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轻摇,映着艳红的衣角。
阿蛮又在缠着他讲故事了,即使讲了足足几个时辰,天都黑了,讲得傅子晨嗓子都干了,小姑娘还是意犹未尽。
傅子晨宠溺地笑笑,真是拿这个小妮子没办法,十六七岁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是成亲生子的年纪了,这怎么还跟孩子一样。
唉,算了!傅子晨无奈地叹了口气,回想了一番脑中的储备,选了个白蛇传的故事就讲了起来。
许仙与白娘子凄美的爱情如丝线般拉紧了涉世未深的女孩的心,历来悲剧皆是如此,明明从未经历过,却让人如此感同身受。
白蛇传的故事讲到白娘子被困于雷峰塔下便戛然而止,没有再继续去说那些民间的团圆结局,故事嘛,总是有点回味才有趣。
再看阿蛮,眼框已经噙满泪水,感慨白娘子的痴情与悲惨的遭遇:“白娘子好可怜!这许仙真是个负心汉,她为许仙付出了一切,许仙竟然不信她。”
傅子晨轻抚着阿蛮的发丝,柔声安慰道:“人心中的成见是一座大山,人妖殊途,这种观念一旦种进人的心里,哪怕多少人劝你,你还是会认为妖怪就是要来害你。”
“我才不会呢!”阿蛮抬起眸子看向傅子晨,“我要是许仙,一定毫无保留地相信白娘子。”
傅子晨一愣,随后轻轻捏了捏阿蛮的脸蛋,笑道:“好好好,我也相信阿蛮。”
被捏了两下的阿蛮把头低了下去,斜靠在傅子晨身上,依然揪着白娘子这个话题不放,说道:“万物都是有灵性的,白娘子就算是蛇又怎么了,小花虽然是一头狼但是也很乖不是嘛?”
小花是他们俩之前救过的一只小狼的名字,提起小花,总是让傅子晨又回忆起以前那段青涩又美好的日子。悄咪咪的欢喜在心底里慢慢发芽,就像是小鹿在原野之中游荡,伴着微风,伴着草香。
那是一段慵懒的午后,傅子晨一如既往地赶着羊到一处无人的草场,只不过,今天阿蛮要给一些羊挤奶,正好就是自己放的这些羊,嗯……都是顺便的嘛。
两个人明知道对方在偷瞄自己,目光却躲躲闪闪,反而平时基本上聊个不停的两个人一时间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木桶不算很大,两头羊的奶还没挤完就灌满了。
阿蛮转头望向傅子晨,率先开口问道:“要装不下了,要不你喝点?”
终于开启的话苗说什么也不能断了,要是拒绝的话两个人又要陷入尴尬之中了。
傅子晨起身,轻手轻脚地蹲到阿蛮旁边,聊笑了几句,用手轻轻舀起一口羊奶就送进嘴里。可是这奶到嘴中,傅子晨突然觉察到味道不对劲,“哇”的一口全吐了出来。
阿蛮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以为是傅子晨呛到了,赶紧拍着傅子晨的后背。
“这羊奶为什么这么腥啊?我听说羊奶是很接近人奶的啊?”
“啊?”阿蛮日常听不懂。
“算了算了,我们去弄一点干草和锅过来,煮沸再喝吧,还能做点奶制品。”在看到阿蛮跃跃欲试地搓搓手之后,傅子晨也依着感觉忙开了。
在草地生火之前是要挖出一片空地的,不过现在已经有一块现成的了,之前有一次他们烤鱼的时候花了大力气挖出来的,把焦土草灰什么的清理一下就可以继续用了。两个人满心欢喜地生上火,再搬来干草和锅具。至于羊,反正又丢不了。
草原上,铁锅这种东西可以说是当之无愧的贵重物品,草原上只有屈指可数的几个铁矿,都在大部落的控制之下,产出也都被用在兵器之上了,这种生活用品只能用一些牛羊之类到中原去换,或者得到大部落的庇护。所以在草原上,锅的优先级可比羊高多了。待到锅架好,倒进了一些羊奶,傅子晨也不知道从哪里捡来的木棍就开始了熬制。
一时间奶香四溢。
以前也都是直接喝的阿蛮也不禁期待起来,小脸红扑扑的,探头探脑地看着锅中的奶。
两人就着一些干粮和肉干大口大口地喝了起来。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干粮的味道实在不敢恭维,有一种浓到冲鼻的糟味。不过在草原上能吃到这个,也算是不错了。
两个人都已喝得七八分饱,这第二锅再熬也喝不下去,干脆尝试一下奶制品好了。
于是两个人蹑手蹑脚钻进了储藏库,看看有什么可以拿的。起先傅子晨是拒绝的,但是这事情阿蛮可是没少干,非要拉着他一起。没办法,在阿蛮的软磨硬泡下,傅子晨只得蹑手蹑脚地摸进了储藏库。
看着傅子晨偷偷摸摸的滑稽样子,阿蛮强憋着不笑出声来,把脸涨的通红。这要是出了声可就坏了,隔壁就是酋长的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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帐。
储藏库还真是种类丰富,从中原换的鸡蛋,之前留下的牛油,不管三七二十一,凡是傅子晨记得的有关奶制品的原料,也不确定是不是记错了,干脆都拿上,待到剩下的时候再慢慢归位就好。
蛋清配羊奶做出的羊奶酪一下子就俘获了少女的心,特别是放了一些糖。
大概甜味就是少女的幸福吧!这也是傅子晨第一次看见,原来幸福可以写在脸上。
接下来就要尝试一下奶油了,虽然傅子晨完全不了解工艺,不过这么多原料供自己挥霍,而且这个唯一的食客要求也极其的低。
开锅,熬制,混合,冷却,制作过程可谓简单粗暴。虽然看起来油腻的很,但是这种形态已经很接近奶油了。
傅子晨尝了一口,真的是很腻,于是抹了一把,在阿蛮的脸上涂了个黄白胡子出来。
看着傅子晨瞧着自己大笑,阿蛮不明所以,到湖边一看见自己的样子,也跟着捧腹大笑起来——这个水里的人真的好滑稽啊。
等等,这个水里的人不就是自己么!
阿蛮终于是反映过来,回身也抹了一把奶油在傅子晨脸上,指着傅子晨也哈哈大笑了起来。
二人谁都不服输,你抹一把,我抹一把,弄的脸上,衣服上,地上哪都是,直到这一锅算是彻底浪费了,两人才追逐累了,一起躺在草地上。
“酸瓜你看。”傅子晨听到阿蛮的声音,也随着她的指尖看了过去。
两只小狼正在舔舐着地上散落的奶油。
傅子晨皱了皱眉,他可不喜欢狼,尤其是知道这东西几乎很少落单。
但是两只小狼真的很可爱啊,毛茸茸的,怎么能不俘获女孩的心?阿蛮忍不住拿了一些羊奶想要喂这两只小狼。
狼这种动物很少主动接近人的,要么是把你当猎物,要么就是真的迫不得已。傅子晨和阿蛮拿着羊奶缓缓向两只小狼走过去,两只小狼吃的正起劲,冷不防抬头就突然看到眼前的两个庞然大物,连忙警惕地向后退了几步,试图用最吓人的姿态来吓走这两个不速之客。
“嗷呜~”明明是试图做出最愤怒的怒吼,但是听在两个人耳朵里,就和卖萌无异了。
事实证明,女人对毛茸茸的小动物真的是有与生俱来的喜爱。
小狼先是被迫喝下了羊奶,敌意渐渐散去,竟是越喝越香,看的傅子晨也是微笑着摇摇头,真是拿这个女孩没法办法。
想不到,自己穿越过来还可以撸一回狼。
可算是喂饱这两个饭量惊人的小家伙后,傅子晨就要带着阿蛮收拾收拾东西回去了,可正当两人收拾完锅具准备离开之际,这两个小家伙却用没长齐的乳牙死死地拽住傅子晨的裤脚,好像在哀求着他什么。
无奈,眼下只能跟着小狼去看看是什么情况了。
两只小狼看着眼前的人愿意和自己走,这才松口在前面带路,两只小狼的小腿儿实在是太短了,还一会儿一回头看看这两个人在不在,那生怕两人跑了去的样子真是又滑稽又可爱,引得阿蛮一直咯咯地笑个不停,看得傅子晨也随着阿蛮的高兴而高兴。
离着老远,就看到一头孤狼无力地躺在草地里。
二人缓缓走近,虽然有两条小狼引路,但还是要防着它暴起伤人。
等到两人走上前去,才发现之前的担忧有些多余,这狼应该是两条小狼的妈妈,也不知是经历了怎样的厮杀,周身早已是伤痕累累,后腿上的一条裂痕蔓延到脖子,看起来几乎要把母狼撕成两半,所幸伤口不深,否则还不待他们过来就已经失血而死了。
阿蛮先是看向了可怜的母狼,又看向两只小狼充满希望的眼神,最后用一种询问的目光回到了傅子晨身上。
傅子晨也没有经验去救一头狼,但他如何能见得阿蛮伤心?所以还是尽量小心地抱起了母狼,回到了湖边。阿蛮小心翼翼地给母狼清洗了伤口,又弄了一些草原上的奇奇怪怪的草药上去,再由傅子晨则将伤口做了一个简单的包扎,又喂了它一点肉干,这才让它稍微恢复了一点气力。
这只母狼和两只小狼没有回到狼群,而是选择在傅子晨放羊的地方不远处停留了下来,就算是在部落外面的湖边安居了。听说狼是很有灵性的动物,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
只不过从那以后,每天放羊,阿蛮和傅子晨都会带点食物去喂一下小狼和母狼。
与它们一起定居的,还有一颗会讲故事的心。
大秦,郑城。
熙熙攘攘的人流显示着这座都城的繁华。现如今这秋收刚过,正是买卖的好时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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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检难得微服出来走走,倒也不是想微服私访体察什么民情,就是单纯的想看看自己治下的天下,便漫无目的地闲逛着。
只有两个人随行,中常侍张谦,和一个老太监。
繁华的街道与熙熙攘攘的人群彰显着国泰民安的盛世,帝检脸上不显,但内心还是有些小小的得意的,百姓以前哪得经历过此等太平日子?随手吩咐道:“张谦,你去打听打听,如今这郑城有什么好玩的地方。”
张谦领命而去。
街角是几个黄口小儿在唱着新听来的童谣。
“谁家的瓶儿,谁家的盆儿,谁家的小孩拿小盂儿?”
“老黄家的瓶儿,老金家的盆儿,老秦家的小孩拿小盂儿。”
“为啥哭,为啥闹,为啥你娘要上吊?”
“不为啥哭,不为啥闹,就为那一口二两尿。”
“没银子,没大志,砸个破碗总挑刺。”
“老秦头,完犊子,满地捡起二十四。”
……
帝检听着这融入了家庭情感大戏的童谣,甚是有趣,烟火气才是一个盛世最美的一面。
不多时,张谦回来了,方圆几里遍地都是他的人,倒也不用他亲自跑腿。
“陛下,附近有两个勾栏,一个瓦舍,都是些污浊之地,倒是有个酒楼,名字叫醉香楼,听说请了两个名嘴,很是热闹,另外北边两里外是京城最有名的春秋楼……”说到这,张谦止住了话语,春秋楼也不过是一家高等的妓院而已,实在是没有继续描述下去的必要。
“走吧,咱们就去醉香楼看看。”
醉香楼是个热闹的地方,内外俱是人声鼎沸,但绝大多数都是进不去楼里的,只在门口围着,听个乐呵。
“且说那琅琊王,手持一杆银枪,在那乱军之中,”场内名嘴跟着以扇作枪,好似自己也冲杀在千军万马之中似的,“挡掉箭矢无数,反手只一枪,看是左似是右,看是前似是后,让那贼人躲无可躲避无可避,一枪罢了,就将反贼名将王芝挑翻在地,笑道,‘甚么的狗屁也都敢自称名将。’见琅琊王嘴上笑着,身段可是不减,仿若天上神地上仙,在敌阵七进六出……哈!要说那咋没出来?那便是只一人就杀的那五千大军丢盔弃甲——都跑光啦!再想出来也没了路啦!”
帝检的气场自是无人可比,看店的门卫见这位爷出示的牌子,就知道来头不小,连忙请上二楼雅间落座。
“咱再说这当今陛下之勇武,登基之日,内有顾命大臣把揽朝政,外有九王爷起兵作乱,可谓内忧外患,这陛下隐忍不发,暗中可是手笔大的很——那蝶衣,可是天下间属一号的,那七个支持陛下的大臣,不知道遭了多少次暗杀,每次都是这蝶衣摆平,各位,血楼的暗杀,除了皇宫大内,哪里他们做不得?但,这七个大臣家他们做不得……”
帝检脸上微微笑,任谁听着自己地位的崇高和被别人提及的光荣过去时,心里总是有点得意的。
可是说书的话锋一转,转到了当今相国杨中身上,“要问这九曲黄河剑在谁手上。哈!自然是杨中杨相国,提起这杨相国,那说头可大了,当年陛下平定天下之时,这杨相国还不知在哪里考秀才,一直到帝检十年,才做了个小官,但之后几年就平步青云,一直做上了相国的位子,咱们相国有的宝贝,还不止这九曲黄河剑,什么八宝琉璃瓶,六翅金蝉……一天献一件,要献十年哩!相国权势滔天,有这些个宝贝也是情理之中,在这江南六贡生中,哪个不是相国的门生旧故?这朝廷的各部大员,哪个不是咱们相国的故交?我看呐,这相国平步青云可不是偶然,就凭这八面玲珑,在座诸君,有几人能做到?我猜,能做到的都在二楼雅间呢!”
张谦恭敬的侍立在帝检身后,偷偷地观察着帝检的脸色。不过像张谦这样身居高位之人是不会有什么外在表现的,只是恭敬如平常一样,让人猜不出这出评书是否出自他的安排。
常侍和相国的不和也不是什么秘密,有此机会攻讦一下对手也是合情合理。
帝检的面上古井无波,眼神扫过常侍张谦,只说了一句“回宫”,站起身来拂袖而去。
张谦低声交代了跑堂的几句,神情依旧恭敬地趋了上去。
二楼雅座的客人们面面相觑,刚才那声“回宫”他们可是听的清清楚楚,什么样的爷才喊回宫呢?
消息不胫而走,民间纷传大秦天子微服私访,竟然听到大秦相国是如此之人。
相比之下,另一个谈资就显得无足轻重了。
聚贤庄跑堂的闺女,前几年嫁了一个说书的,在收到了丈夫一笔钱后,守了寡。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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