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海郡朐县东南大屿水寨。
欲平海,欲靖海疆,当然必须有舟师,有舟师,就必须有水寨,有了水寨,就可以在水寨之内或水寨附近操练舟师,也可以据寨防守或出击。
大屿水寨是周富贵下令新建的,几乎是东海郡,乃至整个大燕国第一个水寨。
自鲜卑人南下跃马中原,战争不断,战乱频频,谁还有空建立什么水寨?就算是大燕国的某些有识之士,意识到了水寨、舟师、海疆的重要性,但也必须有财力支撑才行,最为关键的便是,能够得到皇帝和他的朝廷全力支持才行,可这一切均是无法实现的。鲜卑燕重陆而不重海,重骑而不重步,故有牛渚矶大败,故燕、夏对峙于长江。
大屿水寨初建,极为简陋,可即便如此,建立水寨所需的财物,也是周富贵咬紧牙关,从牙缝中挤出来的。
求人不如求己,周富贵与所谓的甄傲国,也就是东海海贼有议和之心,并放高文廷回去,一是表示自己的诚意,二就是希望他能够从中牵线搭桥,可高文廷却是,昔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黄鹤楼。黄鹤一去不复返,白云千载空悠悠...
因此周富贵必须做好,预防东海海贼疯狂反扑的准备。
修建水寨,当然需山傍水而建,三面临海,背靠山脉或城镇。
大屿水寨就是修建在了海边,背靠一座石头山,站在山上,极目远眺,海边的一切尽收眼底。只见蔚蓝色的海洋无边无际,银色的浪花微微波动,轻轻拍打着海边礁石。今天天色奇好,风平浪静的,蓝天白云与蔚蓝色的海水,还有那犬牙交错的海边礁石,构成了一幅奇美的画卷。
“鹏成,近日有何异状?”大燕国平凉侯,东海大都督,东海郡太守周富贵站在石头山上,看着简陋的水寨与海边美景,心情却是有些沉重,心事重重的问向雪罴军舟师统领东野翰道。
“除了发现几只海寇的哨船之外,并无其他异状。海寇未攻打水寨,也未有袭扰他处的消息...”东野翰也是脸色凝重的答道:“大都督,朐县之事,海寇吃了个不小的亏,可说是损失惨重,似乎是被震慑住了。可是大都督,末将倒是以为,不尽然也!盘踞东海多年的海寇不会这么容易认输服软的,也许...也许...他们正在酝酿着什么?”
“大战之前的静谧?”周富贵闻言点头道:“鹏成所虑者,亦是本督之忧啊!可你...有何妙计?”
周富贵说罢,充满歉意的看了东野翰一眼。
周富贵以东海郡的百姓,逼迫东野翰留在了东海郡,让他为舟师统领,却不能给他什么。到目前为止,雪罴军舟师仍是只有战船数十艘,几无大型战船,同时缺粮缺人缺钱缺海战军械,几乎什么都缺,而且这种情况,短期之内是无法得到改善的,这也是周富贵急于与东海海贼议和的原因之一。
东野翰闻言微微的摇了摇头。
巧媳妇难为无米之炊,东野翰再善于海战,且深通兵法,骁勇善战的,但手中无船无粮,无兵无械,也是无计可施的,也只能与周富贵一样,望洋兴叹!
东野翰于朐县,是以少胜多,大胜海贼,但那是突袭,且是近海岸边作战,又有岸上弓箭等支援,这才侥幸战胜了海贼。
而东海海贼大部藏于深海之中,周富贵、东野翰欲除心腹大患,彻底剿除海寇,彻底解决海疆威胁,就必有有一支强大的舟师,深入大海,与海贼于深海决战。
这一切,在目前看来,是绝无可能的!
“大都督,末将忽然想到了一个法子。”半响之后,东野翰忽然开口道。
“嗯?鹏成有何妙策?”周富贵闻言转头,欣喜的看着东野翰问道。
“大都督,南方...南方舟师威雄,大小战船无数,除海寇易如反掌!”东野翰答道。
东野翰念念不忘的还是归南!
东野翰说罢,也是看了一眼周富贵的脸色,只见周富贵的脸色平淡如常,没有丝毫波澜。
“东野公子,无论如何,你也要保全这支初具雏形的东海舟师。”片刻后,周富贵不置可否,只是面朝大海,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
东野翰之意,周富贵又岂能不知?同时这也是周富贵与李清等心腹经常商议的事情,但此时时机尚不成熟,言之尚早。既然条件尚不具备,就不能宣之于众的,即使周富贵再欣赏东野翰,也不能让他知道。
东野翰闻言,心中叹了口气后,默默的点了点头。
“走,陪本督看看将士们操练去。”周富贵随后笑着拍了拍有些意兴索然的东野翰后说道:“今日本督也要上船,与将士们一起操练!”
“大都督,没这个必要吧?”东野翰闻言也笑道。
“有必要,完全有必要!”周富贵说道:“当敌勇敢,常为士卒先,本督连船都不敢上,不想上,谈何身先士卒?而且本督还不会上你的帅舰,本督就上普通将士的战船。”
两人说话间,已经策马走下了山岗,走到了海边水寨。周富贵翻身下马,将战马交给毗恶后,撸起袖子,就打算跳上战船。
“且慢!”东野翰见状连忙对周富贵说道:“大都督,你就这么上船?”
周富贵一身宽大的大燕国大都督袍服,这暂且不说,脚下还是一双沾上水,就沉重无比的翻毛长筒靴,如此又怎能水战?只怕是,落入水中,便会沉入海底,永远浮不上来了。当然也有披甲水战的,但必须做好落入水中,就会永远起不来的准备,或者落入水中,能迅速解甲解衣。
可周富贵却浑然不知,看着东野翰诧异的问道:“何意啊?”
此时的周富贵,善骑战、步战,可这水战...就是门外汉了。
“大都督...”东野翰除去自己脚上的靴子后,赤足立在海水中后答道:“水战之要,首在这双脚上,上船之后,站也站不稳,何谈水战?”
“哦,哦,来人,取短衣来!”周富贵闻言顿时恍然大悟,手忙脚乱的,一边扯衣脱鞋,一边吩咐左右道。
宽大的大燕国大都督袍服脱下,换了件褐色短衣,打上了绑腿,脚上也没穿任何鞋子或靴子了,腰悬一口重剑,与其他舟师将士打扮差不多。
毗恶想跟着上船,却被周富贵阻止。
这么大的个儿,上去小心掀翻了小船,周富贵心中暗道。
“嗵!”
“啊?”
“大都督???!!!”
周富贵准备妥当,便跃上了跳板。
周富贵原本以为自己是坐过船的,并且没吃过猪肉,难道还没见过猪跑吗?于是就有些大意的跃上了架在岸边与战船之间的跳板,可怎料跳板上生了些青苔,跃上跳板的周富贵便脚下一滑,差点一头栽进了海中...引得众人是大声惊呼。
“休慌!休慌!镇定!镇定!”周富贵大叫几声,先半蹲在跳板之上,随后晃晃悠悠的站起身来,双臂展开,就如走钢丝一般,向着战船走去。
此时海面上起了一些风浪,海浪不停的冲刷着战船,使得战船摇摆不定的,而船上的跳板自然也跟着摇晃,看的海边的毗恶等侍卫,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毗恶等侍卫倒是不怕周富贵出什么意外,有什么生命危险,就在海边,还有无数善水性的舟师将士,周富贵落入海中,还怕捞他不起来?毗恶等侍卫所担心的是,堂堂大燕国平凉侯,东海大都督,东海郡太守,雪罴军主帅,就这么在全体舟师将士眼前落入海中,岂不是太丢人现眼了?会堕了大都督的威风的...ωωw..net
不过毗恶等人的担心是多余的,周富贵稳住身形后,在越来越大的海风之中,几步就走过跳板,进入了战船船舱。
这是条最多装载二十人的小帆船,而不是车船,驱动当然是靠风帆与划桨了。船上有舟师将士十人。
“开船!”周富贵取下重剑,连剑带鞘,杵在了船头甲板之上,看着一望无际的海水与波涛,不禁心情大好,意气风发的大声下令道。
一阵海风袭来,吹得周富贵的长发不停的飘动,倒也显得异常的潇洒,意气风发的。
“大都督,东野军主号令未下...”船内的几名舟师士卒互相看了一眼后,一名士卒小心翼翼的对周富贵说道。
东野翰治军也极严,未得号令,擅使船者,便是死罪!
“哦,听候号令便是!”周富贵闻言点头道。
通过这件小事,周富贵却是越来越欣赏东野翰了,可遗憾的是,周富贵不能给他太多,就连替他请功,也被东野翰拒绝了。
东野翰一心归南,怎会做你胡人之官?怎会受鲜卑朝廷的敕封?
“嗵...嗵...嗵...”
“呜...呜...呜...”
正在此时,帅舰之上传出阵阵战鼓声与号角声,同时号旗摇动,东野翰终于下了操演的将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