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首之人二十余岁,穿着一身锦服,胖胖的圆脸上一双色眯眯的小眼,在李师师和王元奴身上来回打量。
那说话之人,紧跟在胖青年身后,应该不足三十岁,正一脸鄙夷的盯着赵泓。
两人身后跟着三四位壮汉,其中一位不停的打量着赵泓。
赵泓也感受到对方身上凌厉的气息,看来这位居然是不下于林冲实力的人物。
胖青年先是向童贯躬身行礼道:“小侄带家父向童伯伯问好,要不是伯伯点了师师小姐,本衙内就把钱老板剥皮拆骨。”
童贯哈哈一笑道:“钱老板又怎么惹到你这花花太岁了?”
不用说,赵泓已经知道这人是谁了,原来这就是高槛高衙内,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本衙内来寻师师小姐,这个老东西三番两次的阻碍,不是师师小姐有客,就是师师小姐不闻曲词不见外人,今天本衙内把本中兄请来,他又推辞说师师被伯父请去了,那小侄只有乖乖等着了。”
别的人对于这位高衙内口中的本中兄还没有什么概念。
而李师师和王元奴已经向其欠身施礼道:“奴李师师、王元奴见过吕公子。”
吕本中,高祖是仁宗朝丞相吕夷简、曾祖是哲宗元祐年宰相吕公著、爷爷是光禄少卿荥阳先生吕希哲,父亲是谏议大夫吕好问。
这吕氏一门,从高祖起就身居庙堂要职,最主要他们一家都有大学问,不论诗词歌赋,还是道经理学都有研究,算是诗书传家,所以在李师师这些歌妓眼中,这才是根正苗红的香饽饽。
吕本中手忙脚乱的还礼道:“李行首、王行首千万不要多礼,学生担待不起。”
看来这还是位谦谦君子,可是真如他所言,赵明诚会把这首《临江仙》据为己有吗?
赵泓微微叹口气,这个锅看来只有自己背了,不然要置李清照夫妻于何地?
“你和赵明诚是挚友,那可知李清照还是我义姐呢?就算用了她们的曲词又如何?”
赵泓开口后,王元奴眼中露出一份不解和疑惑,更掺杂着一份失落。
就算曲词可以抄借,但从对方书写的笔迹不难发现其磅礴的气概,又岂是贪弄一首曲词之人,难道就是为了讨好自己吗?
“呵呵,那应该错不了了,我在赵兄青州家里见到这幅曲词,赵兄言从未外传,你也算磊落,能够及时承认,可你也不能把曲词据为己有。”
吕本中一副谆谆教诲的模样对赵泓劝解道
赵泓也不愿意与这书呆子计较,他此行可不是为了吟诗作对而来,急忙向童贯道:“枢密使,下官...”
“嘿嘿,小小年纪好心机...”童贯对着赵泓冷冷一笑道:“你既然受蔡相提携,又何用再找咱家。”
赵泓还想再说,童贯也不给他机会,一挥手制止他再说下去,转身就要离开沧海阁。
唐斌四人起身想要阻拦,赵泓急忙摇头制止,开玩笑,硬刚童贯可就别想离开东京了。
王元奴却笑着把赵泓所书,递给刚要转身离去的李师师手中,说道:“李姐姐看看赵...赵公子所写这书法如何?”
李师师面容已经恢复到清冷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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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这些以假乱真想要博取她们歌妓好感的人见多了。
可当她看向手中的那幅《临江仙》草书时,眼中闪现惊异的神采。
她仔细打量良久,虽有张旭、怀素之型,但意境有过之而无不及,自成一家之长。
“好书法!”
这一声,也把刚要迈出门槛的童贯喊了回来。
李师师能够说出好书法这三个字,那就绝对错不了,虽然她只有二十岁出头,但艺术修养绝不比东京城内那些名家差半点。
而让童贯收住脚步的更是书法二字,这可是宋徽宗的喜好,只要能够获得好的书法字画,必然能够获得官家的称赞。
赵泓踏前一步,与王元奴并肩而立,且向对方投去感激的眼神。
王元奴对赵泓展颜一笑,接受了对方的感激。
“嘶...”这时那幅草书已经到了童贯手里,只看他呆呆的看着草书,发出一声惊叹。
“这真是赵泓所写?”童贯有些激动得对王元奴问道
“童大人不相信,可以让赵公子再写上一幅,几案上就有现成的笔墨。”王元奴笑着回答道
“对...”童贯一指赵泓道:“咱家再给你一次机会,希望你能把握住!”
赵泓眼神一亮,虽然有蔡京作保,可是童贯掌管枢密院,作为军事机构最高负责人,得不到他的支持,也会束手束脚难以发展。
“下官遵命!”
王元奴闻言居然亲自上前为赵泓铺纸砚墨。
屋内一直默不作声的高衙内看向赵泓眼中射出一道厉芒。
作为顶级衙内,对于这四大行首也是无可奈何,但是挡不住他垂涎欲滴的色心,没少了隔三差五就去骚扰一番,可是李师师等人又怎么会对他加以颜色,更何况他的名声在外。
原本以为请来了吕本中能够一亲芳泽,可又被童贯坏了好事。
对于童贯他是不敢如何,可这一个弄虚作假的小军官居然获得王元奴的青睐,这让一直憋屈的高衙内怒火中烧。
可有童贯在场又发泄不出怒火,只能强行压制着。
赵泓此时心思没在别处,《临江仙》既然造成了误会,那只有另写一首,可眼下写什么呢?
当他抬头打量了一眼正在专心致志为其研墨的王元奴时,不由想起陆游的一首词《卜算子·咏梅》。
这是一首以物喻人的诗词,陆游通过梅花来比喻自身的写照。
但这何尝不能用来诉说李师师、王元奴这些歌妓的处境。
驿外断桥边,寂寞开无主。
已是黄昏独自愁,更著风和雨。
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
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
赵泓心有所思,一气呵成,而王元奴每读一句,眼睛就红一分,直到赵泓落笔,她的一滴泪水悄然落下,正好掉落在砚台中,溅起一朵墨花。
因为王元奴就在身边,赵泓下意识的伸手拍了拍对方的香肩,想要安慰一下对方。
然而,王元奴就像被电到一般,浑身颤抖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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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泓这才想到他奶奶的‘男女授受不亲’这回事,不要看这是东京最大的青楼,人家里面的歌妓也如大家闺秀般洁身自律。
其实,在某些人的认知里,青楼就是妓院,这里有很大的误解。
宋朝官员是可以逛青楼的,放松身心,吟诗作赋,与歌妓把酒言欢。
但是不能下勾栏、瓦子等,那才是卖身娼妓所待的地方。
为了掩饰自己和王元奴的尴尬,赵泓对唐斌一招手。
唐斌就把身后的小木盒送到赵泓身边。
赵泓打开木盒摸出一物,转身递给王元奴道:“刚刚多有冒犯,你可以用此物照着,清理掉泪痕。”
王元奴刚要推却,正好从赵泓递过来的物件中看到了自己清晰的面容。
“呀...”
王元奴捂着嘴,那枚物件清晰的反映出她惊异的表情。
“这是...何物?”
“送你的,算是赔罪,你就叫它西洋镜吧!”
赵泓没有办法,以他目前实力绝对保护不了玻璃这种暴利的制造工艺,不论盐、酒、白糖都是在原有工艺上深加工,相对利润会小一些,虽然也会让别人眼红,但不是太显眼。
这种小镜只有巴掌大小,为了节约材料,没有做成圆镜,都被做成了长方型,长十厘米,宽六厘米。
就在两人窃窃私语时,那幅《卜算子·咏梅》已经被李师师拿在了手中。
李师师虽然也感同身受,但她总归要比王元奴大上三四岁,很好的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好字、好词!”李师师把手中纸张递给童贯后不吝称颂道
不远处的高衙内看到赵泓与王元奴你侬我侬的窃窃私语,随即一脸冷笑道:“不会又是抄别人的吧?吕兄,你去给本衙内鉴别一下。”
吕本中脸色一红道:“高公子,李行首文采比在下只高不低,有她在定然不会...!”
“刚才那首她不也没看出来吗?你只管给本衙内拆穿那小子!”
高衙内这样一说,童贯也对吕本中招手道:“字是好字,你给咱家看看这篇词可有出处!”
吕本中这时也无法推辞,上前接过纸张仔细端详。
这一看就是半盏茶的功夫,除了赵泓在场之人个有心思,都是十分紧张。
“唉...”吕本中恋恋不舍的把纸张递还给童贯后道:“书法当世无双,曲词才气怕只有婉约派的易安居士能够与其平分秋色,我知道她为何会收您做义弟了。”
赵泓心中好笑,这个吕本中看来不止与赵明诚是挚友,恐怕还是李清照的粉丝,不然也不会说出略带羡慕的话来。
能够得到吕本中如此评价,青年一辈恐怕没有几人,王元奴手里捧着那面小镜子,双眼却迷恋的盯着赵泓,不要忘了这首曲词可是为她所作。
“不对,赵兄家里那幅《临江仙·滚滚长江东逝水》就是用的这种笔法,我以为是赵兄新习的笔法,当时被曲词吸引没有细问,不会也是兄台所作吧?”
赵泓也不点头,也不摇头,只是轻轻笑道:“都说了,我们是一家人何分彼此。”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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