙语大人的意思。

    库伦部的那颜恩和巴雅尔及其祖先,不是黄金家族的子孙,所以也并没有传统的台吉封号,但是那颜也曾是黄金家族出身的大汗给予恩赫巴雅尔祖先的官职,只不过没有台吉那样尊贵罢了。

    但是在北元分崩离析,特别是林丹汗被赶往西部大青山下的土默特平原之后,漠北和东蒙古草原上,最多的就是各种自封的台吉。

    不过,相对弱小的库伦部首领恩赫巴雅尔没敢僭越,他还是固守着祖先传下来的那颜称号。

    年过三十,刚刚接任那颜之位的恩赫巴雅尔,前前后后经历了这一次南征喀喇沁的整件事情之后,内心深处对科尔沁人的看法大变,心里也有了别样的心思。

    敖汉部的老弱妇孺全被屠杀,部落里的马匹牛羊也消失无踪,如今待在这里肯定不是长久之计,因此在恩赫巴雅尔的建议之下,六神无主的索诺木杜棱,很快就带着部众继续往北而去,预备前去暂时依附库伦部。

    虽然索诺木杜棱的速度已经不算慢了,但是他在敖汉部老营耽误的那些时间还是有点久了。

    他们刚刚上马,就听见南面远处传来了一阵马蹄声,怕不有数千骑之多,惊慌失措的索诺木杜棱即刻挥舞马鞭,率领部众拼命加速北上。

    然而一路逃窜的库伦部那颜恩赫巴雅尔此时却不想再如同丧家之犬一样亡命逃窜了,而且更不想把身后的敌人引向自己的部族。

    看着索诺木杜棱不管不顾地一路往前冲,紧跟在他侧后不远处的恩赫巴雅尔突然张弓就是一箭。

    箭若流星,奔驰而去,正中索诺木杜棱的脖子。

    正骑马疾驰的索诺木杜棱大叫一声,捂着脖子坠落马下。

    从他身旁疾驰而过的恩赫巴雅尔抽出腰刀,紧接着一个俯身,就斩下了索诺木杜棱的头颅,然后喊着:“杜棱已死!你们还不下马投降!杜棱已死!你们还不下马投降!”

    突然发生的变故,让紧随其后的敖汉部的骑兵人人大惊失色,队伍随即散乱。

    而库伦部的骑兵虽然只有三百来人,此时却是紧紧地护着自家的首领,迅速与敖汉部的骑兵划清了的界限。

    接过手下递上来的索诺木杜棱的人头,恩赫巴雅尔再一次冲着乱作一团的敖汉部骑兵大声喝道:“杜棱已死!还不下马投降!”

    敖汉部的骑兵这时才反应过来,原来是库伦部的恩赫巴雅尔杀了自家台吉,一个个不仅没有下马投降的意思,反而冲着库伦部的三百来人呼喊着杀了过来!

    恩赫巴雅尔原本也没有指望就这样拿下敖汉部骑兵,此时有了索诺木杜棱的人头在手,也不跟敖汉部的骑兵缠斗,当下大喝一声“跟我走”,迅速带着部众往回奔去。

    恩赫巴雅尔边策马奔驰,边高举索诺木杜棱的人头喊道:“我是库伦部的恩赫巴雅尔,我杀了索诺木杜棱!我是库伦部的恩赫巴雅尔,我杀了索诺木杜棱!”

    敖汉部和库伦部骑兵之间突然发生的变故,早已落入德力格所部喀喇沁骑兵的眼中。

    虽然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是不管怎样,如今敖汉部的骑兵不在往北逃窜,而是向南追击库伦人。

    待听清楚了对方的呼喝之声,德力格心中大喜,带着麾下骑兵加速前冲,并且绕开了恩赫巴雅尔所部三百来人,直奔敖汉部骑兵而去。

    两支各自带着深仇大恨的骑兵,瞬间撞击在了一起,刀来箭去,杀作一团。

    正当三千喀喇沁骑兵与两千敖汉部的骑兵及仆从杀得难解难分之时,战场西北方,也就是老哈河的方向,又奔来了一支人马。

    这支人马的首领,正是如今辽东镇监军御史陈仁锡的麾下大将左光先。

    已经在老哈河和英金河交汇处等待了两天的陈仁锡所部,没有等来科尔沁人的主力回师,正当几人心中疑惑不定的时候,有哨探来报,说是有一支不明身份的蒙古部落军队,往敖汉部的方向奔去。

    尽管不明白来的到底是谁,但是不想放弃任何一次机会的左光先,还是向陈仁锡请令,带领所部标营前来拦截询问。

    在他的心中,若是喀喇沁的友军,那当然最好,若不是喀喇沁部的友军,那就再搞一次伏击,再堆一座京观。

    当左光先带着麾下出现在战场西北方向的时候,一直在战场外围注意观察周边形势的恩赫巴雅尔很快就看见了他们。

    左光先虽然不知道眼前乱战一团的双方,谁是敌,谁是友,但是如今的恩赫巴雅尔却很清楚自己该怎么做。

    略懂辽东官话的恩赫巴雅尔,随即举着索诺木杜棱的人头,策马迎了上去,一边奔驰,一边高喊:“我是大明的朋友,是我杀了敖汉部的台吉索诺木杜棱!”

    左光先远远地听见了这话,当下也放下心来。

    恩赫巴雅尔当即骑马上前,向左光先说清楚了眼前的局面。

    由于左光先所率明军的到来,本来就处于下风的敖汉部骑兵,顿时军心大乱,开始纷纷夺路逃窜。

    然而这样做的后果却是十分严重的,因为明军的到来,士气突然高涨的喀喇沁骑兵,如今看见敖汉人无心恋战,更是像打了鸡血一样,发挥出了平时从未发挥出来过的战斗力。

    而左光先麾下的明军,在旁观了一段时间之后,终于分清了敌友,很快也加入了战团。

    喀喇沁和敖汉部的衣着、发式和长相,虽然大同小异,但他们身上的盔甲却有差别,喀喇沁人多数披挂着明军援助的制式板甲,而敖汉部的骑兵则多数身披建虏支援的棉甲。

    随着左光先部的加入,喀喇沁与敖汉部骑兵的搏斗,很快沦为了一面倒的屠杀。

    约莫半个多时辰之后,厮杀过后的战场之上,就又多了一座敖汉人的尸塔京观。

    已经累得站立不起来的喀喇沁悍将德力格,看着夕阳晚照之中的尸塔京观,陷入了沉思。

    因为这座尸塔京观意味着,敖汉部从此彻底成为了历史。

    同样陷入沉思的,还有向左光先正式跪下投降了的库伦部那颜恩赫巴雅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