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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衣食客

    恒绝二人自东向西,一路无话,直到人马渐多,方知已是东洲城地界。

    世上城镇何止千百,大都颇为相似,无非是商贾多少,百姓多少的区别,可这东洲城却偏偏不一样。

    本地的青雀宗虽比不上梵天寺、武夷教这些名门大派,却也在河南道内无人能及,致使东洲城内过往商客、武林侠士要比寻常城镇热闹许多,也让此地看去多了些繁荣兴旺的气象。

    一把米自小在山寨、村落长大,哪见得这琳琅满目和熙来攘往,他紧紧跟着恒绝藏头露脚看着稀奇物什。

    恒绝本来懂些医术,可对一把米的口疾心余力绌,只得放下私事往武夷山寻友相助。

    日上中天,恒绝二人找了家酒楼临街而坐,点了两份素面,每到这个时辰店家的生意总是特别好。酒楼虽不大,却已几近客满,店家忙的不可开交。

    不时小二将素面呈上,一把米那碗花样甚多菘菜碎、蛋花、还有两片炸落苏,而恒绝碗中只有一份白面,一颗青葱,左边一页白豆腐,右侧黑呼呼的不知是什么。和尚看了一眼,也不动筷诵起佛经。

    这时,一老者自屋内走出,坐到显眼处,悠悠道来:“杖策谒天子,驱马出关门。请缨系南越,凭轼下东藩。”

    ‘啪’醒木一响,堂内安静许多,老者继续讲道:“诸位郎君,小老儿继续书接上文,这程耀银大将军与十位梵天寺高僧夜闯东都洛阳,营救太宗文皇帝。时值三更天,众人刚从牢房救出太宗文皇帝,哪知王势冲已在外面部下天罗地网。那王势冲讥笑道,秦王殿下,凭这几个和尚,也想逃出我这洛阳城。这时人群中一位高僧大声喊道:众师兄,布天刚伏魔阵,我们保护秦王杀出城去。那高僧名叫戒吃。。。”

    老者说至兴奋时,一白衣人忽道:“那说书人,和尚都戒吃了,怎还救得太宗文皇帝?”言罢,满堂听书人大笑不止。

    那老者满面窘态回道:“这位郎君切莫说笑,和尚名叫戒吃,又不是真的戒吃。”

    白衣人又笑道:“我怎听说是十二棍僧,怎么到你这就剩下十个了?莫非另外两个被饿晕了?”堂内众人笑的更欢。

    老者面红脖赤忙到:“小老儿自师父那听到的就是十个,岂能胡乱编造。那门口不是就有一位大师,咱们问问他便知。”

    刹时间,数十个目光聚集过来,一把米蹲在凳上本听的认真,见状急忙低头吃面,灰白的小脸透着红。

    恒绝没有理会,也不说话,好似没听见一般。众人见那和尚壮而有貌,威风凛凛,各自转头,不敢多言,忙于自食。

    一时间气氛尴尬起来,白衣人却也识趣,转头说道:“那说书人,小生打个趣,莫要见怪。”说完他转手丢出几枚铜币,直直立在老者的醒木旁边。老者起身拱手搭礼,聊表谢意。

    阳光从屋檐落下,直直打在一把米的背上,他顿感后脊发痒,转身去抓,却看见自远处走来十几名青衣人,他们挨家逐户讨要铜币,临街百姓司空见惯并无在意。

    这阵势一把米从未见过,他咿呀着呼唤恒绝,可和尚闭眼诵经也不吃饭,也不言语,他自觉无趣闷哼一声,继续观瞧。

    临近酒楼一人步入,酒楼老板笑脸相迎,递给一袋通宝。旁边的白衣人趁势举起酒杯,侧眼细细打量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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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忽听街市喧嚣,变得更加嘈杂起来,百姓聚集在旁侧一个民宅。一把米好奇心胜,对恒绝咿呀了两句,也不知说些什么,也没管和尚听没听见,独自溜进人群去瞧热闹。

    民宅门口,一瘦弱妇人领着孩子在那哭泣,她们身着的旧衫已被洗去原色,却十分整洁,没有半点褶皱,她抽泣道:“侠士,再宽限些时日吧,我家阿郎旧疾未好,家中已无余财。”

    头领模样的青衣人道:“大嫂,这已经宽限半年多了,若今日再交不出卫费,就先拿房屋抵押,何时有,何时我们再还你。”

    一把米见那孤儿寡母被欺凌,周围路人不但不帮,反而说道:“他刘嫂,实在不行你就把房子卖了,也好缴清卫费,余下的还能替刘叔治病。”

    周围的街坊异口同声:“是啊是啊,哪能拖着卫费,大嫂不要为难这些侠士。”

    妇人面露难色,哭的更凶,道:“这,这房子是我家阿郎辛苦赚来的,且能说卖就卖,倘若卖了我们一家又去哪里居住?”

    又有街坊道:“实在不行就搬回乡下,哪能拖着卫费不缴?”

    “是啊是啊,这也太不要脸面了!”

    “我看她就是不想给,净找些理由。”

    “对啊,估计他刘叔的病,也是这女人不想医治拖到现在。”

    那些青衣侠士也不说话,斜眼相看,街坊邻里七嘴八舌,胡乱言语,妇人受了委屈,又难抵众人无故指责,朱唇见紫,闷气未出,竟一头栽倒昏了过去,此时还有人说道:“这妇人就会装可怜。”

    女孩见母亲昏倒,哇哇大哭。一把米瞧她哭泣的模样,与乐宁十分相似,霎时怒火攻心,掉转身头,只见酒楼门前几匹黑鬃骏马,蹄下一摊粪便。他挤出人群,一手一把马粪,心中咒骂:去他娘的,便朝邻里街坊,来了个天女散花,人流被弄得满身粪水,忙乱起来。

    紧接他又搓起两个粪球,站在高处,瞧准青衣带头人,直接丢去,那青衣人只感暗器袭来,转手一抓道:“何人偷袭?”马粪散开,溅的满手满身。

    一把米看到众人窘相百出,开心至极,拍手无声大笑,却忘记手里还有一搓粪球,溅了自己一脸粪草。

    那白衣人早就察觉,折扇一打,锦绣山河,掩面偷笑。

    酒楼内的青衣人也发现一把米,箭步窜出,拎起衣领,犹如捉鸡,厉叱道:“哪来的狗崽子!”那人力大一把米不敌,正被甩出,恒绝睁眼,目漏凶光。

    白影闪过,如苍龙出海,折扇微点,似蜻蜓戏水,打在青衣人手上,那人顿感百斤之力砸来,剧痛无比,哇哇乱叫,撒开了一把米。

    白影顺势接住,又在衣内掏出绢帕,擦去一把米脸上的粪迹,丢到一旁,并将他放下,一气呵成,转而说道:“师姐你看,少侠这招雀鸟归巢好是不好?”

    一把米抬眼望去,只见那人,样貌俊美,飘洒脱俗,十七八岁,竖发银簪,手持折扇,侧面草书刻写品月二字,衫上仙鸟飞在胸前,衣摆云雾缭绕向下延绵接连水墨崇山。

    “自是好的”女子应声而至,衣着与白衣人相似,面带玉色薄纱,轻轻说道。

    “污秽挂在身上,倒与青雀宗三字十分相配,只是粪草气味再浓,也盖不住这臭气熏天的景象。”白衣男子鄙夷道。

    言至此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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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十几名青衣人将三人围住,领头者虽满面恼怒,却要在人前硬撑修养,道:“这位江湖同道,可是我们哪里得罪了三位,竟如此无礼,打伤我同门,还恶语相向。”

    那白衣男子看也不看,回道:“你那同门以大欺小,”而后转向白衣女子微微笑道:“师姐,是否该打?”

    白衣女子冷声回道:“该打。”

    青衣人头领回道:“师弟却有不对,我向三位赔礼。”说罢他拱手赔礼,继续道:“只是,那孩童顽劣,将污秽之物丢向我们,是否有个说法?”

    白衣男子冷哼一声,道:“好个混淆是非,这位小侠见你等欺凌妇孺,实忍不过,出手相助,到你这来,却成我们有错?”

    青衣人听到此处,冷笑道:“这位同道有所不知,东洲城内官兵甚少,时而有不法之徒侵扰百姓。幸得宗主仁慈,令我辈出手相助,护佑黎民安泰,繁荣之相不绝于眼。然,宗门上下百余人,却都要吃饭,朝廷无此余钱,只得向百姓诉求卫费,实属无奈。此举并非豪取抢夺,百姓也都认同。”

    周围百姓异口同声表示赞同,青衣人脸上露出诡笑,旁人无曾察觉,他继续道:“方才那位大嫂,为本地富户,半年前家道中落,拖欠卫费至今,我辈实属无奈,出此下策。卫费不过几十枚通宝,若此一人不缴,置其他人于何地?”

    白衣男子嘲笑道:“呵,侠者本为锄强扶弱,救世济贫,要都跟你们这般,与番兵何异?那妇人若无钱支付,免去便是了,这般为难于她,也配称为侠?”

    一把米听到这里,虽不大懂,却连忙点头,咿呀几句以表赞同。

    青衣人又笑道:“哈哈,我观这位师弟衣着,还有那柄折扇,应是品月轩同道?”

    白衣男子回道:“是有如何?”

    青衣人道:“我青雀宗先祖,东晋时期乃一猎户,后来子弟大都为武夫,并无来钱之道。我也素闻品月轩弟子,全是文武奇才,字画精通,曹轩主更在扬州城内富甲一方。由此可见,寥寥数钱,阁下并不放在眼里,但对我们来讲却十分重要。若免去一人,其他人岂不白交?若都免去,我们宗门上下岂不都要饿死?那谁还来护卫这一方百姓?”

    “是啊,不能免。”

    “对啊,也就几十钱,我就不信她家拿不出。”

    “对对对,怎么能让青雀宗的大侠饿肚子呢?”

    “对,我都感觉这几十钱算少的了,我们都愿意缴。”

    “你说的这么轻松,倒是拿钱出来呀。”

    市集百姓你一句,他一句,喧闹起来。

    一把米跟白衣男子气的双手发抖,紧紧握拳,一人口不能言只得在心中咒骂,另外一人则见百姓全帮青雀宗讲话,千夫所指,无言以对。

    白衣女子见状低声道:“师弟,先替那位姐姐付了,而后再说。”

    白衣男子无奈,丢出几钱银子道:“小生替那位大嫂付了今年的,莫要为难她。”

    青衣人笑道:“品月轩这位师弟,确实心怀侠义,视金如土,我辈不及。”他转手将银子交给同门“记上,刘家大嫂的卫费,今年的不许再要,品月轩的师弟已替他付过。”旁边一人拱手答是,收起银两。

    白衣男子带着一把米欲回酒楼,却被青衣人拦下:“这位师弟,且慢。”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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