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酒舍之后,刘季低垂着头,眼中哪还有半点迷湖模样?整个人可谓是清醒的异常。
他摸了摸胸口,感受着沉甸甸的秦半两,嘴角掠起一抹得意冷笑。
景驹等人看不起他,他又如何不知道?
这些人自持自己是贵族,根本就没把他放在眼里,之所以跟他曲意逢迎只是想利用他,但他又何尝不是?
大家各取所需。
而且......
刘季并不担心自己会引起楚地贵族注意。
这些人都很聪明,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也知道自己目标是什么,若是跟三大氏族每个接触的人都要盯着,恐怕各大贵族的人就算全出,也兼顾不到,楚地贵族恐也会被累死。
何况情况已不一样了。
前几天楚地贵族官员之所以盯着紧,为的就是杀鸡儆猴,现在都已经谈妥,又不用急着穷追勐打,现在的盯防只是做做样子。
再则。
楚地贵族真正有话语权的。
早就把目光看向了那些将要逃离的人。
景驹这些被三大氏族放弃的人,又岂会落入到这些人眼中?
刘季扫了扫四周,目光在不远处稍稍停顿了一下,但很快就移开了目光,而后回过头,深深的看了几眼酒舍。
眼中浮现一抹轻蔑之色。
景驹等人的心思,他如何看不出来。
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
景驹等人想利用他逃出生天,而他则是借着景驹等人怕死,趁机为自己谋取一些私利,毕竟,他在寿春这么久,日常开销等,也是一笔不小的支出,他虽不觉得秦落衡会亏待自己,但万一呢?
多为自己考虑一二,总归是没错的。
何况......
这是景驹等人主动送上来。
想到不久自己就能到手五千亩田地,刘季眼中不由闪过一抹兴奋之色。
骂道:
“彼母婢也!”
“这些贵族公子哥是真有钱。”
“五千亩田地说拿就拿出来了,我一个亭也就几万亩田地。”
“都是大肥羊啊!”
“可惜也就只有这一次机会。”
刘季看了看四周。
迈着步子,大步离开了。
四周。
卖狗肉的声音依旧在继续。
室内。
看到刘季彻底走远,景驹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拍桉怒骂道:“真是气死我了,这个狗东西,竟敢敲诈到我头上。”
“真是岂有此理!”
“刘季你给我等着,等我逃出去,第一个就宰了你!”
“作势给你点面子,还真不知自己几斤几两了,还真敢腆着脸,跟我们称兄道弟,区区一个低贱之人,也配?”
“还敢狮子大开口,索要五千亩田地。”
“真不怕撑死他!”
“......”
景驹怒骂连连。
他前面一直忍着,此刻彻底爆发了。
他堂堂楚国公子,何曾受过这等欺侮?跟一个泥腿子称兄道弟,还把自己辛辛苦苦积攒的家底拱手送人,甚至还要一直腆着脸赔笑,楚怀王尚在的时候,他都没有这样屈辱过,他刘季,何德何能?
景驹整个人快要气炸了。
屈博也脸色铁青。
他此刻恨不得一剑刺死刘季。
但也只是想想。
他们现在还用得着刘季。
屈博冷声道:
“时无英雄,竟让一小人得志,实是我等平生之耻。”
“不过诸位愤怒归愤怒,但万不可失去分寸,刘季的确是一小人,而自古以来小人得志,势必张狂,诸位也多多理解,毕竟他活命的时间也不多了,何况我们今日之耻,外界并不知晓。”
“姑且让他得意两天。”
“等我们安全掏出楚地,到时自会让他知晓。”
“贵族不可辱!
!”
屈博眼中闪过一抹凌厉杀意。
昭舟凝声道:“屈兄,你就这么信的过刘季?万一他是骗我们呢?”
屈博目光阴翳。
沉声道:
“他的确有骗我们的可能。”
“但我们现除了相信,又能怎么办呢?”
“而且看他言辞确凿,又能拿出纸张,我其实并不认为他在说谎,从他的言行举止,你们应当能看得出来,此人贪婪无度,贪婪成性,只要有利可图,即便是冒着生命危险,也敢去搏一下。”
“这种人最好利用!”
昭舟道:“那可是五千亩田地啊。”
屈博冷声道:“五千亩田地又如何?只要能逃出去,别说五千亩,就是一万亩,该给也得给,我们的命难道五千亩都不值?”
“不过......”
“田地可以给。”
“但那些私钱大可不必。”
“这是为何?”昭舟疑惑道:“这不是前面说好的吗?我们出尔反尔,他若也临场变卦,我等岂非要竹篮打水一场空?”
屈博冷冷的看着昭舟。
冷笑道:“怎么,你还真能拿出几千上万钱?”
闻言。
昭舟却是一愣。
屈博道:
“我当时就随口一说。”
“我就没有去过苍梧,又怎么在那里藏钱?”
“只不过是权宜之计罢了。”
“刘季此人生性贪婪,若是我们不多许诺点好处,他又岂会轻易答应?而且我们下次见面,可是要直接给其五千亩田地,换成大秦爵位所授之田地,已经足以比得上一比大夫了吧。”
“他已经能知足了!”
“而且......”
“他什么都没做,就想把好处得进,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好事?”
“下一次,我便会主动告知,他唯有将我们成功带离楚地,我们才会把藏钱的地方告诉给他,我们本就为楚地贵族所恶,自不敢轻易踏足楚地,因而留在楚地的钱,只会成为死钱,也只有他配拿到。”
“此人如此贪财,知道楚地还藏有数万钱财,又岂会不上心?到时定会尽心尽力的帮我们逃亡,有能够拿捏刘季的东西,我们用着才放心。”
“刘季越贪,我们应越高兴!”
“刚才你们也看到了,刘季已占了如此好处,竟还在狮子大开口,索要一百枚秦半两,此人的贪婪无度,远超尔等想象,他连一百枚秦半两都不肯放过,我们前面又许诺了这么多好处,他又岂会放过?”
闻言。
其他人纷纷点头。
心中的大石也稍稍落地。
他们其实一直都有所顾虑,毕竟刘季还什么都没做,就能直接拿走五千亩田地,万一刘季不认账,他们这五千亩田地,岂非是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
而今听到屈博的话,他们心中稍安。
刘季的贪婪无度,他们自是有所体会,如此贪婪之人,又岂会放手到嘴的大笔钱财?
想来是不会的!
而且屈博说的没错,他们除了相信刘季,已是别无选择,继续呆在城中,只是死路一条,相信刘季,或许还有一线生机,若是刘季真能把他们带出去,那这些花出去的钱财,在他们看来都是值得的。
毕竟只要逃出去,他们依旧是楚国公族。
而且其他族人大多都死了,他们只要活着出去,能分到手到的财物,可比现在要多得多。
屈博沉声道:
“我们前面跟刘季说好了。”
“明日子时依旧在这间酒舍,要给他五千亩的田契地契。”
“刘季此人得志便猖,估计明日还要忍受一番,诸位可要耐得住性子,不要因他过激言语,而失了分寸,以至让刘季看出一些蹊跷。”
“我们现在能指望的也就刘季了。”
说完。
屈博看向景驹跟昭舟二人。
两人面色阴沉,虽然心中十分不悦,但也只能点点头。
景驹道:
“屈兄,你大可放心。”
“我生气归生气,但还不至丧失理智。”
“而且我知道事情轻重。”
“何况暗中不是早就说好了,等逃出升天后,就把刘季给宰了吗?我自认是能忍到那时候了,只不过到时,我要亲自动手!”
“这口恶气,不出不快!”
屈博道:
“这是自然。”
“只要我们能逃出楚地,刘季对我们就没任何作用了,到时他是生是死谁又在意呢?谁又会在乎呢?”
“而且他本来就该死!
!”
闻言。
众人竟皆露出一抹狞笑。
这段时间,他们也都憋着一口气。
毕竟族中子弟筛选中,他们全都是落选的,又一直担惊受怕,精神可谓是紧绷到了极致,迫切需要发泄出来,不然也不会整日买醉,而今刘季的主动上门却让他们有了宣泄窗口,等到成功逃出,到时......
定要狠狠的报复出来!
随即。
屈博提醒道:“逃亡之事,不能告诉其他人,就算是父母妻儿也不行,我们的人数不少了,每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危险,这种时候,就不要念什么感情了,要是影响到大家逃命,就不要怪我们翻脸不认人了。”
“妻儿这些,没了就没了,到时再娶再生就是,要是我们死了,那可就什么都没了。”
“你们自己要想清楚。”
屈博神情冷漠的可怕,仿佛不带丝毫感情。
众人心神一凝。
他们自是清楚事情的严重性。
在这种生死存亡关头,他们又岂敢妇人之仁?
纷纷开口道:“屈兄尽管放心,事情轻重,我们又怎会分不清?此事就我们这些人知道,其他人是绝不会告知的。”
屈博阴恻恻笑道:
“诸位如此说,我就放心了。”
“我便提前祝诸位,都能平安脱身。”
“我为诸兄弟贺!”
“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