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春积雪,想来应该没有比躺在炕上更让人惬意的享受了。
翌日醒来,父亲朱翰墨一大早便去了私塾授课。
朱成钧侧过脸来见身旁空无一人,‘妻子’芮瑾萱也早早就起了身。
入夜了就睡,第二天自然醒,没有定时闹钟催促,这是二十一世纪多少奔波于通勤路上的上班族羡慕不来的美事。
这个时代的生活节奏虽然慢,物质匮乏也没有那么多精彩刺激的娱乐项目,对于喜爱清静之人而言那甭提有多享受才是。
朱成钧竟发现自己越来越喜欢和适应眼下的生活,前世带过来那缕充满焦虑躁动的灵魂在这一刻似乎得到了抚慰,心境也越来越平和。
午后,风停雪驻。
朱成钧信步来到安置区。
“朱公子。”众人看到朱成钧到来,都自觉停下了手中的活亲切问候。
安置房不断得到加固和扩建,与昨日相比已经有了相当明显的改观。
朱成钧站在树皮做成的公告栏前看着上面用木炭写下的公布清单,暗自满意地点了点头。分配公平,人人均等,处事公正,人无异议,收支公开,互相监督,这样的处事方式最适用于当下。
眼下大家都一样,没有任何身份地位上的差异,也就少了许多不必要的矛盾。
用朱成钧的话说,这就是一个乌托邦式的理想小社会。
负责上山砍伐薪柴的人轮番上阵,忙得热火朝天。
土窑边上,人们正往窑内堆砌木头、封土、烧窑……
朱成钧认真审阅了树皮公布栏上公告的内容,心里略略计算了一下,昨日只挖了十余个窑竟产出白炭一千二百斤,黑炭近三千斤,比自己预想的要好上不少。
临时安置房已经落成,就可以腾出更多人手集中到木炭烧制上来,只要越来越多的人开始熟练掌握这一技能,运作机制越来越完善,产量还能翻上几番。
人们有了奔头,浑身都充满了干劲,根本不用朱成钧发话大家伙都自发自觉地准备挖更多的土窑用以扩大生产规模。
“快看!他们回来了!”
“车上还有东西!”
“是粮食!”
…………
众人欢呼雀跃,放下手中的活飞奔着过去搬运购置回来的物资。
看到人们眼中洋溢着幸福的泪花,朱成钧也感到一股暖流在心间淌过,一颗空虚的心在这一刻似乎得到了一种特殊的东西赶来填充。
个体的存在对集体有价值,这是人存在于世上的人生意义之一。
徐霄攥着银袋子,迈着流星大步来到朱成钧跟前拱手致礼。
“大哥!我们的炭刚一运到集市就被抢购一空,还接到了炭商预定!白炭三千斤!黑炭则是有多少就收多少!这是购置粮盐和暗自常嵩兄弟几人之后剩余的银子,余银十两!”徐霄一脸兴奋地说道。
朱成钧让老黄接过银两,随即就陷入了沉思,若是一般需求木炭不会如此走俏,就量而言,以镇集市上的需求也非常有限。即将春来回暖,市场需求肯定是在往下走。
“大哥,您在想什么?”徐霄见朱成钧眉头紧蹙,当即收起了那股子兴奋劲。
“订购木炭之人是什么身份?”朱成钧沉声问道。
“不大像是镇上的炭商。”徐霄回想了一下,回道。
朱成钧敏锐地捕捉到里面有古怪,能用于冶铁的黑炭需求量如此大,再结合当今局势分析,朱成钧可以肯定这是朝廷军方在大肆收购木炭。原先还在担心春暖后木炭行情不佳又得重新谋划赚钱路子而发愁,就现在看来是自己多虑了。
朱成钧知道赚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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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机会来了,而且是赚大钱!
辛辛苦苦做出来的产品,岂能便宜了中间商。朱成钧可不想大家都沦为干体力活不讨好的苦力,眼下或许就有一个能改变这一现状的机遇。
机会难得,失不再来。
眼下手里要人有人,要货有货,岂能坐失良机。
朱成钧笑吟吟的颔了颔首,这个笑容在徐霄看来像极了那些奸商的嘴脸。
“今天是个好日子,大家伙理应敞开了庆祝一番。徐贤弟不是为兄说你,攒着银子不多买点东西,真不会来事。”朱成钧随即换了一副口吻笑着轻言训斥徐霄。
“嗬嗬……大哥教训得是。”徐霄一脸憨厚地挠了挠耳跟。
“明日一早我随你们一块到镇上一趟,说不定还得到县城走一遭,准备充分一些。”朱成钧再看了一眼黑炭卫队,话锋一转,对徐霄吩咐道:“你现在是一队之长除了守护好我们大家的安全更要肩负起训练队员的任务,有一身武艺在即便遇上强盗也不至于被撵着跑。”
“大哥英明!”徐霄不禁对结拜大哥的高瞻远瞩又多了几分敬佩。
空地上,朱成钧将前世军队训练的法子能搬来的均悉数运用在队员身上,自己更是身体力行,跟大家一起投入到火热的训练中来。
经过一个多时辰的训练,即便在雪地上训练之人无不汗流浃背。
“大哥,您这训练的法子从哪学来的,竟比军营里的训练还要……好。”徐霄坐在窑火前喘着大气问道。
“以后空下来了由你组织大家就这么练,坚持不懈,能做到?”朱成钧嘱咐道。
“能!”出于对结义大哥的信服,徐霄当即夸下海口。
翌日,朱成钧让福伯雇了驾马车随运炭队伍慢悠悠地往集市上赶。
一路上太平无事,可能是这个地方穷困偏僻,就连强盗都不愿设卡打劫。
一行人来到集市,店门前早已聚了三五客商。
找上门的不是买卖,若非碍于先前约定的价格,朱成钧有狠宰他一笔的打算。
“大哥,二哥。”简单的问候过后,常嵩便帮大伙一起卸车,过称,装车。
朱成钧来到三个炭商面前,今日无论如何都得套出这几人的身份来历才行。
“公子可是这家木炭行的东家?”不等朱成钧开口,一个颇有几分官气的精明商人便主动致礼见话。
在几人看来,朱成钧一副读书人打扮,不禁面露疑惑。读书人在宋朝的地位极高,根本不屑于从事这等贱业,忒有失读书人的身份了。
“大人见笑了,在下不过是附庸风雅,都懂,都懂。”朱成钧将几人的神色都看在眼里,当‘大人’这个称谓说出口,几人自傲地颔了颔首。看到几人的表情,朱成钧更加确定这几人即便不是官差也一定是做官家生意的官商。
“公子无须妄自菲薄,只要稍加努力定能考取功名,我看好你。”那人敷衍道。
“敢问几位大人可是从县里来,购置炭火不过小事尔,阁下只需吩咐一声在下随时可以给您安排送货上门。”说话的时候朱成钧一脸诚挚的笑容。
见三人面面相觑,目露警惕之色。朱成钧更加肯定这几人办的是公差,如此急匆匆地采购木炭大部分都绝非取暖烹调所用,如此以来其用途着实耐人寻味呐。
“为主家办事,大意不得。我看公子是个实在人,这样吧,我们就认定你家的货了,我们明天还来!价格照旧,公子意下如何?”另一人说道。
既然断定几人办的是公差,朱成钧岂会跟他们客气,朝廷腐朽,官商勾结大发国难财,自己即便不能搭上官商的路子,无论如何多少都得从中多混杯羹才是。
“这是件大事,也是好事,几位若不嫌蔽店简陋,请入内闲聊。”朱成钧盛情相邀。
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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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暗道不妙,心道:这个附庸风雅的小炭火商莫非看出了什么来?
“徐贤弟,我与几位大掌柜有要事相商,切勿让人打扰。”朱成钧给徐霄递了个眼色,无比郑重地说道。
近墨者赤,徐霄似乎受朱成钧身上那股精明劲感染,瞬间心领神会。
“朱公子有话不妨直讲。”李姓男子在跟另外两人交换了个眼色,由他发话。
察言观色,朱成钧看得出李姓男子在几人中说话最有分量。
“那在下就开门见山了,敢问阁下,办的可是公差。”朱成钧找到了坐地起价的主动权,对几人的客气瞬间少了几分。
“你……”被人一眼看破,另外两人当场就坐不住了,蹭地一下站了起来。
“看来我猜得不错,几位掌柜的请放心,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至于木炭是什么用途在下绝不打听,也绝不妄加揣测。”朱成钧非常识趣的承诺道。
官家出面大肆采购木炭,会仅仅是行‘炭孝’之举?当官人家会出现取暖用炭紧缺的状况?这个时节才行‘炭孝’上司只会责你用心不诚。
雪中送炭是针对急难之人,给上司送暖炭宜早不宜迟,此乃人情世故。
心中稍加分析,朱成钧敢断定这批炭是军方用于打造武器所需,只有秘密采购才不至于引发行情波动。木炭行情反季节上扬,如此反常,业内人士岂会嗅不出味道来。
“朱公子当如何?”既然已经被人看破大肆采购木炭的用意,也不藏着掖着。
“在下只为求财,当然也不会慢待了诸位。”朱成钧给几人挤了个大家都懂的眼色。
“加一倍价钱。”李姓男子当即将收购价格痛快的提升一倍。
朱成钧摇了摇头,随即伸出五指在三人面前晃了晃,说道:“三倍!在下并非不识趣之人,我可以给三位返这个数。”
三人大眼看小眼,突然涨了三倍的价钱,都快临近他们上报的价钱了。
欺上瞒下在任何时候都大有人在,也都大行其道。
“朱公子既已看出我等办的是秘密差事,虽说这个季节烧制木炭的作坊都已不再大批量生产,衙门只需稍稍放出风来,朱公子能卖出先前的价钱已经很不错了。”李姓男子面色瞬间沉了下来,心道:这小子够狠,一刀子就差没剜到人心尖。
“这个风声放出来,对所有人都不好吧。”朱成钧嘴角微勾,目光炯炯地看向三人。
这次木炭采购的利益集团是怎么操作的,朱成钧脑子不用过弯都能猜得八九不离十。
倘若放出风来在短时间来势必让炭商囤积居奇,只会推高价格,对于急需的木炭军方只有坏处没半分好处,甚至多花五倍价钱都依然难让炭商放货。
此事大家都心知肚明,店内的气氛瞬间一片沉寂。
“朱公子能让我等交差,倒也无妨。”李姓男子心里门清,其实他早就想提高木炭收购价了,碍于身份苦于找不到合适的机会罢了。要想在不暴露木炭是军方急需的前提下推高木炭行情,又想在制炭作坊大多歇业的情况下定期收购足够的木炭那就更难了。
若非如此,这个大冷春季他们可不愿跑到乡下来,在家抱着娇美小妾谈情不爽吗。
“诸位若信得过在下就请拭目以待,我绝不会让你们对上交不了差就是。若信不过在下合作恐怕就要到止于这一次了,我也正好让作坊的人多谢时间歇息。”朱成钧回道。
“好!就依朱公子所言,但愿你不会让我等失望。”话说到这个份上就差最后定音了。
“合作愉快。”朱成钧当即与三人击掌为约。
生意谈成,三人当场交足了订金。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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