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深冬,寒风刺骨。
“驾!”
一辆厚重的马车沿街而过,车辙碾过厚厚的冰雪,忽而遇上街面凹陷,一个颠簸,溅了旁边的行人满头雪水。
那行人登时被冻的嘶了一声,看了一眼招摇过市的马车,却是完全不敢说话,只不断的拍打厚厚棉衣上的雪水。
往前几步。
可见街角的一侧,几具尸体横躺在路沟里,衣衫褴褛,都是没能熬过冬夜而被冻死的乞丐,早已在那躺了半晌,也无人理会。
“这世道……唉。”
那行人叹了口气,搓了搓冻得发红的手,往家去了。
这里可是大元的国都!
天子脚下!
……
沿着冰雪覆盖的街道往前,行人渐渐变少,但道路却越来越开阔,直至前方出现了一排高耸的院墙,最中央两扇朱红色的大门,上书:
宣国府!
乃大元开国时期,八公十四侯之一,至今已度过七百个春秋。
越过那一片悬挂着冰柱的高耸院墙,一直到整个宣国府的最西北角,这里坐落着一个只有两进的小院。
院子里冷冷清清,厚厚的积雪将地砖深深掩埋,积雪上只能看到寥寥几溜大小不一的脚印,孤零零的印在那里。
卧房里。
陈沐有些迷茫的苏醒过来,只感到眉心处一阵阵发胀。
他有些茫然的看了看屋里的环境,渐渐的察觉到脑海里多了一串不属于自己的记忆,并与自己原有的记忆开始融合起来。
陈沐抱着头,身体紧绷了一阵,然后逐渐放松下来。
“大元……”
“宣国府……”
“原来……如此。”
陈沐吐出了一口白气,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
自己临睡前是曾发过祈愿,穿越到古代王朝做个少爷,但这穿的情况不太对,身份也不太对。
少爷是少爷了,但却是个庶子,而且那个老爹因为过于沉湎酒色,早在七年前就撒手人寰,他在这宣国府的地位便可想而知了。
而且。
这还不是大问题。
更大的问题是,这个世界还不怎么科学。
有阴鬼作乱,又有妖魔横行,自己这前身,就是因为身体虚弱加上夜里撞鬼,受惊又受凉,结果一病不起,直至他被替换了过来。
好在穿越者的福利,他这幅身体受凉受惊的情况,都因为他的到来而归于好转,目前感觉上除了虚弱一点,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
正当陈沐撑着身体坐起来。
开始打量自己房间时。
外面传来了一阵脚步声,接着门被推开,有人走了进来,是一个容貌秀气端庄的女子,约莫十八九岁的年纪。
看清走进来的人影,陈沐很快就反应过来,语气虚弱的唤了一声。
“嫂嫂。”
来人是原身的嫂嫂宁氏。
原身有一个同父同母的兄长,武艺出色,比起他这个弟弟要强的多,还被安排了一个武官做,但去年却遇上妖魔作乱,不幸身死。
宁氏与他那兄长并无子嗣,本是无法再住在宣国府里的,但上面的老太太念及旧情,说了句话,使她得以一直留住至今。
“怎的起来了?”
宁氏看到坐在床边的陈沐,先是惊讶,接着一阵喜极而泣:“叔叔今日气色可是好多了,天可怜见……”
前两天过来看时,陈沐都是呼吸微弱面如金纸,似乎只剩一口气了,没想到今天一下子好转过来。
叔叔……
这称呼感觉怪怪的,陈沐心底吐槽了一句,面上还是勉强一笑:
“是熬过来了。”
“熬过来就好,熬过来就好。”
宁氏眼角含泪,连连点头。
她靠近床边,看到床头放置有水盆毛巾,便伸手去拿,结果触手却是冰冷刺骨,让她一下子缩手回来。
“怎的是盆冷水?!”
宁氏惊愕。
陈沐心道以自己的身份地位,能有盆水便不错了,但面上还是摇头道:“想来是柴火房最近柴火紧缺吧。”
要是没记错的话,这盆冷水好像已经放在这里一天没换过了。
“他们怎可如此懒惰懈怠!”
宁氏惊怒不已。
柴火紧缺哪是什么借口,分明是服侍陈沐的丫鬟仆从懒惰懈怠,而且她从进院到这里,就没见过那两人!
陈沐虽是庶子,但终究是主子,也是有两个丫鬟一个仆从服侍的,可现在卧房院内都看不到人影,院里的积雪也不知多久没扫过了。
“怎可如此欺你,怎可如此欺你……”
宁氏紧咬贝唇,一时间气的连眼泪都流了下来,道:“叔叔且等着,我这便去老太太那边,求个公道。”
纵然陈沐才来到这个世界,尚且还有些心魂未定,但宁氏的样子还是让他感到一丝温馨。
心中感慨一句嫂嫂真好,但面上却是语气虚弱的阻拦道:
“不可,嫂嫂能留在宣国府,已是老太太心有慈悲,仆从懒惰这些小事,若是去叨扰,一方面显得我这主子无能,引人发笑,另一方面若是再引得老太太烦心,处境只会更艰难。”
那个老太太是这一代宣国公的生母,倒是有点像红楼里的贾母,只是宣国府要更庞大许多,似他这样的庶子,光他所知便有数十人之多,往往都是一到二十岁,就被赶出府去自立门户。
那位老太太对他恐怕都没有半点印象。
宁氏也知道陈沐的话是对的,紧握着手帕,捏的指尖发白,泪眼婆娑的道:“那……难道任凭他们这般欺负于你?”
“嫂嫂且安心。”
“既然我活过来了,那就不是他们能随意欺负的。”
陈沐的声音虽然虚弱,但落入宁氏耳中,却似每一字每一句都铿锵有力,仿佛蕴含着一种截然不同的气魄。
宁氏一时间不由得怔然,仔细看向陈沐时,就看到陈沐那双眸子,清澈明净,有一种说不出的深邃。
整个人虽然侧靠在床边,似仍虚弱无力,但却莫名的有了一种魄力,与以往的陈沐截然不同了。
一时间。
宁氏都有些恍惚,似是看到了陈沐的兄长,也是有这般的自信与气度,仅是坐在那里,便不怒自威。
这让她不由得有些痴了,一时间竟想伸手去摸摸陈沐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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