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海晏大吃一惊,方才他一直纠结张焕究竟是不是在替蒙古人做事,诸多事情,却来不及想。
他正要细想,张焕已打断他道:“即便石崇武能顺利拿下蒋相种,但蒋相种的本部士卒尚在。而顾盼亦曾是安陆守将,相对于投降发动叛乱的石崇武,蒋相种的本部士卒,更大的可能是投靠顾盼。届时,顾盼有了蒋相种的人马,再加上他自己的残部,势力定当不弱。你我再将石崇武已被蒙古人收买的消息抛出去,顾盼最恼蒙古,必定大为恼怒,岂能容下石崇武?届时二虎相争,不是你死,便是我活,到了最后,还不是咱们渔翁得利!
“此外,即便石崇武最终一家独大,经历如此剧烈的内耗,剩下来的势力,只怕是十不存一二。我原非蒙古使臣,蒙古人自然逮到机会,自然不会放过石崇武。届时要拿下他们,纵然他们倚仗天险,也已孤掌难鸣,如何挡得住蒙古人?若说对蒙古有益,灭了这帮恶匪,倒确实也算帮了蒙古不假。难不成,你会因为这点破事,便不对这帮恶匪下手了么?”
姜海晏只听得瞠目结舌,愕然良久。
张焕见状,忍不住啐道:“你当时定是在疑心我的身份,不然以你这脑袋瓜子,定是可以想得出的!”
姜海晏脸颊一红,连声道:“罪过罪过!”
他在慧圆身边待了十年,耳濡目染,因此说话也不免像个和尚。
张焕白了他一眼,继续上路。
姜海晏却道:“既然有这么大一个破绽,石崇武迟早也会想到,又该如何?”
张焕道:“你脑子还没清醒么?那石崇武,只是个莽夫,手下的人,也不过是一批自以为是的流民。即便他发现了这个破绽,依着他们的性子,自然是不怕与顾盼一战的。何况,他们刚刚拿下蒋相种,士气正盛,又以为身后有蒙古人撑腰,岂会惧怕顾盼?”
姜海晏叹道:“是我没有反应过来。”
心里却想:“这张焕不仅巧舌如簧,而且善识人心,根据人的性格做出合理的推断,委实不是等闲之人……”
如此想着,二人已经来到一处房舍。
姜海晏一看,“啊”了一声,原来眼前的房舍,正是供给那些女子居住、以及关押那些尚未妥协的女子的。此时,尚有十几名木然的妇人正在屋外一眼水井边浆洗衣物。
仲和堂在西,叔平堂在东,从西往东,只有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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条道。
一条是返回聚贤堂;一条是走北边蒋相种本部人马驻扎的地方。剩下的这一条,便是打中间穿过。
张焕似乎早有了解,道:“你昨日到的,就是这里?”
姜海晏心绪低迷,道:“是。”
张焕凑到一间屋子前,透过窗户看向屋内,脸上说不上是冷漠还是平和,只道:“还好你家的女眷不在此地……”
姜海晏正要回话,忽听有人厉声喊道:“是什么人!”
一看,却是几名负责看守此地的土匪。
虽然屋子里不服管教的女子都被捆绑,但毕竟还有一群上山颇久的妇人住在此间,不得不小心看管。
姜海晏便道:“我昨日来过,是你们大当家的客人。”
看守的土匪昨日委实见过姜海晏,仍道:“你又来作甚?”
“今日从石二当家那里来,前去拜访顾三当家,只是路过此地。这位小兄弟昨日不曾随我前来,心中好奇,故此看了一眼,打扰了诸位,实是抱歉。”
几名土匪不再多问,看着二人离去,又各回岗位。
张焕虽然知晓姜海晏与蒋相种之间有深仇大恨,却不明了具体情形,只当蒋相种截杀了姜海晏一家,又抢走了他家的女眷罢了。
可姜海晏一家,屠寨当日,便只剩下他孤身一人了,哪还有什么女眷?
他所挂念的,却是陆河清。
抚着挂在剑镡上的红稻穗,姜海晏心中一阵悲痛,却又突然想到,遭劫之时,陆河清亦只有八岁,被蒋相种掳走后卖掉,亦是大有可能的。
甚至,初陆河清意外,姜家寨当时还有不少孩童……
那名土匪身份低微,不知与蒋相种做交易的是谁,但险马岭这么多土匪,定有人知情。
比如……顾盼!
彷佛间,姜海晏似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心头不免一震,又有了勇气。
二人走着,路边的景致已有微妙变化。
先前不论是在聚贤堂,还是仲和堂,周边都是杂草丛生的荒地,不见作物。他们都是土匪,素来是以打劫为生的,是以不种植作物,也属正常。
到了叔平堂这边,则一块一块的土地如同切开的豆腐块似的,规划地十分均匀。
土地上,有往年作物遗留下的秸秆、藤蔓,如辣椒、冬瓜藤,也有新种下的各类蔬果之类,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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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似是一片菜园。
看来,顾盼早已做好被蒙古兵围山的打算。
经过通报,二人很快被顾盼请入堂内。
顾盼到底是武人,相较于饮茶,他更喜爱喝酒。因此,他用于招待二人的,除了自己种植的菜肴,便是酒水。
即便已知姜海晏不胜酒力,也不以特殊招待。
姜海晏只好量力小饮。
顾盼笑了笑,问张焕道:“常大侠的身体状况如何?”
张焕是伪装的,不知常健究竟如何,只好根据自己的揣测,说道:“我家主人在安陆痛失双足,似有低沉之态……”
顾盼颔首道:“也合情理。只是……人生在世,谁无悲痛?”
说着,竟是黯然神伤起来。
姜海晏便问道:“顾三当家,你似有什么伤心事?”
顾盼不加遮掩:“想起亡妻故子罢了。”
“啊!”姜海晏吃了一惊道:“小子不知,还望顾三当家节哀。”
顾盼摇了摇头,道:“起初,来兴国欲要献城投降,我执意不允。不料那厮,竟私下里劫走了我的妻儿,以作要挟,令我就范。我妻儿随我,颇明大义,不愿看我受到胁迫,便选择了自尽……说来,常大侠手刃了来兴国,也算是替我报了仇咧!”
他向二人举起酒杯,饮了下去,正要开口,姜海晏忽道:“方才我们过来时,见到了那些被掳上山的女子,她们也都是可怜人。”
张焕不知他为何越往伤心处说,正要打断,又听顾盼道:“昨日我闻说常大侠派人上山来了,赶过去时,姜老弟却跑去找女人啦。我见你年纪轻轻,是血气方刚的时候,容易误入歧途,所以在此好心奉劝你一句,万可不能沉迷于声色、葬送了大好前程啊!”
姜海晏被他误解,偏又是有苦难言,只好说道:“酒色酒色,向来连在一起。顾三当家劝小子的,小子自当放在心里。但小子也劝顾三当家一句,饮酒伤身,少饮为妙。”
顾盼闻言,哈哈大笑,本想说“男子汉大丈夫,就该大碗喝酒”。但又怕姜海晏回他“男自好色,亦属正常”,便没有说话了。
姜海晏则趁机说道:“不过,我昨日听那引路的小厮说,顾三当家为人正直,最初率部上山时,因见不得蒋大当家劫掠、贩卖孩童,还曾与他大吵一架,迫得蒋大当家从此以后,都不再劫掠孩童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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