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怀空圆寂,慧圆隐世数年以来,几乎与秦晚诚断绝交往,来人自然不是会是他。
二人定睛一看,那人不是别个,正是阔别五年之久的公孙谷。
相较于上一次回山,此次相见,公孙谷的容貌倒不见有多大变化。反倒是姜海晏与上官芷二人,一个长成俊朗的少年,一个变成了亭亭少女。
公孙谷正与慧圆喝茶,见得二人,不由得呆了片刻。
上官芷已是喜极而泣,却比幼时矜持了不少,连忙向公孙谷行了师徒之礼。
公孙谷“呵呵”笑道:“为师一走便是五年,苦了你啦……”
其实公孙谷在外奔走,可远比山上要苦得多。只是他一把年纪,不便在这些小辈面前诉苦。
姜海晏同样上前行礼:“见过前辈!”
公孙谷打量了他许久,说道:“海晏,我此前说你天赋异禀,想必没有意外的话,如今你已能够胜过芷儿了,是不是?”
姜海晏颇有些得意:“近来一月,我与芷儿姊姊比了七场,侥幸胜了五场。”
上官芷倒也不因姜海晏巧胜争辩。
公孙谷颔首道:“如此,也是时候出师啦。”
“只是,尚有四路剑法未能想出破解之法。”
公孙谷道:“此事不急,出山之后经风历雨,亦可不断磨砺。”
慧圆插嘴道:“闲话还是容后再叙,公孙道友,贫僧这里只有白饭素菜,若不嫌弃的话,就一块在此用饭吧。”
公孙谷哈哈大笑:“道士这几年来,什么没吃过?”
四人便围在一起,吃了晚饭。
饭后天色已暗,四人围炉,挑灯夜谈。
公孙谷向三人讲述起自己的经历来:“这几年来,战事愈发紧迫,而且极不乐观,如今只有东南沿海,尚有部分江山还在朝廷手里。本来,我此次是不计划回山的。但杭州城破,有一西夏妖僧,名叫杨琏真珈,巴结上了鞑子,在杭州掘盗历任圣主之墓,十分猖獗。我本意是要去斩了那妖僧、将他盗走的圣骨带回。不料待我抵达杭州,那妖僧却已直奔大都去了……”
妖僧杨琏真珈,原本是西夏国人,藏传佛教僧人。于至元十四年,受蒙古人封赏,出任江南释教都总-统。
他得蒙古宰相桑哥支持,在南边大兴盗墓之事。南宋理宗皇帝的墓葬被他盗后,其尸骨竟也被他挖出,悬于树上,将倒流出来的水银一并接走。事后,更是取走理宗皇帝的头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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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充作饮具。
公孙谷说时,颇感愤懑,只是话锋一转,又道:“我追了一半,途中听闻‘剑侠’李前辈仙逝的噩耗,只得半途折回,途径随州,于是顺道上山一趟。”
慧圆问道:“‘剑侠’李前辈,莫非是郢州的李如一前辈?”
公孙谷道:“便是他了。他虽未收我为弟子,但当年亦曾亲自指点过我,我那‘飞云逐月’的剑法,还是从他的‘太白剑法’化用而来。他老人家仙逝,我焉能不去吊孝……”
“阿弥陀佛……”
姜海晏不知其人,插嘴道:“他是怎么过世的?”
“据说是身子骨欠佳,不过亦是寿终正寝,享年九十有二,也算得上是喜丧啦。”公孙谷叹息道:“只是至此以后,江湖上又少了一位名宿。”
姜海晏宽解道:“人命总有尽时,那是无可奈何的。何况老人家寿终正寝,也算福报。”
公孙谷点了点头:“李前辈为人大仁大义,虽身在江湖,亦曾为国出力,对抗过女真人、携手郢州城防抵御过蒙古。只可惜,他威名赫赫,儿子李恭,却未得他真传,庸庸碌碌而已。听闻孙辈只有一人,更是纨绔子弟,最为不肖,大失祖辈风范。李前辈那一身出神入化的太白剑法,只怕再难重现江湖了……”
慧圆叹道:“朝堂尚有兴衰更替,何况是江湖门庭?”
“这话倒是不假。”公孙谷说回正事:“所以此次途径随州,还有一事,便是带你们二人下山。时下军况紧急,虽然一二人之力,难有多大用途,但力所能及之事,我辈还是不能推辞的。所以此番带你们去郢州拜别老人家之后,我们便一路南下,去助文丞相一臂之力。”
姜海晏听公孙谷要带自己南下,不由得一急,忙道:“公孙前辈,容我一言。”
公孙谷看向他,疑道:“你要说什么?”
“晚辈虽然承蒙前辈教授武艺,但晚辈的际遇,却还不曾向前辈说过……”
姜海晏当下便将姜家寨因来兴国欺压而劫走粮食,继而招致灭寨之祸一事,简要与公孙谷说了一通。
他一身剑术,是经公孙谷允许、从上官芷那里学来,自然不能一口就拒绝公孙谷的安排。
于是说道:“我之所以要练武,为的正是要寻到那些人,以报杀父之仇、灭寨之恨,因此,还请前辈容我南下之前,先去了结这一段因果。”
公孙谷却道:“眼下朝廷已在风雨飘摇、生死存亡之际,你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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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了我的剑,理当先报效朝廷,再寻私仇。何况,时隔十余年,德安府又已被鞑子占据,早已物是人非。你此番若要去寻那些官兵,只怕比大海捞针犹有过之。”
姜海晏情知公孙谷一生为国事奔波,私仇在他眼里,定是不值一提的。
所以要打动公孙谷,须得有大义在先。
略有寻思,姜海晏心里已有计较,欲言又止道:“前辈的话,固然如此。只不过……”
公孙谷见他吞吞吐吐,颇有不悦:“你有何想法,直说就是了。”
姜海晏不再遮掩:“只不过,据前辈所言,如今鞑子占据大半江山,已成大势。此番前去,定是生死难料……”
公孙谷脸色忽变,猛然打断道:“大丈夫投身前线、报效国家,本是天经地义之事,岂能贪生怕死?!”
姜海晏早有说辞,倒是不惧公孙谷发怒,只道:“一死而已,自然不怕。我怕的是,我此去若是死了,那父母之仇便永世不能得报,岂不是要背上一个不孝的骂名?”
公孙谷听他说的亦有道理,怒气稍平,却又道:“自古以来,忠孝本就难以两全。”
姜海晏仍任固执己见,不卑不亢地说道:“此话不然。此番,我若先寻到旧日仇家、手刃他们,以报血海深仇,便可心无旁骛,一心一意为朝廷出力。这本是两全之计,何以非要急在这一时半会,而将血海深仇抛开不管?若是依前辈的看法,那岂不是不必凭吊‘剑侠’老前辈、直赴东南即是?”
公孙谷脸色阴沉,过了半晌,却未再发怒火,只道:“你的话确有几分道理。只不过,距离事发,已有十余年,中间又夹有巨变,一时半会,你怎能找到那些仇家?”
姜海晏道:“那来兴国作恶多端,声名狼藉,德安府内,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他的下落,必定不乏人知道。待我寻到来兴国,那一队屠寨官兵的去向,自然可知。”
公孙谷摇头道:“此事说来容易,做来便难了。”
慧圆却又替姜海晏说道:“公孙道友,此事乃是他心中的魔根所在,若不如他所愿,只怕……”
公孙谷看向姜海晏,只见他目光坚定,确实已是下定了决心,只好退让一步:“既然如此,那你我分开行事。我带芷儿先去郢州,祭拜老先生;你自去德安,打听仇家下落,争取早日复仇倘若实在无从打听,便也早日南下来寻我们。”
姜海晏得公孙谷应允,大喜过望,当即行礼致谢。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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