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教训过所谓的刘惜墨之后,坊间的传闻也渐渐地弱了下去,反倒是一个神秘的公子哥成了百姓们茶余饭后的谈资,是何人能带着二十号家丁街上打了人还能如此处变不惊的说自己是刘复的儿子?虽说众人还是觉得那虎背熊腰,面相丑陋的男子是刘将军的儿子,毕竟这么些年传下来,不信的人也信了。
冬院内,刘惜墨正躺在竹椅上晒着午间的阳光,虽说已是七月,但因沧州偏北的缘故所以如冬日暖阳一般温人心魄。
秋葵坐在一张小凳上正在为一方手帕绣花,秋葵想着以后能一直这样该多好,公子躺在那晒着太阳,自己在一边看着公子就满足了,不过公子生的如此好看,以后肯定会遇见漂亮的女子,不知道公子会不会嫌弃自己,一想到这秋葵便有了些忧虑。
刘惜墨也把秋葵脸上的变化看再来了眼里,只是笑意渐浓,却没有去点破秋葵,就她那点心思府里上下都清楚明白,也没必要去点破了。
因为刘将军对待下人极好,没什么过于严苛的规矩,所以这个时候下人也都休息去了,午间的时光安静异常。
突然,一声喊叫打破了这份宁静,一个下人在府内边跑边喊道:“老爷,老爷回来了。”
因为这一喊叫,惊得刘惜墨从竹椅上跌落在地,起身后拍拍一身雪白的长袍,一边快步往院子外走去,一边嘴里嘟囔着:“嘿,爹终于回来了,这次我准备了这么久看我不用口水淹死你,不让我去江南?这次你就认栽吧!”说完便是一阵大笑。
秋葵看着有些魔怔的公子,一脸好奇地自言自语道:“公子这是怎么了?以前也没见公子这么疯疯癫癫的呀?”说完也跟着小跑出去,喊道:“公子不要紧吧?”。
刘惜墨跑到大堂后,站在门口一愣,娘和爹和周管事还有一个从没见过的老头子正坐在椅子上一声不吭,只是埋头喝茶。
刘惜墨摇了摇脑袋,坚定了自己内心的信念:“今个这江南我去定了,谁都拦不住我!不然昨天那顿打就白挨了。”
刘惜墨大步走到刘复身边,一手勾住刘复的脖子,笑道:“爹,上京回来累了吧?要不要我帮你揉揉肩啊?”刘复吹了吹热茶,有了些许笑意,或许是习惯使然,虽然面带微笑,却是语气平淡地说道:“有你这么跟自己老爹说话的吗?没大没小,客人都还在这里。”说完一瞪刘惜墨。
刘惜墨见状嬉皮笑脸地收回手臂,随便找了张凳子挪到刘复身边坐下,刘惜墨笑嘻嘻地说道:“爹啊,你看我都已经十六了,再有四年我也就及冠了,这四年说短不短,说长不长的,很快也就过去了,但你看你儿子在这宅子一方天地内日日夜夜只能看着这一小片的天空难免会有遗憾呀,所以呢,我琢磨着你放我去江南看一次西湖就成。”
刘惜墨本以为还要滔滔不绝的讲很久的道理,最后再搬出自己的杀手锏才会得到自己这木头老爹的一句回应,当然肯定是不成的,所以也早就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但是出乎意料的是刘复点了点头,嗯了一声便答应了。
刘惜墨一愣,挠了挠脑袋,心想以前也没见你这么开明过呀,今个怎么突然开窍了?莫不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不对啊,上个京就开窍了,总觉得不对劲呀?于是乎刘惜墨直勾勾地盯着刘复。
刘复喝了一口热茶,叹了一口气。紧接着身边的妇人也喝了一口热茶,叹了一口气。随后周管事也是喝了一口热茶,叹了一口气。最后的那个素未谋面的老人也是这般。不是喝茶就喝茶,叹什么气啊?刘惜墨内心想到。
刘惜墨见了此景,仍是内心咯噔一下,随后跌坐在地上,面有惧色,颤颤巍巍地问道:“莫不是我有什么不治之症,已经命不久矣?我才活了十六年,世间少了我这般相貌的男子岂不是这全天下人的损失?”随后苦笑起来。
刘复见了此情此景一敲刘惜墨的脑袋,笑道:“我们都是还什么都没说,你倒是想的挺多呀?先起来,哪有人咒自己命不久矣的?你做爹的儿子就没这种事的说法。”
刘惜墨缓缓起身,又坐回了椅子上,揉揉脑袋问道:“那干嘛啊?一个个的装神弄鬼的谁看了谁不害怕?话说今个你怎么答应的这么快,开窍了?还是说另有隐情?”说法刘惜墨报以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刘复叹了一口气,手挥了挥,示意周管事来说这事。周管事放下茶杯,语气和缓地说道:“公子,这次你不想去江南都不成了,是皇帝陛下亲自做主,要公子你去临安皇宫与皇子公主伴读。这趟京城之行,可不简单啊!”
刘惜墨一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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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即笑道:“这敢情好啊,还是这皇帝会做人呀!”刚说完,妇人起身,拿起身边的几副书帖,交予刘惜墨,随后摸着刘惜墨的脸颊,柔声说道:“这是你爹为你向柳相求来的书帖,你拿好了,以后去了临安要照顾好自己。别一天到晚招惹是非,到了那就好好读书,别让你爹和我担心。”说完隐隐能听见啜泣声。
刘惜墨深吸一口气,好像想起了什么,转头看向周管事,问道:“周管事,你刚刚后面说什么?”
周管事轻咳一声,小声说道:“陪皇子公主读书。”刘惜墨一拍脑袋,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自己从小最怕的就是读书,前前后后换了少说也有十一个教书先生,愣是没把他的性子给拗过来。
刘惜墨赶忙起身凑到刘复耳边轻声说道:“爹,我看这日子不太吉利,改天吧?我下次再去好了,这读书这事我委实力不从心呀。”刘复听了不摇头不点头,只是淡淡地说道:“惜墨,这事爹希望你能明白,皇上的意思已经很清楚了,态度很强硬,不是爹三言两语就能回绝的。”
刘惜墨一拍大腿,哀声道:“这皇帝怎么想想的,会让我去陪皇子公主读书,就不怕我带坏了他们?”周管事轻咳一声,轻声说道:“公子,其实这事吧,也不光是读书,皇帝陛下的意思其实是要你去做……做那质子。”说完便埋头喝茶,毕竟这事不是自己一个管家可以随意说道的,不过刘复也没说什么。
刘惜墨一听,细细琢磨了一番,随后跳脚骂道:“这皇帝老儿竟如此歹毒,让我去做质子!我爹这么一个勤勤恳恳,老老实实的汉子,他也要如此猜忌?真是爹瞎了眼了帮他守住这江山。不过我总归是懂事的孩子,没办法,谁让我这个家未来的顶梁柱呢?”说完假装擦拭了下眼泪。
刘惜墨眼睛一转,随后笑眯眯地对刘复说道:“爹,不如我们顺着这皇帝的意思咱就真反了吧?这样以后西湖都是我的了。”
此番话语一出,妇人骂道:“你可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呀!这话都敢说?”刘惜墨笑道:“娘,这不开个玩笑嘛?”
妇人眼睛里有了些泪水,继续骂道:“你知不知道我们为你付出了多少?你还这么不懂事?”
刘惜墨撇撇嘴,起身走到门口坐在门槛上,伸了个懒腰,懒洋洋地说道:“我都明白,爹打得大隋不得不割地求和,打得北蛮二十年了仍是以为我元朝就是如沧州兖州蓟州这番风景,军神军神,确实名号很响亮,但是又如何呢,这么个称号还不是让家人活的胆战心惊,不得不一年到头足不出户。我知道整个府邸内有三成的下人其实是入品的高手,我也知道,其实外面那个狐假虎威的刘惜墨也是爹那些谋士的手笔,越假的事越有人信,越有人信才越能混淆耳目,这样让那些来刺杀我的人少了许多,因为大多都会被藏在那个刘惜墨身边的高手都处理掉,这样整个府邸才会清净些,我为什么要把他送去官府,因为我总要长大,我不想爹太累了,所以我想逼爹做出选择,只是没想到皇帝倒是急得很。我也知道不让我外出是为了我好,我也知道爹功高盖主,赐死都是好的结局了,所以我早就有做质子的准备,不然你以为我一天到晚的想去临安干嘛?西湖嘛?确实也有这个原因,那些江南来的人个个都说西湖好,其实我也有些兴趣,不过呢,其实我更想的是去了临安之后自己主动点,省的龙椅上那个和这大堂椅子上坐的那个勾心斗角半天,还是一样的结局,还不如我识趣些。质子吗?其实也无所谓了,反正爹也不会反,爹这辈子其实就是想打得北蛮再也没有心气来攻打我元朝,所以我去了临安那些个人又能拿我怎样,还不是我该吃吃,该喝喝,吃他们的用他们的,皇宫里面也不担心有人刺杀,无非就是有些看不惯爹的人给我下下绊子罢了,那又能怎样,见招拆招,拆了也罢,拆不了也不会掉多少肉。装疯卖傻才能苟活,这个道理我不比别人懂得少了。”一口气说了一大通,刘惜墨兴许是累了,直接起身离去。
大堂内,妇人坐回了椅子上怔怔出神,自己平日里已经费了许多心思,没想到自己儿子的心思比自己还重了许多。想想自己刚刚的刻薄语言,现在想来是后悔万分。
刘复一口饮尽杯中的热茶,安慰道:“好了,墨儿这么聪明不是好事吗?这样他去了临安也走的顺畅些。”
这时,那个在这坐了许久,只是喝茶一句话未曾讲过的老人终于笑道:“有点意思,这个娃我喜欢,放心吧,去临安这一路我会多照顾他一些的。”
刘复听了神色和缓,面带笑意,感谢道:“那就有劳孙先生了。”老人摆摆手说道:“别谢我,我帮人向来只看要帮的人是什么性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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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胃口了我可以分文不取,不对胃口就是金山银山也请不动我,你家这小子我倒是喜欢的紧。”
刘复点点头也不再多说什么,随后对周管事说道:“周管事,帮忙准备一下吧,后天早上便让他出发好了,明日我准备带他去趟武当山。”周管事点点头便先退下去了。
妇人抓着刘复的手臂问道:“去武当山?”刘复点点头沉声说道:“带墨儿去求上一签,顺便掌教还欠我刘家一个人情看看这次用不用得上。”
老人听了笑道:“武当山掌教的一份人情可不轻了,刘将军好大的手笔。”刘复笑道:“毕竟是自家孩子,总归要把好的都给他的。”老人似乎觉得这事有些嚼头,于是又问道:“那刘将军有没有想过这份人情准备怎么用?毕竟你家那娃儿是要去临安,武当山山高地远的帮不上什么吧?”刘复沉思了一会才缓缓说道:“如果能给墨儿一本武当山的内功心法便好了。”老人听了笑着摇摇头说道:“武当山别说内功心法不传外人,就是外功武术都没听说武当山流出来过,如果他入了武当山,那天高地远龙椅上那位反而要更早出手了。”刘复又陷了沉思,看向老人的眼神似乎带了些询问。
老人依旧笑着摇摇头说道:“别看我,我孙家和武当山可没什么交情,可帮不了你。”刘复叹了一口气便不再言语。
老人将喝尽的茶杯轻轻放在桌子上,笑道:“我说了我不能在这事上帮你,又没说没有办法帮你。”刘复眼中多了一些激动,看着老人问道:“先生这是?”老人笑道:“都说了这孩子的性子对我胃口我喜欢的紧呀,我孙家内功倒是不能给,不然那些比我还老的老头要用口水把我淹死,但你忘了我孙家干什么的了,一些防身的武术还是会的。”刘复激动的问道:“先生这是准备收墨儿为徒?”老人连忙摆手笑道:“诶诶诶,我可没说过这话啊!如果让孙家祖师堂那些迂腐的老东西知道了我可得被他们骂掉一层皮,我这只是练功的时候不小心被他偷偷看去了而且我没发现。”刘复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随后对着老人抱拳一拜。
老人赶忙起身笑骂道:“刘将军这一拜可就折煞老夫了,受不起受不起,我只是对这孩子喜欢的紧罢了。”刘复仍是拜了许久才起身送老人先行。
因为他明白,这一拜值得,孙家作为江湖上有名的望族,全族人都精通各种兵器,而唯有精通世间所有兵器的人才能被推举为族长,而孙先生作为当今孙家家主,膝下一子是个读书治学的读书人,不曾习武,只有一个孙女继承衣钵,所以老先生今日这番话便是表明了将刘惜墨当做自己孩子看待了。
冬院内,刘惜墨躺在竹椅上,身边坐着先前跟去看到了老爷夫人都在大堂便退回冬院继续为那方手帕绣花的秋葵。
刘惜墨翻了个身,侧身而躺看着身边的秋葵,凝望着秋葵认真绣花的模样,脸上有了些笑意,兴许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缘故,刘惜墨不管是多心烦的事只要看到了秋葵捏捏她的俏脸便一切心烦意乱都烟消云散了。
刘惜墨看着秋葵问道:“秋葵啊,你会不会觉得我活的很累啊?”秋葵听到刘惜墨问话,抬头看向刘惜墨,睁着大眼睛好奇地问道:“公子活的很累吗?”刘惜墨摇摇头,淡淡地说道:“也没有吧,只是觉得心里很烦。”秋葵听了甜甜一笑,安慰道:“公子有什么不开心的可以和秋葵说呀,这样一份烦恼就一分为二了。”刘惜墨听了笑意渐浓,伸手捏了捏秋葵的俏脸,笑道:“哪有你这么算的?”秋葵眨巴眨巴眼睛看着刘惜墨,刘惜墨笑着摆摆手,笑道:“也没有什么了,就是皇帝陛下要我去临安皇宫里陪皇子公主读书。”秋葵掩嘴一笑:“那不是说明公子有才华吗?”刘惜墨笑道:“你跟了我这么多年哪里见过我作诗了还是怎的了,不都是我追着那些教书先生满宅子的跑?就是这一去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秋葵刚想说些什么,却被已经坐起身的刘惜墨以一根食指堵住嘴巴。
刘惜墨看了看天空,随后又看向秋葵笑道:“别想了,这次不能带你一起去。”随后便是秋葵幽怨的眼神和刘惜墨那藏着星空的眼睛碰撞在一起。
许久,倒是秋葵先脸红了,低下头去继续绣花,嘴里轻声嘀咕道:“切,不带就不带,不去就不去,我还能稀罕不成。”刘惜墨看着秋葵赌气的样子心里的愁绪有减少了些。
刘惜墨看着埋怨自己的秋葵,笑容满面,随后起身走到院子里看向天空,喃喃自语道:“皇帝啊皇帝,你是真不怕领了个祸患回家呀,也对,我一个文不成武不就的浪荡子怎能和龙椅上的你斗呢?不过也怕一失足成千古恨啊!到了临安在慢慢下棋品茶吧?”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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