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一个个在眼前亡命奔逃的夔国士卒,孟奔的脸上尽是难以置信。
他从未想过,这个世界上的战争竟然会有这样的情况出现。
十万之众的夔国大军连抵抗都未曾抵抗,便径直被两三万人的罗国君军队如同驱赶绵羊一般向着夔国的羊尾城方向赶去。
沿途无数惊慌失措的夔国的奴军纷纷跪倒在地,而后根本不需要有太多的恐吓,那些投降的奴隶们便已经十分自觉的丢掉了手中的武器。
整个人都匍匐在地上,将双手举在双肩之上,屁股高高撅起,不曾有丝毫的男儿血性可言。
“真是让人吃惊,没想到夔国的军队竟然如此不堪一击。”
指挥着手底下的士卒将那些依旧还在顽抗抵挡的夔军击杀,而后孟奔便完全无视这些投降的奴隶们的生死直接举着火把向着黑暗的深处追赶而去。
“投降不杀”的呼喊传遍了黑暗之中的每一个角落,数万人齐声高呼的盛况,让许多原本已经快要逃出了追击范围的夔国士卒都本能的跪倒在地缴械投降。
黑暗本应该是掩护这些溃军逃亡最佳的环境,但可惜的是,也正是这样的黑暗,让无数胆小的求生者们失去了逃亡的机会。
惶恐不安的他们因为一句又那里能够辨别自己是否安全,在听到了投降不杀的‘福利’之后,在未知的死亡可能与已知的生存可能之间,许多人都选择了投降。
其中尤其是以那些夔国的奴隶居多,因为他们知道,夔国已经战败了,就算是他们逃亡了回去,回到了夔国之后,夔国也不会调拨粮草给他们食用,在避开了敌人兵刃之后,他们依旧还有饥饿这个困扰了他们大半生的敌人。
既然已经战败,注定了要做奴隶,倒不如投降了罗国,作罗国的奴隶与做夔国的奴隶也不会有太大的区别,若是能够得到罗国人提供的粮食,说不定他们还能够保下一条性命。
于是在黑暗之中,孟奔等人前行之际,便有源源不断的夔国奴隶投降匍匐在地,却是让原本已经做好了血战一场的孟奔等人变得颇为尴尬。
“来人呀,留下一些人看守他们,其他人跟我追。”
孟奔的话音方才落下,而后便径直领着一众士卒继续追赶夔国士卒。
夔国士卒大多都挨了一整天的饿,此时又那里还能够有太多的力气?故而在追赶了五十里之后,夔国的十万大军投降之人便已经达到了六万之众。
而黑暗之中逃散了人也还不知凡己,等到罗国的军队都因为聚拢大量奴隶而不得不停下脚步整顿之时,那公子射的身边却是只剩下了五千多名夔国正军护佑。
“前面便是羊角寨了,可恶的王虎,竟然直接投降了熊恬,如今前路恐怕”
公子射咬牙切齿的说道,看向远处山崖下面点着火把的羊角寨以及羊角寨上面的罗国军旗,还有夔恬君的‘恬’字将旗,眼眸之中尽是愤恨之色。
他的话音方才落下之时,那因为一路颠簸骨头都快要散架了的姬子师却是摇了摇头,口中道:“王虎本就是夔恬君的旧部,投降王虎乃是正常之事。少君无需担心,羊角寨过去便是羊尾城,那里守军大将乃是屈义,世代为我夔国王室效力,定然不会投降熊恬那个乱臣贼子。”
他的话音落下之时,那公子射便似是有了几分精神,而后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黑暗之处,已经黑暗之中依稀可见的夔国败军,却是一咬牙,而后道:“老师,我们先快些赶路吧,再耽搁一段时间,恐怕罗贼便要追上来了。”
话音方才落下之时,那姬子师便是点了点头,口中道:“无须太过于在乎老夫,老夫的身体还硬朗得很,少君尽管赶路便是。”
那公子射点了点头,心底到底做何感想却是不得而知。
而后公子射便与姬子师一同疲惫的领着溃军绕过了羊角寨向着羊尾城的方向而去。
胜利来得太过于轻松,以至于第二日早晨清点战利品之时,看着那黑压压跪倒了一地的近七万俘虏,别说是一众楚国奴民们有些难以置信,就连作为胜利撰写者的罗士信都为之乍舌。
“没想到竟然会有这么多的人投降,夔国”
此时的罗士信已经率领大军来到了夔国的羊角寨中,以孟奔等罗国将领居于左侧,而以夔恬君为首的夔国降将站在右侧。
身处羊角城墙之上,立于众人正中央的罗士信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数万夔国俘虏,而后却是一咬牙,然后道:“此事还是先请示罗国君吧!”
羊角寨乃是罗国与夔国之间真正的前沿之地,建于两座山峦之间,卡住了夔国东西通行的大道,乃是兵家必争之地。
最初本是被夔国修建用于抵御夔国西北两个方向敌人的重镇,可是后来却是发现夔国北面的罗国简直毫无战斗力可言,国力弱小,且历代国君都没有励精图治的精神,以至于罗国历尽百年沉淀,依旧只有国人十万之众。
既然罗国没有威胁,那地势险要的羊角寨自然也就没有了他身为一座军事基地的重要性,于是位于羊角寨东面五十里地的平原,一座以发展经济民生为主的羊尾城也就建设完成。
作为夔国少有的产粮之地,地处平原的羊尾城不愧真正的‘城池’之名,有国人五万,奴民十万的羊尾城乃是夔国的第一经济中心。
之前与罗国楚国两国通商的商贸中心便在此地,故而此地镇守将领方才格外重要。
为了能够在自己登上君位之后得到支持,公子射早已将这一座经济中心交给了属于自己一系的心腹屈义手中。
屈义年二十四岁,乃楚国屈家分支,夔国屈家子弟,少年成名,乃是真正以武力威震夔国军方的虎将,二十岁之时,便已立下了汗马功劳,本有资格接任巫原城大将之职,却因为夔恬君一句:“少年人锐气有余而稳重不足,恐难任一地之重任。”从而失去了平步青云的机会。
足足蛰伏了四年的时间方才能够更进一步,成为羊尾城的守城大将。
屈义与夔恬之间,早已经势同水火,故而在知道羊角寨投降之后,那公子射与姬子师依旧敢直奔羊尾城。
此时的公子射便坐在羊尾城的城主宝座之上,而他左侧坐着一声不吭的羊尾城城主羊竭因,而右手坐着的便是夔国羊尾城大将屈义。
公子射大败而归,却并不愿意提及如何战败的前因后果,那屈义知道公子射定然经历了一场惨败,却并不愿恶了公子射的颜面,故而自始自终都未曾提及,而是旁敲侧引的问起了罗国军队的情况。
“罗国君军队虽然看上去人数颇多,但却似乎并非是什么正军,倒像是由奴隶拼凑起来的杂军,若非是夔山军统领大意,让那罗国派遣的暗哨焚毁了营中粮草,恐怕罗国也已然败与少君之手。”
屈义乃是大将,他需要更多关于罗国的情报方才能够分析罗国的战斗力。对于接下来罗国将会有什么动作已经完全不用揣测了,就在一个时辰之前,便有探子来报说夔国已经集结了三万大军准备继续向羊尾城而来。
这一次领兵的大将乃是孟奔,据说是从楚国跟随罗国君返回罗国的一员猛将。
对于‘猛将’二字,那屈义是向来不放在心上的,若论个人之勇武,这整个夔国,又能有何人是他屈义的对手?
真正值得屈义重视的,却是罗国到底有多少人马,而这些人的战斗力如何。
若是罗国果真有数万正军的话,哪怕是屈义再为自信,也不相信自己能够凭借着羊尾城之中的一万正军击败对手。
“只是奴兵么?”听到了姬子师旁敲侧引提供的情报,那屈义却是微不可查的瞥了一眼公子射,眼眸之中尽是轻蔑之色。
“区区数万奴兵便能够直接在战场之上击败率领了十万大军的公子射,眼前的这个夔国未来的国君还真是废物呀!”
他夔国屈家与楚国屈家一般乃是夔国将门,世代守护夔国君室,按理说本应该是对夔国君室最为恭敬的人。
但可惜的是,屈义是一个极富有才能的人,故而他有着别的将领所没有的骄傲之心。
若是公子射真的有什么才能倒也罢了,但若是公子射乃是一个废物的话,他却是毫不犹豫的便向他投去了一个鄙夷的眼神。
这眼神来得十分的隐秘,就连当事人的公子射都未曾发觉,但可惜的是却被一直细心观察着这位大将反应的姬子师看在了眼里。
他的心底暗自叹了一口气,却并不能在此有什么多余的想法与动作。
“罗国如今兴大军进攻我夔国,而我夔国方才损失了十万之众,已然元气大伤,并不宜在此时与罗国拼命,故而吾已修书一封前往牛哤城,想必一月之内,罗国定然便会退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