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牧快步从慈安宫走出,到了宫外才松了一口气。
本来是过来看望奶奶的温馨家庭时光,不想转眼就变成了权斗修罗场。
坐上龙舆回修身殿的路上,楚牧反复的回味之前与首辅的对话。
看样子首辅是特意来慈安宫和自己偶遇的,刚才那一番话,显然是想安抚拉拢自己。或许是发现了之前联手张渊高光义企图糊弄自己的计划没有奏效,改变策略要对自己采用怀柔政策了。
楚牧想着想着嘴角不禁微微扬起,一开始他觉得自己就是个摆设。但现在越来越觉得,自己或许无根无基只是一片鸿毛,但太后和首辅如同天平的两端,此刻保持着微妙的平衡,都需要自己这片鸿毛来压过对方。
更不要说四维门目前看起来是支持自己的,那自己可就不仅仅是一片鸿毛了,起码也得是一撮鸿毛了。
但没一会儿楚牧的眉头又皱了起来,他在思考一开始首辅提黎阳郡主的事,明明自己很热情的忆了往昔,可为何感觉首辅的表情不太对啊!
“小八!”楚牧喊道。
正跟在一旁的马辰龙一脸紧张的快步走了过来,明显的一个吞咽动作后,问道:“我没偷吃东西!”
楚牧翻了一个白眼说道:“那你先把嘴边的芝麻擦掉再说!”
小八赶紧摸了摸嘴边,扣下了两粒芝麻。让楚牧哭笑不得的是他居然不舍得扔,以为楚牧没看见一直捏在手里。
“你以前看过黎阳郡主的记录,她跟我真的只有八年前那次相遇么?我俩后来没有联系了么?”楚牧问道。
小八瞪大了眼一脸懵的看着楚牧,心想你们俩有没有联系问我干什么?这又是什么考验么?
楚牧看出了小八的疑问,意识到自己这么问确实有些奇怪,便又问道:“我和黎阳郡主后来还有些联系,四维门知道么?”
小八想了一会摇了摇头。
“四维门真不知道?”楚牧严肃的问道。
小八一脸为难,也不知道楚牧什么态度,四维门是知道的好,还是不知道的好,只有实话实说道:“陛下,我们四维门再厉害,也不能什么事都知道啊!那黎阳郡主身份高贵,当然陛下你现在更高贵,可是之前谁会去关注您二位之间的事啊!四维门的事可多了。”
楚牧看着小八的脸感觉他没有撒谎,便转过头托着下巴自己琢磨去了。小八赶紧退到一边,将手中那两粒芝麻塞进嘴里……
……
天色渐暗,套着白纸的宫灯刚刚点亮,张渊便缓缓从午门走了出来,一般来说他都是内阁最后离开的那一个,可今日先是去四维门审马彪,回来又看了十几份奏折,全是些明面上说严查马彪背地里想搞事的上书,看得他烦心不已,索性便提前离开了。
他的管家没有想到张渊会这么早出来,还和两个轿夫聊着闲天,直到张渊走到跟前才发现。
“大人,这会儿您怎么就出来了?”管家惊讶的问道。
张渊累得不想多说什么,只是道了句“回府”便坐上了轿子。
两个看起来有些年岁的轿夫,赶紧架起轿子,可前面的轿夫一下没注意起的慢了,导致前后不平稳,只听见轿子里张渊“哎呦”了一声。
管家赶紧过来呵斥轿夫,但其实都是熟人也就是装装样子骂一骂,他们知道张渊也不会为了这点事生气。
如今京城官场讲究排场,连一些衙门的四五品小官都做的是四人大轿,可张渊不讲究这些,一直就是这顶破轿子这俩老轿夫,就因为太过寒酸曾经还闹出过一件官场皆知的故事。
几年前,张渊就是坐着这顶轿子出门,路上碰见另一名官员。那官员很讲排场,坐着四人大轿,前呼后拥还有三名家奴开道。家奴看见张渊的轿子不以为然,便让其停下让自家大人先过,或许是蛮横惯了,一下和张渊的轿夫骂了起来。
两边的官老爷都闻声下了轿子,一打照面,一边是内阁大臣,另一边是当时刚刚出任工部侍郎的汪琦,要知道汪琦能被重用正是张渊力荐的,而汪琦此行正好是去张渊家拜访感谢。张渊一看汪琦那排场直接就炸了,当街骂了汪琦半个时辰,直接把他从清流派骂到了北派那边,骂成了自己的政敌。
张渊的宅子在京城北边,一般来说官老爷们喜欢住在西城,而东城则是住着些经商发家的商人,几乎没有哪个官员会住到北城去,张渊算是四品以上的头一个。
到了家门口,张渊幽幽的走下轿子,管家刚去叫门,从一旁的巷子里走出来一个带着斗笠的男人。两个轿夫别看老,但还是忠心耿耿的,一看见可疑之人,赶紧护在了张渊身前。
那斗笠男缓缓的走了过来,张渊眯着眼接着月光一看,惊道:“是你?”
片刻之后,张渊走进了会客的正堂,斗笠男也跟了进来,管家刚端来两杯茶,张渊便一摆手让其出去。
管家赶紧退出将门关好。
“你怎么来了?”张渊脸色很不好。
斗笠男摘下了头上的斗笠,原来是英王楚策。
楚策走到张渊身前鞠了一躬,道:“回京多日,才来拜访恩师,望先生莫怪!”
张渊喝了一大口茶,冷冷的说道:“英王来不来都行,老夫岂敢怪王爷!”
楚策听闻依旧一脸微笑,说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既然回京岂有不来拜访之理!”
“来看看就行了,老夫就不留王爷了!”张渊说着端起茶杯。
楚策却没有离开的意思,恭敬的说道:“我知道先生生气了,还请先生体谅我的处境!”
张渊一拍桌子,喊道:“什么处境能让你国丧期间在京畿重地横冲直撞,能让你跪在正阳门外让全京城的人都看热闹,让你逼得陛下发出那种誓言!”
看着愤怒的张渊,楚策一脸愧疚的沉默。
“英王太让老夫失望了!”张渊瞪着楚策,顿了半天又说到:“老夫一直以来对英王是多么看重,从来都以教授过英王而为傲,三年前那次老夫还……”
“正因为有了三年前那场风波,我这次才会如此!”楚策缓缓的说道。
张渊皱起眉头,问道:“你的意思是,这一切是你故意的?”
楚策点了点头,说道:“我一开始便知晓刺杀不会是新皇帝干的,也是故意跪在正阳门外,更是有意不交那个活口还装作勃然大怒。”
“你这是为何?你明明是万民心中的英武大将军,贤明的王爷,何故要引起这么多风波,你让百官如何看你,让天下人如何议论你?”
楚策沉默了一会,笑了起来,道:“先生,现在的情况便是我想要的!”
张渊不解的看着自己曾经的学生,陡然皱起了眉头问道:“这些都是那个姓郭的主意,对么?”
楚策点了点头。
“你居然又去找那个奸佞小人了!哼!他去挖煤都不老实,当初老夫就该力主杀了他!”张渊咬着牙说道。
“郭先生本不想见我,是我苦苦哀求他才勉强给我出的主意!”英王解释道。
张渊更气了,大声喊道:“就这馊主意,你居然还是求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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