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李画安到了中午才起来,脸色有些苍白,但身上却是有了些力气,也不知胡七七用了什么法术,自己对这个小丫头的认识又要深刻一层了。
用一副包裹皮裹了瓦罐的碎片,又来到了当初抓获盗鬼的乱葬岗,挖了个坑,将碎片埋入地下,既然从这里来,那便回这里去。
回到家中,胡七七正悠闲的磕着瓜子,似乎那件事情从未发生过。
“咳”,李画安干咳一声,随着一个白眼飞过,胡七七停下了动作,撇了撇嘴,“知道啦,不就是五鬼搬运术吗,这就传给你……”
胡七七摇着脑袋吃着肉干,李画安坐在他旁边皱着眉头,突然问道:“纳灵于气,灵为何意?”
“啊?啥灵,哦,就是鬼啊,哈哈”
李画安一脸黑线:“你刚才不是这么说的。”
“啊?你刚才问过吗,哈哈,我忘了,就按现在的吧。”
李画安无语,这法术还能不能学了,怎么那么不靠谱呢。
胡七七眼珠转了转,问道:“你先前养鬼的养鬼诀是哪里来的啊。”
李画安心中一动,“这么快就忍不住了吗,难道那养鬼诀有问题?”
表面上装作漫不经心,随口说道:“一本古书里看到的。”
“书呢”?
“烧了”。
“……”
胡七七不再言语,李画安反倒焦急起来,试探了几句,小丫头死活不提这茬了。
匆匆两日,就在两人相互试探嬉闹中度过。
这日傍晚,李画安穿上新做的秀才袍,头戴儒巾,收拿折扇,当真是有一番风流才子的气质,随手一个小呼风术,衣带飘扬,更显出尘气质。
可惜,李画安不禁扼腕叹息,如此俊美少年却只能孤芳自赏,无佳人红袖添香,当真可悲也。
“哼”,一声冷哼将李画安从自恋中惊醒,看了看噘着嘴站在旁边的胡七七,他不好意思道:“七七啊,这次真不能带你去,俗话说宴无好宴,这次去了怕是少不了事端。”
“哼,不去就不去,你独自去吃美食吧,可怜我一人独守家中,只有糠菜度日,你好狠的心。”
李画安绝倒,看了看满桌子的果脯、点心,烤肉,再看看仿佛受了多少委屈的胡七七,只有长叹一声,小祖宗真难伺候。
总算安慰好了贪吃的胡七七,李画安终于出了门,这里离宴席地点也不远,干脆也不坐马车,溜溜达达的就奔目的地去了。
他这身装扮,在街上到是赚足了目光,不少大姑娘、小媳妇都禁不住瞅上两眼,更有学生打扮的少年向他拱手施礼,让他虚荣心大大满足了一回。
只恨定安县的道路太短了,李画安觉得自己还没享受完这种万众瞩目的感觉,目的地便到了。
这次致仕晚宴,是在一座庄园举行,庄园华丽气派,占地广大。是定安县最大的地主陆三山的私人庄园,这次专门贡献出来给知县老爷送行。
晚宴在庄园的后花园举行,花园之内奇花异草竞相开放,亭台楼阁不计其数,定安县早有人私下议论,这陆大地主的庄子是仿照京城里的王爷府邸建造的。
是不是像王府,李画安不知道,但这花园确实是李画安见过的最好的花园,甚至超过了他在郡城之时参加诗会时见过的那处园子。
李画安被人引着来到了一处座位,周围已经稀稀拉拉的坐了几人,其中两人和李画安穿着打扮相似,想必也是这次的新晋秀才。
两人见到李画安到来,遂起身施礼,他也还礼,然后与二人寒暄起来,这二人一人名叫林思文另一人叫陈之申,年纪比李画安都要大上几岁。
三人寒暄半晌,却都攀上了关系,两人自称都在李画安父亲之处蒙过学,李画安也顺水推舟的叫起了两人师兄。
又过了一刻,有两人联袂而来,也坐再他们三人旁边,却对三人爱答不理,一副高傲的样子。
李画安却不识得二人,只听陈之申说道:“这二人一个是陆三山的侄子陆寅成,一个听说和陈主薄有些关系,两人根本算不得定安县的人,却在这充门面。”
林思文性子谨慎,见陈之申说的有些大声,连忙拉了拉他的衣袖,陈之申这才警觉,闭上嘴不言语了。
李画安扭头打量二人,只见那陆寅成模样倒是颇为英俊,只是身上傲气袭人,一看就是一个被宠坏的孩子。另一个人却是有些年纪,看面相四十岁上下,黑脸膛,颌下无须,两只眼睛却是有些阴沉。
那黑脸秀才似有所察觉,突然转头看向李画安,目光相撞,李画安只觉得这人目光阴沉压抑,被他一看之下十分不舒服,只好装作四处打量一般,悄悄收回了目光。
那黑脸秀才,目光闪了闪,表情有了些变化,但一闪即逝,随后又变回了原来的样子。
几人相对无言,这气氛便微妙起来,幸好不久下人们就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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始摆上酒菜,几人趁机吃喝几口,尴尬的气氛这才缓解了下来。
酒菜上齐之后,此间主角,定安县即将离任的县太爷登场了,这老爷子身形干瘦,一捧雪白的山羊胡飘洒胸前,走路一摇三晃,似乎随时都会被风吹到。
你若是小瞧这个干瘦的老头,那就要倒霉了,这位县太爷颇有些传奇色彩,据说他六十岁才中进士,朝廷见他年老,就给他随便派了个定安县县令的差事。
到了定安县,老头不仅没有被陈主薄和赵典吏架空,反而从他们手中抢过了一些权柄,如今定安县更有“老太爷半边天,陈赵占了另半边”的说法,可见这位老态龙钟的县太爷是多么的有手腕。
如今老头儿已经在这定安县待满了十个年头,赚的满盆满钵,也不留恋权势,上了致仕的奏表,准备回家养老去了。
只是他这一走,那半边天就要没主人了,所以这次晚宴各色人等齐齐登场,看看谁能拿下这半边天。
县太爷身边跟着县衙大大小小的官员,其中两人最是抢眼,李画安认得其中一个是赵典吏,另一个他也迅速从记忆中找出了他的影子,陈主薄。
陈主薄五十岁左右,方面浓眉,相貌威严,站在一群人中十分醒目,气度比之县太爷还要强盛。
这二人是今次最有能力争夺权利的人,所以人群隐隐分为两拨,分别以二人为首。
缓缓咽下一口酒,李画安收回了在陈主薄身上的目光,面色复杂的将目光移去了别处。
目光所及之处有两个他认识的人,一个是田教谕,一个却是自己救过的周鹏升,这人走在县太爷身后,不显山不露水,少有目光落在他身上。
李画安挑眉,这田教谕他不奇怪,这周鹏升出现在此,却是有些让人难以理解,莫非他是县太爷的什么亲戚不成。
正在思索之间,宴席已开始了,精神矍铄的县太爷先是慷慨激昂的发表了一通演说,说道激动之处竟然还留下了几滴浊泪。
底下众人随声附和,其实却是各有心思。
这宴会对于李画安来说无聊之极,那陆寅成和那黑脸秀才,也是面无表情,只顾吃菜喝酒,只有林思文和陈之申两人颇为兴奋,低低议论着哪位大人怎样怎样等话题。
半壶酒水下肚,知县老爷来了兴趣,带着衙门一众人等走下主宾台,在宴会人群中穿梭,不时与宾客敬酒、谈笑,宴会的气氛逐渐进入了高潮,。
李画安他们所在的位置相对偏僻,知县最后才来到此地。
五人急忙起身,知县将五人狠狠夸了一顿,更是拉着李画安的手臂,嘘寒问暖,夸他浪子回头金不换。
说到最后,县太爷话风一转对着陈主薄道:“文斌啊。”
原来陈主薄叫陈文斌啊,李画安心中微动。
只听县太爷继续说道:“文斌啊,我知道你与画安的父亲有些过节,我老头子即将致仕,临走之前我再做一次和事佬,你就看在我的面子上别难为小画安了”。
李画安抬头,目光与陈主薄一碰,迅速低头。
只听陈主薄道:“县尊不知从哪里听来的风言风语,我与画安之父虽有些口角,但都是过去的事了,其父的为人我是很钦佩的,怎会去为难他唯一的儿子。县尊不必担心。”
县太爷笑道:“陈主薄的为人我还是很清楚的,既然说不为难那就是不为难。”
说完又与李画安交流了几句,这才率领众人离去。
周鹏升也裹在人群之中,见了李画安十分欣喜,但是却未上来搭话,只是听了县太爷的话之后,目光闪烁,低头沉思片刻,随着人流去了。
李画安抬起头向人群望去,恰好看到陈主薄也把目光投向了他,两人目光交汇,两人都读懂了彼此的意思:你等着。
重新坐下,李画安大脑急速转动,分析起当前的形式来,这县太爷话说的漂亮,却是给陈主薄挖了个坑,当众点出了陈主薄对付李画安的事实,虽然陈主薄否认,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
这样一来,陈主薄在那些曾经和李画安父亲有过交情的人眼里,便成了一个欺负小孩子的卑鄙之人,在他致仕之后,必将被这些人所抵制。
但他对李画安也没什么好心,他是利用李画安来刺激陈主薄,这样一来,陈主薄更会记恨李画安,完全把他暴露在了仇人的爪牙之下。
李画安正在分析、思考,田教谕却是急匆匆的走了过来,一把拉起了他。
“来来来,我给介绍介绍你父亲的一些朋友。”
跟着田教谕一路奔走,不停作揖行礼,腰都有些直不起来了,总算将那些人一一拜访过去,有些人是李画安认识的,有些不认识,不过他们都对李画安十分友好,总算是把关系网初步建立起来了。
这些插曲之后,宴会就颇为无聊,一群心思各异的人,围着即将脱下官袍的老人虚与委蛇,实在令人无法直视。
李画安拿着半壶酒,悄悄走到了园内无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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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角落,躲在一颗大树之下,准备清净一会儿。
刚把酒到进口中,就听到有一个声音再他耳边响起:“李画安”。
“噗”的一声,李画安将嘴里的酒喷了出来,急忙道:“胡七七,你怎么来了。”
耳边传来了吧唧吧唧嚼东西的声音,“我怎么不能来,这里有好多好吃的啊,怪不得你不愿意带我来。”
“小祖宗,我和你说清楚了啊,这次不只是来吃饭的。”
“嘻嘻,我不管,反正我来了,嗯,肉肉好好吃。”
李画安无奈,只好低声说道:“好好,来就来了,你躲在哪里了。”
“笨死了,就在你头上啊”,李画安抬头,只见自己头顶大树的枝丫上坐着一个穿花裙子的小姑娘,在树枝上一荡一荡的,手里还拿着一只鸡腿,没有形象的啃着,不是胡七七又是谁。
李画安妥协,求着胡七七下来,把她带回了宴席之上,他周围的人见他出去不久,就带回来一个可爱的小姑娘,心中有些诧异,但李画安懒得解释,对他们疑惑的目光视而不见。
胡七七见到李画安前面一桌子的美食,几乎还没有动过,立刻低声欢呼,拿起筷子大吃起来。
其他人见李画安不解释,也不愿多惹事端,纷纷继续吃酒去了。
只有那个黑脸秀才眼中闪过一丝疑惑,盯着七七打量半晌,但什么也没看出来,之好压下疑惑,继续吃酒。
眼看酒宴接近尾声,众人都已酒足饭饱,那县太爷摇摇晃晃站起来,对着酒宴上大喊:“诸位,今日请大家来还要一项重要事情和诸位宣布。”
来了,众人忙竖起耳朵,今日宴会最大的浪潮就要来了,看刚才县尊对陈主薄的态度,莫非他意属赵典吏暂时接手他的权利?
按大良官制,一县主官挂印之时,若新主官未定,那可由属官暂时代理知县之权,这其中的操作空间可就大了,若是属官有手段,将新来的知县架空也是有可能的。
但这种事情一般很少发生,一任主官致仕,其离开之时必定有新主官接手公务。
这次定安县主官致仕,但新任知县却迟迟未至,有人听说是在来赴任的路上出了意外,还未确定新的知县人选,但这老知县却是等不得了,所以决定在新知县没来之前离去,以免夜长梦多,比竟他的屁股也是不干净的。
这样就需要找属官代理知县权利,那么问题就来了。
老知县声音刚落,整个宴会场瞬间安静下来,陈主薄面色阴沉,赵典吏脸露欣喜。
老知县似乎很满意现在的氛围:“诸位,下面由我来给大家介绍本县的新任知县,周鹏升,周大人!”
“轰”,宛如一声炸雷响彻在众人耳边,这个消息将众人雷的目瞪口呆,这和预想的不一样啊,那里来的周鹏升大人?
众人嗡嗡的议论声中,周鹏升走出人群,抖了抖衣服,整了整帽冠,瞬间整个人的气质便不一样了,一个路人突然变成了上位者,事情的突然变化,让人不由心生恐慌。
周桥、周路兄弟二人也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身上气势也是足的很,往周鹏升身后一站,犹如两个护法,更提升了周鹏升的气势。
他就是周鹏升?这个刚刚在人群中不显山露水的家伙,竟然是新来的县令,他不是老县尊的亲戚?
眼前的情景让众人滋生出了不真实的感觉,但事实立刻打破了所有人的幻想。
周鹏升轻咳一声:“诸位乡邻,在下周鹏升,京都人士,安远二十年进士,今受命接任定安县令一职,任命下的匆忙,下官来的也匆忙,本不想在老县尊的致仕宴上与大家如此相见,但老县尊抬爱,执意要与我介绍众位,如此唐突了,今后还请不吝赐教,共治定安县。”
说完,向四周拱手行礼,又没有了刚出场时那股凌厉之势,变得温文尔雅起来。
见此情景,周围人群纷纷还礼,在场都是心思灵敏之辈,听的周鹏升说话,心中早已明白,这老县尊是和新县令达成了某种协议,新县令保证老县尊走的干净,换取了老县尊手中的权利。
不知道这新县尊是何处来的程咬金,半路杀出让众人措手不及,如今更顺利接收了老县尊的权利,只要稍加调整,便可牢牢掌握在自己手里,这份心性、手段,怕不是一般人家出身呢。
众人从震惊中恢复,虽然惊于新县令的手段,但心中不紧又活络起来,新县令如此,恐怕针对的就是陈主薄和赵典吏这两位,若是三方斗起来,正是从中牟利的好机会。
不说众人心思各异,陈主薄和赵典吏也是吃惊不小,知道来者不善。
两人毕竟是混迹官场多年的老油条,很快就镇静下来,相互对视一眼,就这一眼之中就达成了某种协议。
两人分别起身,笑意盈盈的迎向周鹏升和老县尊,几人说说笑笑,似乎一团和气,但明眼人已经看出,他们身后的巨口和爪牙都已经开始准备,就等着将对方一口吞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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