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海晏不由得回想起那夜二人在崖壁上的对话,心中汗颜,道:“毕竟……”
张焕打断道:“好啦好啦,别‘毕竟’啦,我亦不是不通情理的人,你既有正事要做,我岂能强留你留在我身边?去吧去吧。只是你手上的箭伤,可要好生处理。”
这两句话说的颇为落寞,谈及箭伤,则又颇为关心。
姜海晏这才想起,自己的左臂中了一箭。
当下不惧剑刃割到嘴,径自一口咬住剑脊,右手伸出,抓住箭矢,竟是欲要将那箭矢强拔出来。
张焕吃惊道:“你不是很怕疼么?”
姜海晏嘴里咬着剑刃,不好答话,只是微露笑意,示意无碍,随即猛地将箭矢拔出。创口处立即涌出一股泉眼般的鲜血,又被他忙用右手摁住。
张焕没料到姜海晏如此莽撞,忙向于金铭道:“快将金创药给我。”
于金铭一愣,犹豫道:“少爷……”
张焕伸手,冷道:“给我!”
于金铭无可奈何,只得将一瓶金创药交给张焕。
姜海晏挪开右手,任凭张焕将金创药粉撒到创口处。
所幸这一箭并不深,又未伤及动脉,敷上金创药,很快便已止血。
张焕将创口用布料包扎好,见姜海晏止不住的战栗,更是冒了一额头的汗渍,显然禁不住那莫大的痛楚,愤然骂道:“这么大个人,做事竟如此鲁莽,也不怕落下毛病!”
姜海晏只是一笑。
待张焕绑好布料,姜海晏取下嘴里的剑刃,道:“张兄弟,我……我还有一事相求。”
张焕没好气地说道:“什么事情婆婆妈妈的?”
姜海晏正色道:“我现今既已有去向,身边带个小孩,自是十分不方便的。顾三当家亦非闲人,一样是不可能带个小孩的……”
张焕已知他的意图:“你想让我照顾着小娃子?”
姜海晏解释道:“暂时而已……”
鹤祝冷笑道:“你这小子,还真是有意思得很!自己多事,顺了个小娃娃下来,现在又怕麻烦,转手丢给我们,这算什么道理?”
“这……”
姜海晏见他们不悦,正待说自己再想办法算了,又听张焕道:“短时间,自然可以,不知你要我照顾他多久?”
姜海晏闻言,喜出望外,忙道:“不用多久!不用多久!待我去郢州走上一趟,即把他接走!”
说完又向狗子道:“你且跟着这位哥哥,过些时日,我必会来接你。”
狗子深知姜海晏真心待自己,但他与张焕却不相识,颇有几分怯意。
张焕笑道:“你怕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狗子闻言,更不敢多说一句话。
张焕便又向姜海晏道:“你来接他时,若寻不到我,
(本章未完,请翻页)
可去襄阳杨家院子,寻一个叫杨民善的,报上我的名字,他自会告知你上哪去接人。”
“杨民善?”姜海晏寻思,或是张焕不好透露门第,便也没有多想,点了点头。
他处置了狗子这个包袱,心里一轻,朝张焕拱了拱手,随即向顾盼道:“顾三当家,怎么说蒋相种都是你大哥。我杀了他,若理由不够,你自然是恼我恨我的。那么我们结伴同行一程,我便将我与蒋相种间的血海深仇,一一讲说给你听……”
顾盼先前听张焕道出姜海晏即将去郢州一事,即联想起姜海晏向他打听贾正经的事,心中对姜海晏的大仇更感诧异,这时听姜海晏要与他说,自然愿意。
当下,二人便与张焕一行人辞行,只是顾盼对张焕等并不施礼。
狗子见姜海晏舍他离去,欲要追上去,却又不敢,怯生生看向张焕。
张焕正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掌。
手掌一片鲜红,正是替姜海晏包扎时,染的姜海晏的血。
他忽然开口问道:“郢州,最近可有什么好玩的事情?”
于金铭大感惊骇,欲要劝阻,却见张焕向他一笑,将狗子推向他道:“烦劳你将这小娃子送回府上去吧。记着,不能委屈了他!”
于金铭:“……”
……
那厢,姜海晏牵了破庙中的马匹,与顾盼徒步而行。
他将自己的亲身经历,与从蒋相种、胡远之等人嘴里听来的,一块讲述完毕,末了又说道:“虽则,我父亲率人抢夺了蒋相种负责运送的金银珠宝,着实有过,但蒋相种亦不该将整个寨子都屠戮殆尽。何况,若非他将运送金银珠宝的消息暗中透露出去,我姜家寨的人,自不会听到风声,更不可能行抢劫之事……顾三当家……”
顾盼打断道:“我哪里还是什么三当家?你唤我一声老哥即可。”
“是。”姜海晏接着叹息道:“顾大哥,此事姜家寨的人自有一份罪责,不可推却,但始作俑者,却是蒋相种无疑。何况寨里的妇孺老幼,实属无辜;为人子女,又岂能置父母之仇不顾呢?所以这仇,我是必报不可的!”
“你要去郢州寻贾政经,原来是为了此事。”顾盼颔首道:“想必当初大哥传出风声,亦只是让来兴国确信金银珠宝被土匪劫走。只有如此,大哥才能回到安陆,以剿匪为名、顺理成章地带走他手下的心腹部卒。却没想到,听到风声的还有他人,更有如你父亲一般敢下手劫金的……实在是……”
顾盼寻不出个词来形容,只得连着叹了两口气。
停了一会,他又说道:“我方才自叔平堂奔往聚贤堂求救,见得一地尸体,显然便是大哥与二哥火拼所致。但想大哥与二哥虽然多有不和,倒不至于舍命火拼,想必就是那姓张的耍了手段吧?”
姜海晏便又将如
(本章未完,请翻页)
何与张焕结盟,再到挑拨蒋、石二人的事,与顾盼说了一通。
顾盼听完,道:“原来那姓张的在破庙里设了一局、又在山南小道设了一局,为的是要挑起大哥、二哥之间的嫌隙啊……姜老弟,你为报仇,杀死我大……蒋相种,是他罪有应得,我倒也不与你计较什么了。可是,那姓张的如此阴狠,假扮常大哥的人,令大哥……令蒋相种和石崇武反目成仇,着实令我不齿。其实在聚贤堂见到那番惨状时,我已醒悟过来,猜想唯一一个加剧他们二人矛盾的变数,便是你们二人。如今再听你这么一说,果然印证了我的想法。姜老弟,当日你借故去搜寻是否还有姜家寨女眷时,我曾与那姓张的交谈一番。我观其人,巧言令色,非是什么正人君子,已疑心他不是常大侠的下手,只是好几次试探,都被他蒙混过去。后来,之所以劝你饮酒,便是想看看你的人品如何。好在,你还算是品行中正……”
姜海晏“呃”了一声,没有接话。
顾盼又讲道:“次日,你们上叔平堂来拜访我,我曾想再借机试探一下他。你可能不知道,常健大哥有一子,为蒙古人所杀。我那时提及我妻儿之事,便是一个引子,原想看他是否知晓常大侠的底细。不曾想,却被你问及贾政经,给带偏了。后来我多饮了几杯,心中颇为苦闷,倒是忘了此事……”
姜海晏微微发笑,摇了摇头,道:“那时我也有目的,不想却妨碍了顾大哥。不过,顾大哥,那张兄弟是精明了一些,但与蒙古人,决计是没有关系的。不然,方才蒙古人攻上山去,他大可与蒙古人直接汇合,更不必放走我们啦。之所以迫使蒋相种与石崇武反目,也是因我们人手不足,为达目的,只得出此下策罢了。若是不然,即便我道明来意,要求与蒋相种一决生死,只怕蒋相种也未毕如我所愿吧……”
顾盼深知姜海晏是在替张焕辩解,当下倒不好继续说张焕的坏话,只道:“我们孑然一身,并没有什么让他图谋的,是以他放我们走,我便知他并非蒙古鞑子。只是……我见你天真赤诚,他工于心计,你与他深交,只怕会被他算计,故此,即便他非是蒙古人,我也劝你莫要与他走得太近啦!”
姜海晏固执道:“说句不好听的,我之所以能杀蒋相种,着实得益于张兄弟。顾大哥,这个人情,我须得记着……”
“既是如此,我也不便多说啦,不然又落了个挑拨离间的嫌疑。只消得你与他往来时,多留一个心眼、多注意几分便好啦。”顾盼惋叹一声,继续道:“你虽害得我‘家破人亡’,却也说醒了我。只是你有自己的正事要做,我亦不能劝你一同南下。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咱们在此别过,有缘再见吧。”
姜海晏拱手道:“顾大哥,珍重!”
顾盼哈哈大笑,笑声中颇有萧索之意,人已离去,只留得个背影向姜海晏摆了摆手。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