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洞开的大门,邹忌的心底莫名的生出了一丝慌乱之色,眼眸中带着浓浓的警惕之意。
清晨之时,正是军中士卒最为松懈之时,但凡有些才能的将领,都知道要在这个时候警惕三分。
但那楚国的营门口却是连一个巡哨的士卒都未曾有,若非是营寨之中旗帜招展,恐怕那邹忌还要怀疑此时的楚营是否会是一座空营。
也正是这样的一座营地,却是让邹忌心底忌惮不已。
以王通之才,并不可能是那种大战之前连巡哨都不安排的庸碌之将。
但这般‘大意’的事情却是出现在了邹忌的面前,却是让他的心底开始生出了不详的预感。
“哈哈,此天助寡人也,三军将士,随寡人杀敌。”
十万人马很多,齐齐杀出之时,可谓是铺天盖地,而百万人的营寨又该有多大呢?
当公子桓亢奋的率领着十万大军率先杀入楚营许久,方才错愕的发现整个楚营此时都显得格外的寂静。
公子桓的脸上尽是错愕,心思着“莫非是楚国知道了寡人的到来,故而提前跑了?”
但就在片刻之后,他的这种想法便就此烟消云散。
一个年迈的老者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公子桓的面前,也就在他身后的齐军如同潮水一般涌入楚军营地之时,那王通的脸上却是径直露出了几分淡笑。
“王通在此,等候阁下多时了。”
话音方落之时,那些原本平静得可怕的军帐之中却是径直冲出了一大群穿戴整齐,手持利刃,气势汹汹的楚军士卒。
“不好~”
邹忌心底暗道了一声不妙,那公子桓也先是一惊,而后面色却是变得极为难堪。
“可恶,撤退”
眼看着十万大军已经陷入了包围之中,那公子桓就算再是自信,也自觉不可能就此击败王通。
而现在的他置身于楚营之中,又身陷重围,若是不早些谋求脱身,最终若是被王通所败,其王图霸业与心中野望又该如何?
公子桓并非是缺乏背水一战决心之人,但他却是一个承担不起失败的人。
所以,在发现了自己已经陷入了被动之后,他宁肯平白牺牲了麾下的十万齐军,也要保全自身的安全。
但邹忌却是不同,这些齐军都是他麾下的精锐士卒,若是此时下令撤退,全军失了方寸,或许能够有一部分人成功撤离,但是大多数的齐人都会毫无价值的死去。
邹忌是一个心思复杂的人,但他却还年轻,又出身齐国将门世家,心底从来不乏作为一个将门的骄傲。
所以,在面对逆境之时,他没有丝毫的退缩,反倒是迎难而上。
故而就在那公子桓下令撤退之时,邹忌却是再也按耐不住,却是径直命人竖起自己的大旗,口中高呼:“退后者,斩。”
不论公子桓的身份如何高贵,邹忌始终都是这一支军队的统帅。
他的声音当即便掩盖住了公子桓的命令,在刹那间,几乎所有准备后退的齐军都本能的握紧了手中的兵刃,那原本准备丢掉沉重旗帜方便跑路的旗手也是身形一颤,而后纷纷挺直了胸膛,将手中的旗帜高举。
“我东莱男儿,从来没有什么窝囊废,有死无生。”
邹忌的话音方才落下,而后便径直拔出了腰间长剑,站在一辆战车之上,口中高呼:“杀~”
话音方落,原本被楚军围困的齐军当即振奋了起来,纷纷跟随着邹忌一同高喊着“杀”。
而后各奋勇武,挥舞着手中兵刃向着楚军杀去。
那些楚军将齐军围困,本来是占尽了优势,但在刹那之间,那齐军爆发出了强大斗志之后,气势却是瞬间反超了楚军,就仿佛不是齐军被楚军围困,而是楚国被齐军凿穿了一般。
齐军十万之众大多都是邹家老卒,而这百万楚军却尽是楚国农奴。
虽然经历过一段时间的训练,但是那些农奴毕竟是农奴。
故而就在齐人气势汹汹的杀来之时,楚军士卒的阵形也难免一阵慌乱。
但就在此时,那王通的帅旗却是瞬间被高高竖起了起来,而后便有令旗挥舞,百万大军,当即为之胆寒。
王通待士卒甚厚,但却又治军甚严,令旨传达之下,稍有不遵便是斩首示众。
楚军动荡的军心当即被平复,或是本能,或是畏惧,每一个楚国士卒哪怕是面对如狼似虎扑面而来的齐军之时都充满了勇气。
战争爆发,一方士卒精锐悍勇,一方士卒人多势众,并且因为畏惧王通斩令,故而最终双方士卒都拼了一个你死我活。
邹忌率领着麾下士卒往来冲杀,好几次差点杀穿了楚军阵型,但却总有一支数万人的军队在关键的时候抵挡住了他的锋芒,让他未能如愿以偿的将楚军凿穿。
次次不能打开通往外界的道路,再加上血战之后的疲惫,原本与楚军势均力敌的齐军逐渐的露出了败亡之相。
邹忌的脸上也浮现出了迷惘之色,看着那近在眼前,却始终无法杀到其身前的王通,邹忌的眼神之中浮现出了丝丝绝望。
看了一眼身后逐渐倒下的齐军,还有那两倍于齐军的楚人尸体,邹忌的眼眸之中浮现出了悔恨与懊恼。
他是一个齐国世家子弟,年纪轻轻便继承了家主之位。
顺风顺水的他本以为自己可以力挽狂澜的击败楚军,结果却发现,反倒是自己将邹家的十万大军全都拉入了地狱的深渊。
他缓缓的拔出了腰间的另外一只短剑,其名为‘肝胆’,乃是邹忌之父请齐国名将为邹忌亲手打造的兵刃。
年幼之时,他持此剑斩杀了一名奴隶,从而被父亲看重,提前带入军伍之中。
当年的邹父便告诉他,剑本凶器,能杀人,亦能伤己。
邹忌十分自信的说道:“若邹忌将来落败,便持此剑自裁。”
邹忌的脸上尽是叹息之色,手中剑逐渐的向着自己的心口刺来之时,一道马鞭却是径直抽在了邹忌的手臂之上。
“邹忌,安敢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