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曰:把酒花前欲问君,世间何计可留春。纵使青春留得住,无情花对有情人。一瞬念来陈往事,几多情断入空门?有心白首离歌散,望断天涯更销魂。花开盛时随无意,高山不见琴箫鸣。任是好花须落去,红颜能得几时新。暗想浮生何处好,清歌一曲倒金樽。
话说林冲、公孙胜、花荣与宣赞四人,拜别那行者武松之后,便开始继续找寻那流落在外的其余梁山兄弟,这一次他们要找的,是神行太保戴宗。
这神行太保戴宗,原是江州两院押牢节级,他曾与吴用等人合谋,伪造奸臣蔡京书信,以救关押在江州大狱中的宋江,却被小人黄文炳识破,后被判处斩首之刑,被梁山好汉救出后,果断入伙上梁山。在征方腊后被授予武节将军、兖州府都统制。
出发前,公孙胜掐指一算,神情严肃地对林冲三人道:“戴宗兄弟素来生性刚烈,今被贼人栽赃陷害,现早已纳还官诰,准备到那泰安州岳庙陪堂出家。我们即刻前往泰安州,以免误了大事!”
“公孙兄弟说的正是,那戴宗兄弟有日行八百里之能事,我等定要快些去找寻他,不然错过时日,恐再难觅其踪也!”花荣此时看了一眼林冲与宣赞,忽地担忧起来,道。
这林冲与公孙胜等四人昼夜不息,紧赶慢赶,终于是在最短的时间内从杭州之地赶到了那兖州府。他们找到兖州府的守城军士一问,军士只道:“这神行太保戴宗现今倒是正在这城中,不过早已交了官印,只等收拾妥当,明日一早便启程动身,放野山林。”
“看来此行好在还是赶上了,我们这就直接进城找那戴宗兄弟罢!”此时宣赞激动地说道,就要直奔入城而去。
“慢,这戴宗兄弟乃是被人栽赃陷害,这才被迫辞官,我们若是贸然前去,似有不妥之处。”公孙胜此时走到宣赞身前,挡住他的去路,又拉上林冲与花荣,待四人一齐走到一偏静去处,这才小声言道。
“公孙兄弟说的倒是在理,只是这要是不能及时见到那戴宗兄弟,他若是提前星夜赶路启程,我等能奈之若何?怕是再无相见之日也!”林冲脸露担忧之色,对众人道。
“既是如此,那我便先行去找那戴宗兄弟见上一面,探个究竟,再图打算!”此时只见公孙胜表情凛然,双手合十,而后迅速化作剑指,两眼威严怒睁,望向苍茫云天,嘴中喃喃念道:“宇宙在乎手,万化生乎身。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变!”
此时的公孙胜登时消失在林冲、花荣及宣赞三人的面前,待三人正暗自惊奇之时,却见得身旁忽有一只苍蝇飞来,先是悬在半空,而后盘旋起舞,甚为惹眼。只不多时,便听得这苍蝇竟对林冲等三人小声低语道:“各位兄弟,你们先在此稍作停留,等我与那戴宗兄弟见面详述之后,再施法力,送你们得见戴宗兄弟,我去也!”
林冲等三人这才明白过来,这苍蝇乃是那公孙兄弟所化,想到这入云龙公孙胜竟有如此神通法术,可作万千变化,神鬼难测,石破天惊!想到这里,三人不禁打心底里拜服起他来。真个是:公孙道法无穷大,可作万千妙变化。问此神通出何门,太乙真君是一家!
话说这公孙胜化作苍蝇,到了那戴宗府中,忽地看得三个熟悉的身影围坐在一桌,正与那戴宗喝酒,此三人正是那镇三山之黄信、铁面孔目之裴宣、锦豹子之杨林。
只见此时戴宗端起一碗酒,一饮而尽之后,放下碗筷,对其余三人道:“黄信兄弟、裴宣兄弟、杨林兄弟,我本忠心图报国,如今却被那御史中丞王黼所害,这王黼与那高俅、蔡京、童贯,乃是一丘之貉,我若再不辞官归隐,性命恐只在旦夕之间矣!今日找你们来,便是要找你们作这辞行之事!”
戴宗说着,眼中滚烫的泪水不自觉淌了下来,划过鼻角唇边,再过下颌项颈,最后直直地落在地上,久久不能平静。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用衣袖揩去眼角的泪水,又道:“不知何时能再与各位兄弟相见,想我梁山兄弟一百零八人,当初聚义之时是何等英雄,如今功成名就,封官加爵,却仍要被那朝中奸之人害作鸟兽散!”
说到这里,他把放在桌上的酒碗再次斟满烈酒,而后端起酒碗,又是一饮而尽。稍稍顿了一会儿,道:“我早先闻得那公明哥哥之死,只当是他终日操劳,为国尽忠而死,后花荣、李逵、吴用等兄弟相继死去,我才知道如此种种,全是高俅、蔡京及童贯他们的奸计,他们这是要把我们梁山兄弟一网打尽,送上死路啊!”
此时黄信猛地一拍桌子,大怒道:“朝廷叫我在青州任武奕郎兼诸路都统领,这倒是美差,只是苦于终日不见旧日梁山之兄弟,让我好生不自在!自我听得公明哥哥与吴用兄弟等人莫名死去之事,我这官也做得很是不痛快,早就别无他念,只一心想远走高飞,今日愿随戴宗兄弟归隐山林,不再过问朝堂江湖世事!”
“也算我一个!”此时裴宣忽地起身,端起桌上自家酒碗,道:“只请哥哥喝了这碗酒,我裴宣这武奕郎、都统领也他娘的做得不痛快,这劳什子官我也不想做了,情愿跟随戴宗哥哥,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杨林听闻此言,只是将手一拱,看向裴宣,而后抱拳高声道:“说得好,不愧是我杨林的好兄弟,我这劳什子武奕郎、都统领也不做了!我原想与裴宣兄弟在饮马川受职求闲,了此残生!今既是裴宣兄弟跟随了戴宗哥哥,我杨林岂是那贪图权势富贵之人,也只愿跟随戴宗哥哥,常伴左右,只求哥哥莫要嫌弃!”
“好!既是如此,那我们便连夜就走,免得牵丝攀藤,再生枝节!”戴宗见黄信、裴宣、杨林表了情义,当即决定趁着月色悄然出发。
这时化作苍蝇在一旁静听的公孙胜只觉心急如焚,随即现出真身来,而后又挥手对众人道:“慢慢慢!众位兄弟且慢!我已探听你们的谈话良久矣,知道各位兄弟依旧怀有梁山时的大义!既是如此,何不再与我共上梁山,再图大事耶?”
那戴宗、黄信、裴宣与杨林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了一大跳,过了一会儿,才听得那戴宗道:“你是人是鬼?怎敢冒充我家公孙兄弟?看我不叫你这天杀才现出原形!”
戴宗说着,从胸口的衣物中掏出一纸黄符,正是那镇鬼符,此刻又听得他嘴里喃喃念道:“太上老君教我杀鬼,与我神方。上呼玉女,收摄不祥。登山石裂,佩戴印章。头戴华盖,足蹑魁罡,左扶六甲,右卫六丁。前有黄神,后有越章。神师杀伐,不避豪强,先杀恶鬼,后斩夜光。何神不伏,何鬼敢当?急急如律令!斩!”
霎时间,那镇鬼符竟兀自灼烧起来,不久又化作一道剑光,直冲公孙胜而去。
这公孙胜见此,只是微微一笑,挥动袖袍,挡住那飞身而来的剑光,对戴宗道:“哈哈哈,戴宗兄弟,好法术,不过我真的是公孙胜,我是活生生的人,你的符咒对我是没有用的!”
此时戴宗才反应过来,站在他们面前的真是公孙胜其人。黄信、裴宣与杨林三人听见公孙胜的这番言语,脸色也由惊转喜,激动非常。
四人疾步走向公孙胜,这黄信拉住公孙胜的手,感慨着说道:“公孙兄弟,我这莫不是在做梦吧,怎地今夜在此见到你耶?只说你遁世修道去了,怎么又下得山来,来找我们兄弟叙旧,莫不是有什么大事发生?”
这公孙胜听闻此言,只把前因后果说了一遍,告诉他们宋江、吴用、李逵、花荣死而复生之事,又教他们只管再上梁山水泊,等寻得所有流落在外之梁山水泊兄弟,届时再共聚大义。
“好的很!既然我们的宋江哥哥死而复生,我们便又有了依靠,我们这就再上梁山,与众位兄弟把酒言欢,逍遥自在!”此时裴宣欣喜之色溢于言表,大声说道。
杨林听得此言,随即附和道:“正是如此,我们兄弟已然许久不见,现如今朝中奸佞横行,我知戴宗兄弟险些被那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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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王黼以‘招兵买马,意图谋反’之言栽赃陷害,好在他及时上表书信给那书画名家张择端,这才得以让那张择端在徽宗皇帝面前美言宽罪,不然性命早早休矣!今日公孙兄弟到来,想必是上天之意,我们定要再上梁山水泊,与各位梁山水泊之兄弟共谋大事!”
“好!既是如此,我们就此约定,你们便先行投奔梁山而去,水泊之上,公明哥哥等你们久矣!我且叫城外林冲兄弟、花荣兄弟、宣赞兄弟与你们见上一面罢!”
此时只见那公孙胜又把袖袍一挥,林冲、花荣与宣赞三人便登时出现在戴宗等众人眼前。待昔日梁山水泊之八人续了旧情,这戴宗、黄信、裴宣与杨林便即刻前往梁山,不再耽搁;而公孙胜等四人则继续寻找其余流落在外的梁山水泊兄弟。
公孙胜与林冲等四人下一个要找的,正是那病尉迟孙立、小尉迟孙新、母大虫顾大嫂,这三人在征讨方腊得胜回朝后,均是回了登州:孙立已被朝廷授予武奕郎、登州府都统制;其弟孙新只念及兄弟情深,也随兄回到登州,谋了个小差,任登州府提辖一职;而其弟妹顾大嫂,虽封东源县君,却无意富贵,只是常伴夫君孙新左右,两人终日如胶似漆,胜似神仙眷侣。
“林冲兄弟,花荣兄弟,宣赞兄弟,我们该往登州去找故人了!”公孙胜道。
“好!只是听闻孙立、孙新与顾大嫂三人同我们梁山兄弟征讨江南之后,尽皆回得那登州之地,今不知安好否?”宣赞问道。
林冲此时笑道:“但去无妨,到了那登州之地自然知晓!”
就此,三人又踏上了由兖州去登州寻找孙立、孙新、顾大嫂的路途。一路上,四人爬山涉水,翻过崇山峻岭,走过泥潭险河,几日后,便到了那登州地界。
公孙胜与林冲等四人到了登州之后,只见得这登州山明水秀,天朗气清;仙亭无数,道观林立;物华天宝,人杰地灵。原来这登州正是蓬莱、方丈、瀛洲三山之首所处之地。诗云:胶东连即墨,莱水入沧溟。国小常多事,人讹屡抵刑。公才征郡邑,诏使出郊坰。标格谁当犯,风谣信可听。峥嵘大岘口,逦迤汶阳亭。地迥云偏白,天秋山更青。祖筵方卜昼,王事急侵星。劝尔将为德,斯言盖有听。
“公孙兄弟,我们这次是该直奔登州府而去吗?还是烦劳你略施神通,看看是否有不妥之处!”林冲对公孙胜道。
此时只见公孙胜掐指一算,道:“不好,这孙立兄弟已然出家,想必已然看破红尘,我等想要赚他上梁山,恐怕有些许阻碍!”
“那孙新与顾大嫂在何处耶?”花荣神情焦急,道。
“莫慌,待我细细算来!”
只见公孙胜又掐指一算,好一会儿,方才欣喜道:“这孙新与顾大嫂倒是无碍,孙新只是在这登州府任提辖一职,不曾变动,顾大嫂也跟随左右,衷情不变。”
“既是如此,我们便先去找寻那孙新与顾大嫂,而后再去找那孙立罢!”宣赞若有所思,只感慨地说道。
“正是,只要把那孙新夫妇说动,其兄孙立想必会有动心之念,那时再赚三人上梁山水泊,此事定可成也!”林冲此时倒是不慌不忙,道。
“好!那我们先去找孙新与顾大嫂夫妇!”公孙胜与林冲、花荣、宣赞三人一拍即合,道。
四人来到登州府衙,宣赞拿出些许碎银,递与守门士卒,道:“你且去通报一声,只说有故人来见,叫孙提辖与顾大嫂同我们一会!”
那守门士卒接过银两,脸露欢喜之色,便进衙到孙提辖府通报去了。
“顾大嫂,你说这故人为何人也?”此时的孙新接到士卒通报,只是疑惑不解地问起顾大嫂。
“莫不是哥哥回心转意,还俗下山来了?”顾大嫂先是心头一惊,而后灵机一动,兴奋地说道。
“不可能,哥哥自那事以后,已然再无半点尘念,只是在那天应寺终日吃斋面佛,哪肯就此下山与我们相会耶?”孙新长叹一口气,道。
“既是如此,我们且叫他进来,看看这故人究竟是谁?”
待顾大嫂说完这话,孙新便把大手一挥,示意士卒叫那门外来人前来见上一见。
公孙胜、林冲、花荣、宣赞四人接到士卒的回话,便兴冲冲地往登州府衙里赶。到了那孙新的提辖府,四人不由得大惊,只见孙新此时早已两鬓斑白,华发早生,脸上更是褶皱遍布,俨然一副老者的样子,好在眉间英气犹存,目光依然如炬。
“啊!公孙大哥,林冲兄弟,花荣兄弟,宣赞兄弟,居然是你们!”这孙新见到公孙胜四人也不由得大惊起来,迟疑了一会儿,又道:“你们怎么会来登州看我?”
此时一旁的顾大嫂却是一脸疑惑,只道:“林冲兄弟,花荣兄弟,宣赞兄弟,你们不是早就......怎么会来到此处,莫不是我青天白日地见了鬼耶?”
“哦,此事说来话长,容我细细道来!”公孙胜赶忙向顾大嫂一五一十地说明了一切。
“真是奇哉!想不到世间竟有如此神通广大之人,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先前只知庄周试妻,劈棺惊梦,留有假死而再生之传说;又有梁山伯与祝英台魂归地府,情动天地,化蝶而重生之奇闻!今日听得梁山兄弟死而复生之际遇,还是头一遭!”顾大嫂感慨地说道。
公孙胜听完顾大嫂之言,只微微一笑,道:“我们梁山水泊之兄弟得蒙上天恩诏,共聚大义,此乃冥冥所予之事!”
“那你们此番前来,意欲何为?”此时孙新开口道。
“昔日我们梁山一百零八人,聚义梁山,惩奸讨贼,保国安民,替天行道,可惜自征方腊得胜回朝,所剩兄弟已然无几。幸得徽宗皇帝封佑,这才为官为民,祈望安平度日。今此朝中奸佞之臣蔡京、高俅、童贯又开始兴风作浪,企图设计陷害昔日梁山幸存之兄弟,我等来此,便是要请你们重上梁山水泊,共谋一举铲除朝廷奸党之大事!”林冲愤愤道。
孙新此时有些难为情,面露尴尬之色,道:“我与顾大嫂倒是无碍,只管再上梁山,随公明哥哥及众兄弟共同杀入皇城,惩奸除恶,只是我那哥哥孙立......恐难再说动他再上梁山!”
公孙胜此时微微点头,安慰着孙新道:“我早已知晓一切,你家哥哥孙立,自征方腊得胜回朝,受徽宗皇帝封赏,与妻乐大娘子来这登州城再为官。只是天公不作美,乐大娘子不久便病逝,好在不久之后,你家哥哥终于从失妻之痛中解脱出来。从此你家哥哥只管恪尽职守,只行那仗义之事,好打抱不平,故而又得到登州知府之女楚婉儿的垂青爱慕。只道是‘英雄难过美人关’,这楚婉儿天生丽质,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牙如瓠犀,螓首娥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最喜扶危济困、凛然大义之士,你家哥哥孙立与她情投意合,于是双双坠入爱河。”
说到这里,公孙胜长叹一口气,又道:“可惜自古红颜多薄命,你家哥哥孙立与那楚婉儿共结连理不到一年余,这楚婉儿便因产厄之灾,与那腹中胎儿双双殒命。自此,你家哥哥孙立便看破红尘,辞官出家,不再涉足尘世之事,只是终日吃斋念佛。痛哉,孙立兄弟!”
孙新与顾大嫂听闻此言,想起自家哥哥的前尘往事,不由得掩面相泣,顿时泪如雨下。林冲、花荣与宣赞三人也忍不住难过起来,一时间,提辖府充斥着悲痛气息。说起这孙立的遭遇,真个是:多情自古空余恨,好梦由来最易醒。岂是拈花难解脱,可怜飞絮太飘零。香巢乍结鸳鸯社,新句犹书翡翠屏。不为别离已肠断,泪痕也满旧衫青。
等众人情绪缓解过来之后,孙新道:“既然几位兄弟远道而来,叫我们再上梁山共图大事,我与顾大嫂定当全力相助,事不宜迟,我们且先去那天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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寺说动哥哥,然后我们再同上梁山罢!”
公孙胜与林冲等众人纷纷点头表示赞同,只等孙新与顾大嫂收拾过行李包裹,便与他俩直奔天应寺而去。
六人到了天应寺外,正要进去时,被几个守山门的僧人拦住了去路,只听得其中一个僧人道:“几位施主,行色匆匆,不知前来本寺有何要事耶?”
这公孙胜对那僧人拱手道:“我们前来是要找寻那孙立兄弟的,烦劳这位大师向他通报一声,只说有旧人前来探望!”
“施主所说之孙立,该是那孙都统罢,本寺已无孙立,只有妙空大师!”那僧人双手合十、拱手作揖还礼,道。
“既是如此,烦劳大师通报那妙空大师,只说公孙道人来此,要与他谈论佛论道。”
“请恕小僧无礼,妙空大师正在禅堂清修,不见外人,诸位施主请回罢!”
“这样,大师只管将这令旗交与妙空大师,剩下的事就不用管了,妙空大师见不见我们,就听天由命罢!”此时公孙胜从袖袍中掏出一个三角黄色令旗,只见旗上系有黄色红边飘带,旗杆由紫藤所制,旗面上书“敕召万神”四个大字,交与那个僧人。
“也罢,既是谈佛论道,我且前去通报一声,诸位与妙空大师是否有缘得见,就看造化了!”
那僧人说完此言,接过公孙胜手中递过的令旗,便兀自前去那妙空大师修行禅院通报了。不久之后,只见那僧人面带喜色,又拱手作揖道:“善哉!善哉!几位施主,你们且进去罢,妙空大师愿意见你们!”
公孙胜等人听了这话,赶忙进寺庙,来到那孙新的修行禅院,只见禅堂坐着一个身形消瘦、满头戒疤的和尚,正在打坐念经,所念之经,正是那达摩祖师之《皮囊经》,经言:这皮囊,多窒碍,与我灵台为患害。随行逐步作机谋,左右教吾不自在。筋一团,肉一块,系缀百骸成四大。有饥有渴有贫穷,有病有灾有败坏。要饭喂,要衣盖,更要荣华贪世态。使我心上不得闲,为伊始下来生债。细思量,真难耐,招引群魔难禁戒。滋生五鬼及三尸,长养八邪并六害。屎尿渠,脓血聚。算来有甚风流处。九孔常流不净坑。六门尽是狼籍铺。堕三途,沉六趣,盖为皮囊教我做。如今识汝是冤家,所以教予生厌恶。问明师,求便路,得法方能自回互。只为生从爱欲来,欲心数尽无来去。断欲心,要坚固,休恋皮囊自失误。淡饭粗茶且给时,其馀更复生贪妒。主人公,休慕顾,识取其中玄妙处。内隐一颗大神珠,昼夜光明常显露。不拘言,难词诉,耳不能闻眼不觑。不空不有不中间,晃晃明明无定度。养皮囊,要纯素,纯素之中生解悟。忽尔心中解悟明,皮囊变作明珠库。放光明,遍法界,内外相通无挂碍。照见堂堂出世人,端严具足神通在。也无罪,也无福,也无天堂并地狱。一朝摆脱这皮囊,自在纵横无管束。也不来,也不去,来去中间无定住。荡荡嵬嵬烁天虚,谁能更觅成佛处。
“孙立兄弟,我们来看你了!”林冲看到此景,不由得大叫了一声。
只见那妙空和尚面对禅堂佛像,背对着众人,纹丝不动,依旧是打坐念经,仿佛没听见林冲之言。
“哥哥,我来看你了!我是你的弟弟孙新啊,你且转头看看我与顾大嫂罢!多日不见,你怎么成了这番模样,身形消瘦如此,让我好生心痛!”孙新哭泣着说道。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几位施主,你们乃是尘世中人,妙空早已看破尘俗,你们就不要打扰他的清修罢!”这时,一个苍老雄浑的声音在众人耳边响起。
众人转头看时,只见一身穿紫金袈裟,手持乌木禅杖的老僧人正缓缓向他们走来。待这老僧人走进,众人细看时,只觉这老僧人慈眉善目,仪表非常,超脱凡俗。公孙胜见此,俯身施礼道:“想必大师便是这天应寺的主持了吧,公孙道人这厢有礼了!”
“阿弥陀佛,公孙道人,你怎么今日也来得此处,你师尊罗真人如今安好否?”
“多谢大师关怀念旧,只是我师尊罗真人已然仙去,我曾听得师尊说起过你的名讳,你是寂灭大师,与我师尊同是那转世历劫之仙人,乃是慈航普度圆通自在天尊门下之弟子惠岸尊者是也!虽佛道修为相异,源起却是同根,所往亦是同途。今我特奉尊师罗真人临终之所托,要与那天魁星转世之宋江但行保国安民、替天行道之能事,还望大师多多成全!”公孙胜解释道。
“成仙成佛成道自有天定,想不到罗真人已然早早归位!既是如此,妙空,你且下山随这公孙道人去那凡尘走一遭罢!”寂灭大师望向禅堂中诵经的妙空大师,道。
此时这妙空大师听了师傅之言,缓缓起立,转过身来,对寂灭大师道:“谨遵法旨!”
孙立听了这话,喜不自胜,赶忙过去拉住妙空大师的手,道:“哥哥,你终于肯随众位兄弟下山了!”
“阿弥陀佛,妙空,你此次下得山去仍旧叫做孙立,我且赐你长发还俗,待功成圆满之日,我再为你落发剃度!”寂灭大师道。
“是,师傅!”
这主持只把手一挥,妙空大师的头上顿时就已戒疤尽去,而后长发生出,胡须满脸,俨然旧时孙立之模样。
“妙空,不,孙立施主,今你此次下山,我且再传你一卷《皮囊歌》,你且附耳过来,我念与你听!”寂灭大师说完这话,孙立立马走到他的身前,此时只听得寂灭大师小声传经道:“臭皮囊,不久长,人生切莫逞豪强。为王为宰为民卒,一旦无常梦一场。勘破了,罢思量,各循造化过时光。乾坤中有能仁旨,解使时人出苦殃。且问著,是何旨,毕竟要从何所取?智者深知是妙心,此心灵妙无堪比。不盖天,不擎地,万象森罗何足计。浩荡虚玄古及今,谁云生死并来去。大丈夫,宜立志,不悟此心都不是。想起轮回实可哀,切须入道当回避。这避方,快自觅,一念无生都解释。突出真常大涅槃,圆明寂照凝天地。虽然见得的明明,亦要遇人末后句。末后句,若何为?我佛拈花示众时,人天百万浑无措,迦叶微微笑逗机。三千七百今犹古,俱要通方向上归。这般事,绝语言,到家全不涉因缘。空生枉在岩中坐,鹙子徒存日百篇。使不得,智与能,三藏玄谈我未曾。一念如如无上道,九流三教岂能臻。论乎如,即有无,有非万象诸幻有,无非虚无断灭无。会得有无之方便,穷年相伴古毘卢。超三界,出迷途,不用从前诸范模。解向异中提异类,随流顺逆自危孤。僧不著,俗何拘,尽世能为弗遇渠。壁立千寻难近傍,交驰棒喝是何如?言有骨,用无为,万别千差自应时。不持不犯无拘束,杀佛焚经破网疑。大手段,方敢纵,不得别传非释种。破沙盆内入传灯,大好山中醒世梦。醒悟后,似非曾,何殊万死及千生。祇因不契无生理,所以生生起爱憎。爱憎尽,祇一灵,洞然明白是何人。这般极则言难会,笑杀南无观世音。”
待寂灭大师传经完毕,只听得他又对孙新说道:“阿弥陀佛,孙新施主,你乃重情重义之人,只是人生苦海,你已早生华发!”说着,这寂灭大师把那手中的乌木禅杖对着孙新一指,孙新白发立马变成黑发,鬓角胡腮银丝恢复如初,顿时乌青发亮,就连脸上的褶皱也登时消失不见。
“好神通!”公孙胜见此,只觉这寂灭大师的法力厉害非常,与尊师罗真人只在伯仲之间,不由得暗自赞叹起来。
“多谢寂灭大师!”孙新此刻拱手作揖道。
之后孙立与众人出得天应寺,两边人只是稍作辞别,又分道而行。自此,公孙胜、林冲、花荣及宣赞四人又寻得梁山水泊流落在外之神行太保戴宗、镇三山黄信、铁面孔目裴宣、锦豹子杨林、病尉迟孙立、小尉迟孙新、母大虫顾大嫂七人,加上先前寻得之小旋风柴进、扑天雕李应、美髯公朱仝、行者武松、铁笛仙马麟、鬼脸儿杜兴、独角龙邹润七人,共计十四人,如今梁山水泊流落在外之二十又九人,只剩十五位矣。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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