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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沧月峡 第一节

    第一章沧月峡

    江湖第一大帮丐帮发生内斗,副帮主段长野为报父仇,寻神器“昊天镜”集结各路朋友,冒险出关,在朝廷及江湖各大势力的公仇私恨搅拌下,段长野最终和丐帮帮主徐勋在沧月峡展开决战,身死名裂,而江湖上的风波,并未停歇……

    五个少年主角:少林寺弟子淳知、天水城谢家私生子谢允孝、广州马家公子的跟班陆亚夫、逐日城欧阳府上的家丁林诺、成都某茶馆小厮李柒,悉数登场……

    第一节

    1/5

    夕阳西下,黄昏已至。

    三十四岁的徐勋牵着八岁的段小楼,沿着碎裂的石板山路一阶一阶登上了少室山,他本是少林弟子,这条山路他无比熟悉。

    十年前,丐帮段老帮主上少林,把徐勋“挖”下了山,而后十年他只回来过三次,今日是第四次回到师门,不过这一次他的心情却跟以往全不一样……

    太阳还没落山,他显得特别疲惫,似乎已经在无尽的黑夜里挣扎了太久,愈发稀薄的阳光打在他脸上,像是要在他脸上起霜。

    这一次,没有师兄弟笑逐颜开地在山门等他,没有小一辈的小光头上蹿下跳地瞻仰他天下第一大帮帮主的风采,似乎少林寺这个他的“娘家”很理解他的心情一样,任由他默默地带着孩子径直穿过了山门,绕过了大殿,在一个小光头的引导之下,直接来到了斋房。

    略显昏黄的阳光映射下,诺大的斋房里有百来张桌子,还有半炷香的时间才是平时的斋饭时间,此时只有一张桌子上坐着四个人。

    虽然不热闹,场面也很平静,但以少林方丈寂空大师为首的少林“四大神僧”已经聚齐,端正地围坐在那张方桌上。

    寂贤大师先站起来,赶忙招呼一大一小两个赶路人坐下。

    段小楼看了看桌上的一大盘馒头、三盘小菜、几幅碗筷和一个水壶,又瞪大了眼睛直咕噜转着,干巴巴地望着四个大和尚,小手还一直拽着徐勋的衣角,又是腼腆又是渴望。

    坐对面的大和尚浓眉宽脸、身材魁梧、双目如炬,宛如大殿里供奉的一尊活佛,正是绰号“明王金刚”的少林住持寂空大师;段小楼右手边的这个大师面如冠玉、慈眉善目,便是“四大神僧”排第二的“普渡贤士”寂贤大师;徐勋左手边的两位,乃是“四大神僧”另外两位,罗汉堂首座“伏虎罗汉”寂山大师、和戒律堂首座“不戒刀僧”寂明大师。

    寂空大师笑眯眯地伸手拿起一个馒头递给段小楼,道:“孩子,饿了吧?先吃些东西。”

    段小楼瞅了瞅徐勋,慢慢松开一直拉紧徐勋衣角的小手,站起来双手接过馒头,朗声道谢。

    四僧见段小楼生得乖巧又礼貌,皆面露喜色,寂明眨了眨眼说道:“徐师兄,这孩子看着聪明伶俐,似乎也颇具慧根……学文可考取功名,学武也不定要上少林这清苦之地,怕倒是不能任着他烂漫的性子,耽误了一块璞玉。”

    徐勋一口喝完一碗水,自顾又倒上一碗,回道:“原以为前朝已去,天下一统,老百姓又能过上几百年安生日子,可惜后金不死,瓦剌又生,”徐勋又一口喝完一碗水,又自顾倒上一碗,“南边的人各怀鬼胎,西域各部乱做一团……乱世难平,我等身负高强武功之人,尚且如蝼蚁一般生存,在各大势力眼中,也只算做一个孰轻孰重的棋子。一个弱小的孩子能好好活着,怕是比什么都重要。”徐勋放下了碗,拱手恳求道,“小楼是我义弟段长野的骨血,也是我今生拿到的,最大的托付。如今我俗务缠身,前路凶险,在此恳求少林的师兄弟能念及同门之谊,代我照顾好孩子,养育他长大成人。”

    寂空住持点点头,很爽快地应允了下来。

    徐勋行了一个大礼拜谢,四僧双手合十呢喃道:“阿弥陀佛。”

    寂山大师平时虽然言语甚少,却是徐勋在少林时期最亲近的师兄弟,此时接过话来,问道:“师兄,听闻你去年曾孤身一人独战明教四使,最后还全身而退,你的功夫是否和寂空师兄一般,已登大宗师境界?”

    听得寂山不提前些日子的烦恼事,却岔开到另一端,提起江湖上的快意恩仇,徐勋倒是恢复了平时的一丝神光,回道:“师弟,实不相瞒,我两年前已突破大宗师门槛……去年岭南一战,明教四使我只会过了惊雷、细雨、神风三位,四使之首钢岩使孙土木并未出手,江湖传言也太高抬我了……寂空师兄的境界稳固,也不是我能比的。”

    寂明断然道:“徐师兄太谦虚了。”

    寂贤见寂明跃跃欲试的样子,心知他好斗手痒,忙招呼道:“徐师弟路途奔波,而且重伤未愈,想要切磋武艺,须多留他再多歇息几日才可。”

    寂山知道寂贤的本事,只看了他一眼,又转向徐勋诧异问道:“师兄,伤得很重吗?”

    徐勋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只是露出一个似苦非苦的笑容。

    离开少林之后,闯荡江湖近二十年,人情世故也好、生死攸关也罢,历经风霜身经百战,从不谄媚于权贵、从不畏首于强敌,但这一次沧月峡大战前后所发生的是是非非,却几乎磨灭了他的豪气干云,像是震碎了他的脊梁。

    “铛……”

    “铛……”

    “铛……”

    古老而冗长的钟声悠扬地回荡在少室山上,该是晚斋的时间了。

    陆陆续续有大大小小的少林弟子走进了斋房,段小楼还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多光头和尚,一边啃着馒头,一边好奇地环顾四周。

    年长一些的和尚自顾自吃着晚斋,年幼一些的和尚却渐渐开始叽叽喳喳,刚开始还是轻声议论,几口馒头咽下又吃了几口咸菜,却好似喝了几口酒、上了头,整个斋房也开始热闹了起来。

    在靠西边最热闹的一桌,菩提堂的淳文小和尚口沫横飞,干脆蹲在了长凳上,手舞足蹈地比划道:“我听说的故事版本是这样的,徐帮主在沧月峡最后以一敌三,用他的降龙十八掌拍死了段长野和展鹏两大高手,重伤魔宗瞿秋风……”

    菩提堂大师兄淳元听他口无遮拦,罩着他脑门狠狠一扣,道:“佛门中人,不要妄议江湖中事。”

    淳文吃疼,揉着脑袋赶紧坐下。

    淳杰轻声咳嗽道:“段长野也有可能是死于东厂之手,我等不明真相,切莫妄自议论,”他看了看住持等人的方向,又道,“只是不知各位师尊会把段长野的孩子交给谁。”

    淳元道:“徐帮主和寂山师叔关系最好,应该会交给罗汉堂吧。”

    淳杰道:“罗汉堂人多口杂,可能交给寂明师叔的戒律堂要好一些。”

    淳上叹气道:“像这种身世复杂一点的孩子,只怕是又要来我们普提堂了。”

    淳文对着淳上冷笑道:“说得就像菩提堂很有身份的样子,我们几个师兄弟都是穷苦人家出身,就你淳上师兄身世‘显赫’罢了。”

    淳上冷冷看了一眼淳文,却并不想回应他。

    坐在淳上身旁的淳知眨了眨眼,淡然道:“那终究是个小孩,一个已经没了爹娘的孩子,若是真到了我们菩提堂,我等师兄弟能陪伴他一个快乐的童年,也算是一份善缘。”

    天武十六年九月,淳知十七岁。

    2/5

    天水城,人不多不少,也不算彻底的荒凉,只是总披散着一层颓废的黄。

    过往的商队匆匆,往来的侠客都不喜欢和陌生人打招呼。

    谢家的祠堂后面有一个小院,栽满了谢家老爷子谢显喜爱的花花草草,老爷子优哉游哉地坐在院子中央的藤椅上,怡然自得。

    谢显年轻时,也是一名快意恩仇的剑客,后来经商发了财,从白手起家到家财万贯,在西北出关的整条道上,他的名号可算得上十分响亮。

    如今生意慢慢放手交给了后人打理,他就养养花草,疼疼孙子,安享天伦之乐。

    但今年似乎是个多事之秋,西边的准噶尔部僧格珲台吉被杀,江湖第一大帮丐帮又发生内讧,这可会给谢家的生意带来了诸多影响。

    谢显的义子拓跋苍仗剑而入小院,向谢老爷子禀告了两件事情,都是新来的生意。

    谢显的侄儿谢凡那边,从西北进货五十匹良驹和二十个雏儿。王将军府上订走三十匹战马和五个丫鬟,剩下二十匹马,加价四十两转手八匹给西安张家,两匹加价三十三两给宝鸡陈家,给廖大人嫁女送去两匹,自家马厩留下八匹,最近赶路的人多,该是非常好卖;剩下十五个雏儿大夫人挑了两个,二夫人挑了两个,还剩十一个按平时十六个的价给了西安曾家。

    二当家谢言冬那边,妓院、赌坊生意照旧,照旧没那么好。

    大当家谢知秋那边,来了一个人。

    寇平,祖籍张掖,后拜入昆仑派,平齐道人坐下十三徒之四,上个月沧月峡大战,和魔宗谷子奇、董斌合力击杀丐帮三大长老和四名皇家锦衣卫,锦衣卫四统领之一的白虎便败在寇平的剑下。

    “皇家锦衣卫的统领,必是一流高手……这寇平,也该是个硬手,但留下他可能有些麻烦,苍儿,你怎么看?”

    “大哥说这人忠厚重义、是条好汉,准备留他给允孝当师傅。”

    谢显点点头,略一思索道:“这事给王将军透过气没?”

    拓跋苍摇头道:“大哥散了些银子给本地的官差,王将军那边,好像还没有汇报。”

    “你大哥做事总会有不够周全的地方,你得帮着查缺补漏,带份薄礼去趟将军府,让老王不要担心。”

    “是。”

    谢显随意拨弄一下手上的扳指,继续问道:“忠儿最近武艺可有长进?”

    “师爷那边,倒是一直都反应允忠的学习不错,写文章还有些模样……练武,还是我这个师傅没教好。”

    谢显叹了一口浊气,道:“允忠被宠溺得太多了,学武终究是要吃得下苦,就指望他能把做生意学好吧……允孝虽然看上去娇气了些,但骨子里却有我谢家的韧劲,找个机会,你试试那寇平的真本事。哼,‘昆仑十三剑’!平齐老道的高徒也不会差劲,有资格教我谢显的孙子。”

    “是。”

    “对了,”谢显坐直了身子,正色说道,“锦衣卫那边一定要说好,找上门来的话,别怠慢了,大不了可以把姓寇的支走。丐帮八大长老一战死伤大半,段长野殒命,但那徐勋可还在,让手下兄弟留意他的消息,如果他来找姓寇的麻烦,让老头子亲自去和他沟通沟通。”

    “义父,这徐勋可是一个重兄弟感情的死脑筋……”

    谢显笑了,缓缓说道:“他是个英雄人物,大是大非面前,不会罔顾儿女私情。老头子我倒是真想亲眼见见此人本尊……”

    拓跋苍眼中迸发一阵精光,自顾道:“二十四岁加入丐帮,天武八年和段长野一起合力击杀魔宗副宗主张放,天武十年击败清国第一高手鳌拜,去年在岭南以一敌三,击退明教三使……沧月峡一战,重伤瞿秋风,击杀展鹏、王尧、吴青芳三大高手,残血之际击退峨眉派沈秀依……这人怕真是一代战神。”

    谢显明白义子好战的心性,只是不明白最像自己年轻时候的儿子,既不是老大,也不是老二,却是这个义子,他继续道:“在你们这一辈人里面,他确是个中翘楚。他若更进一步,甚至有去挑战剑神和天刀的可能。”

    拓跋苍点了点头道:“就如今兵器谱上的排名,徐勋倒真是那个,最有可能挑战顶点的人。”

    谢显伸出手去抓住了拓跋苍粗壮的胳膊,柔声道:“苍儿,你大哥妇人之仁,老二又玩物丧志,只有你是个练武的材料。我老了,谢家在黑白两道纵横牟利,少不了你撑住这个家啊。”

    拓跋苍赶忙跪下道:“孩儿誓死护住谢家的基业,不负义父您的养育之恩。”

    “练武有个卵用!”

    “你武艺高有什么用,挡得住我爹的火枪吗?”

    “让我弟跟我走,我要带他去见识西域的漂亮姑娘。”

    谢家的大少爷谢允忠叉着腰,一脸傲娇。他理直气壮地站在寇平面前,蛮横地要带他的二弟去玩耍,而他的二弟谢允孝,就像一个要被拐卖的童养媳,傻乎乎地杵在一旁。

    寇平虽然长得憨厚、脾气温柔,却也是外柔内刚之人,坚决不由着这少爷任性放肆。

    正在拜师呢,自己收第一个徒弟,也不想太草率了。

    谢家的二少爷谢允孝长着一张漂亮的脸蛋,他赶忙拉着大哥的手,细声细语地劝道:“大哥,你带三弟去吧,我对那些姑娘也没什么兴趣,我现在好不容易有了一个厉害的师父,师父他对我也很好,我一定要听师父的话的。”

    谢允忠手脚并用地拉着谢允孝,手舞足蹈地反劝道:“这次三叔带回来的姑娘里面,有一个特别漂亮,一个能卖五个的价钱,可惜我求了娘和二娘,都没能留住那个姑娘,明天那个姑娘就要被送到西安的青楼里去了。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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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那姑娘面若桃花,肌肤如雪,还生得一双,和我们这边姑娘不一样的、宝石一样的眼睛,你今天说什么也要陪我一起去看看。”

    一边是师父,一边是亲大哥,谢允孝左右为难,他本就长得眉清目秀,比很多姑娘还俊,此时一双明亮的眸子竟泛起了阵阵的可怜磷光。

    寇平两手一揣,叹了一口气,正色唤道:“徒弟。”

    谢允孝赶忙“扑通”一下给寇平跪下,认错道:“师父对不起,我去求大夫人,让他换个小厮陪大哥去玩耍。”

    谢允忠听得二弟连求自己娘这种话都说出来了,也一脸沮丧地心生去意,却不料寇平这个呆瓜师傅说道:“世界之大,无奇不有。男孩子多涨涨见识也是好事……但习武之人,冬练三九夏练三伏,不可轻言放纵,今天你刚拜我为师,眼下教你的第一堂课就要夭折,经后怕也难以专心,罢了……今日你随大少爷去吧。”

    谢允忠早就受不了寇平吞吞吐吐的发音,拽起谢允孝就要跑,可谢允孝却坚持跪着、不肯起身,因为他觉得师傅并没有原谅自己,只是眼巴巴地望着寇平。

    寇平挠了挠头,道:“城东的城墙外有一个湖,湖里有鱼,明早你自己去给为师捞一条回来做下酒菜,就算你有心意了,咱们就明天补办一场拜师礼。”

    十五岁的谢允孝连着磕了三个头。

    3/5

    岭南,明教总坛,阴雨天气。

    明教四使之首的钢岩使孙土木,他坐得笔直,双眼闭合,静静等待着。

    孙土木之父本是前朝名将孙传庭的族弟,孙传庭兵败身死之后,明崇祯帝并未赠荫体恤其家人。孙家遗孤在闯王李自成攻入京城,拔出轩辕宝剑称帝之后,投奔大顺朝不受待见,一家人又只好投奔残血的南明逃到南方,随着张献忠身死,李定国归顺大顺王朝,率军覆灭南明,而后的孙家,已经逃亡了好几十年。

    还好出了一个有些本事的孙土木,他父亲本是明教的一名建筑工匠,本希望他长大之后能子承父业,取名土木,结果孙土木自幼就展现出过人的武学天赋,受到两任明教教主的亲昵,更是将镇派武学“乾坤大挪移”练至第六层,目前是江湖公认的明教第一高手。

    神风使邓博越与丐帮前任副帮主段长野是好友,本来之前一直支持段长野重掌丐帮,并在去年和丐帮帮主徐勋有过一场恶战。

    今年段长野上昆仑山寻神器,做准备对付朝中大员,明教举手表决是否支持段长野的时候,却因孙土木一票反对,明教没能赶上丐帮今年的浑水。

    邓博越始终认为,就算孙土木不愿亲自出手,也无需率领明教全力支持段长野,只放他和妻子符晴前去助段长野一臂之力,此次沧月峡之战,完全会是另外一个结果。

    邓博越也坐得笔直,双眼闭合,静静地等待着。

    细雨使符晴与邓博越是结为夫妇已有三年,她也和他丈夫一般,坐得笔直,双眼微微张开,一副不想说话的样子。

    一张大圆桌子上就四个人,三个人绷着脸。

    惊雷使杜天明为四使之中最为年长,他年纪与教主相仿,也和教主平时最为亲近,此时见另外三使貌合神离,又想起病重卧榻的教主,不由得叹气道:“人嘛,生死有命,长野兄弟为人豪爽、性情中人,但也会意气用事,徐勋虽然守旧了些,但也是个讲究大仁大义的好汉,他们落得个兄弟相残的结果,他们也定然是不想的。”

    邓博越睁开了眼,也不看着谁说话,缓缓说道:“杜大哥,我一直敬你是大哥,而且没有你,我和晴儿也难得修成一对……同时,我还是强调,我一直也尊敬孙二哥,包括徐勋……我只是想帮明教做事,孙二哥不赞成,教主也听二哥的,我两口子都没意见。但是!……我们明教,要拿脸去贴大顺朝廷的屁股,我想不通!我们是什么身份,明教是做什么的?孙二哥一家就更不说了,锦衣卫追杀你们家也有好几十年吧,今年就收到消息要给孙家洗冤平反了,就不顾教中兄弟的感受了?”

    见邓博越一双锋利的目光转过来,突然盯着自己,孙土木反倒是神色不那么凝重了,淡定回道:“博越,朱元璋当年得势之后,对我明教暗地里实施大肃清,后来几乎是赶尽杀绝,连自己以前的兄弟都不放过,我们明教和大明朝早就没了关联……一朝天子一朝臣,识时务者为俊杰,天武皇帝登基之后,对我明教,包括我孙家的态度,其实已经发生了变化。明教躲躲藏藏了几百年,我孙家也躲躲藏藏了几十年,够了!我们是一个江湖门派,也是一个有信仰的教派,只要我们惩强扶弱,维护当今皇上的统治,我们为什么不打开成见,让天下重新认识我们呢?”

    邓博越并未作答,他明白当今皇上要追谥孙家先烈的消息,对孙土木来说意味着太多太多,无奈叹了一口气,继续端坐着。

    杜天明也不好说其他话,开始呢喃起明教的口号来:“焚我残躯,熊熊圣火,生亦何欢,死亦何苦?为善除恶,为光明故。喜乐悲愁,皆归尘土。怜我世人,忧患实多……”

    明教四位话事人心结一解又一结。

    门外探子来报:“李将军的公子到了!”

    下午的时候,天空中依稀下起了小雨,山间的小路有些泥泞,但没有影响到这一行人的行程。

    这一行七人,分别是广州总兵李守义将军的长子李延昭、李将军府上的两大高手王波王浪两兄弟,“船王”白家的公子白虹和家中高手董铭时,“神医”马家的公子马大琳及其“跟班”陆亚夫。

    陆亚夫年纪不大,却长得十分健硕,双眼如焗。他背着马家的礼物,一块半人高的石碑,踉踉跄跄走完一路,眼细的人便能发现,只有他和白家公子的鞋子裤管上沾满了泥泞,其余四人却只有鞋底有泥。

    孙土木领明教四使,及八大分舵舵主其中三位,在总坛门口热情恭迎了一行人。

    李延昭不到三十年纪,处事却熟练老成,先是一一和明教七位中高层领导“体面”地寒暄过后,才率众人随着地主进入会堂。

    众人方才坐定,来客便送上了大礼。

    白家开了头,他们的礼物,赫然是一块明教的圣物“圣火令”。

    元末之时,明教虽有外传基因,却一度在风头上盖过了少林武当这些泰山北斗,更是为民族担负起驱逐鞑虏的重任,在五湖四海的起义军中扮演过举足轻重的角色。只可惜鸟尽弓藏,朱元璋得了天下之后,明教历代信徒在东西两厂的围剿下,数百年来一直在刀口上过日子,六枚“圣火令”也遗落一半,如今这明教之中,竟只剩下三枚,分别在杜天明、孙土木和邓博越手上。

    白家公子白虹不是很看得上这个躲在深山多年的落魄门派,如若不是他爹非要他跟着李家大少爷跑这一趟,他定还在醉乡楼里夜夜笙歌。此时他一副趾高气昂、又百无聊赖的样子,甚至巴不得连饭也不吃早点离开这穷乡僻壤。圣火令和圣火令上的武功,对他们家来说也算不上什么宝物。

    但对明教来说却意义非凡。

    圣物归来,明教四使及三位堂主大喜过望。

    杜天明那张布满皱纹的脸也舒展开来,正好示意细雨使符晴,来接过这块归来的圣火令。

    符晴在嫁给邓博越之前,因其使得一手独步江湖的飞针绝技,江湖上人送绰号“雨针姑娘”,加上她容貌姣好,追求她的武林子弟倒也是不少。

    白家的护卫高手董铭时三十左右年纪,五短身材,面目还算端正,只是眉宇之间却有几分猥琐。此时见得符晴姿色,在交接圣火令时,不禁轻佻起来,道:“小生久闻‘雨针姑娘’大名,今日一见,果然俊俏不凡。”

    符晴蚕眉微皱,却还是客套地回了一声感谢,邓博越看董铭时色眯眯的样子心中不爽,暂时也不好发作。

    李延昭还未开口,白虹接着又顺口开起玩笑来,“董大哥今日心情如此之好,倒不如稍后,让这符姐姐陪哥哥多吃一杯酒。”

    在明教之中以“疼老婆”“怕老婆”著称的神风使邓博越,听到这纨绔子弟的无礼之言,面色如冰,眼中寒芒爆射,一股邪火自丹田迸发,化作两股极细的真气刀锋,杀机已经倒挂在后背之上。

    王波王浪不做声响,董铭时也毫不畏惧,玩味地看着邓博越。

    李延昭一手闪电般抓住白虹的手,正色道:“我等皆是客,白老弟,先别乱开玩笑。”

    杜天明在桌下打了一个不怎么响的响指,邓博越背后的风刀被两股疾电击碎,只发出极为细微的声响。

    白虹虽然武艺低微,没有感应到高手之间的杀气,但还是察觉了一些异样,仗着自己的身份打个哈哈道:“我白家的礼看来还是轻了,明教诸位高手还不怎么心怀感激啊。”

    众人面面相觑,孙土木轻蔑地看了一眼董铭时,打了一个圆场道:“怎么会呢,白公子,圣火令在我明教,可是见令如见教主,白家的恩情我明教定会涌泉回报。”

    众人继续面面相觑。

    马家公子马大琳的跟班陆亚夫坐在角落,嬉笑道:“符姐姐真的好漂亮,和神风使邓大哥真是郎才女貌,就像一对神仙眷侣。”

    马大琳和白虹年纪相仿,处事却很是谨慎,此时怕这个跟班兄弟祸从口出,赶忙怒斥道:“火儿,各位前辈面前,别胡闹!”

    邓博越就感觉今天日子不对,听谁说话都心里堵得慌,听得这虎头虎脑的顽童之语,倒还稍微好一点,摇了摇头继续沉着脸。

    符晴见陆亚夫虎头虎脑,面相讨喜,温柔地笑着道:“弟弟,你多大了,有女朋友没有啊,要不要姐姐给你介绍一个?”

    陆亚夫神气道:“姐姐,叫我火儿就行,我刚过了十八岁,没女朋友,没有女孩子喜欢我。”

    4/5

    南方还有几许阴雨不曾下完,北方的风已经开始日渐凛冽。

    逐日城。

    北宋的文坛大家欧阳修,曾在此处留下“儿童能走马,妇女亦弯弓”的句子,民风彪悍,自古以来在此地,也多次爆发战乱。

    李自成称帝后的永昌八年,当今的九五之尊天武皇帝,即当时的太子李健,带着两个兄弟,“羽王”李适、“翼王”李源,联合瓦剌某部的新锐汗王林枭,在此地大破清军,一战打得清军近二十年不敢近关,打出了大顺王朝的“定国之战”。

    逐日城一战大获全胜,皇帝李自成大喜,下令在此地修建了如今的兵家重镇,由“羽王”李适命名为“逐日”。

    后来李家三兄弟重蹈了初唐时期李氏三兄弟的覆辙,为了争夺皇位骨肉相残。不过与唐朝不一样,后来胜出的,是大哥李健。

    永昌十一年,李自成病逝之后,“羽王”李适兵变,在京城的宣武门攻门无果,被赶来勤王的“翼王”李源从后包夹,落了个万箭穿心而死。

    同年,李建登基,国号“天武”,“翼王”李源重伤难治,一年后逝于承德山庄。

    天武四年,已有“天刀”名号的林枭一统北疆瓦剌各部,建立大夏政权,逐步收拢鞑靼之地,从李家政权的盟友,又反过来,变成了中原最强大的敌人。

    北方新统的大夏,以及缓过气来的大清,对中原土地依然保持着巨大的威胁……

    逐日城关键一战后,“羽王”李适曾在城里,亲手刻下一块石碑,碑文有两行字。

    “万古夸父难追日,后世英雄复逐鹿。”

    羽王死后,这块碑,被人留了下来。

    镇北候,杨仁业。

    天武帝和翼王同母所生,二人有个表弟便是如今的“镇北侯”杨仁业,他统率“燕北军”坐镇逐日城,担负着同时防御夏军和清军之重任,每次他觉得工作压力太大,都会在家院内,凝视着那块羽王留下的石碑。

    看着那块石碑,就会明白,战争还远远没有结束。

    最近几个月,边境上已经很不平静,让戍边守卫的杨仁业忧心忡忡。

    前几日又听得关中传来的消息,天下第一大帮丐帮一战近乎破产,徐勋和段长野生死相搏,被卷入那场沧月峡之战的魔宗、昆仑、崆峒、峨眉、华山几大门派,还有大内锦衣卫,都多少受到创伤。

    想着自古以来,那么多英雄好汉为权势名利、为儿女情长,有的兄弟相残、有的背弃信仰,有功成名就、也有身败名裂,杨仁业也觉得自己肩上的担子不是那么重了。

    自己只需要,守着这坚固的城墙就好,生、死、名、利,都单纯。

    他不由得感叹道,有了温馨的家庭和执着的事业,江湖事不过是耳旁风。什么行侠仗义,什么武无第二,等到心如止水,才发现这世间,只剩下欺世盗名之徒纵情享乐,卑鄙无耻之事习以为常。

    硬着头皮闯江湖,那是小孩子没见识的时候心之所向。

    北风萧萧,吹得杨仁业的长袍微微鼓起,他抬起头来,看向北方,多少里外,一只苍鹰孤独地盘旋在寂寥的天空,似乎在等待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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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到来,才能不用到处寻找食物。

    一个英气的妙龄少女悄悄来到了镇北候的身后,正是杨仁业的独女杨雨纹,她跳了出来,从后趴在在父亲宽厚的肩膀上。

    杨仁业转过身来看着自己的掌上明珠,刀割火燎的脸上漏出了笑容,一双深陷的眼眶里满是慈祥。

    “爹爹,今日我刚从曦姐的茶花会上,听说了一则江湖轶事。”

    “哦?说给爹听听。”

    “丐帮的副帮主段长野,为了报杀父之仇,密谋对当朝右相和几大世家动手,丐帮帮主徐勋是他的好兄弟,又是他父亲、上任丐帮帮主段老爷子的徒弟,却为了不和朝廷作对,一再阻止段长野,后来啊……就你杀我,我杀他了。”

    “别急,慢慢说。”

    “那些姐姐说,段长野的妻子,原本是一个跟了徐勋多年的姑娘,心里一直念着徐勋,可徐勋却没心没肺,反而撮合了她和段长野。”

    镇北候无语道:“这些女人家啊……都是些什么乌七八糟的段子?”

    “爹你听我说嘛,后来就是因为这个女人一直在帮徐勋说话,又莫名其妙地突然死了,江湖上有两种说法,一种是她夹在两个男人中间选择了自尽,另外一个说法是她泄漏了情报,段长野狠心杀了她,所以两兄弟才反目成仇。”

    杨仁业笑了笑,任着女儿继续讲她的八卦。

    杨雨纹兴致高昂地继续讲道:“段长野祖上曾是党项族人,几百年前在西夏国世代为将,家中传下了一张藏宝图,段长野自知自己实力不济,便想铤而走险去找到那个宝藏,然后再复仇……还联合了魔宗以及一群正道叛徒前往探宝。徐勋闻讯率人赶往西北阻止,朝廷也得了消息,西北军严设关卡,锦衣卫精锐尽出,连剑神山的人都差点出动了,势要绞杀段长野。双方在龙门客栈、雪山派和昆仑山都出手见了血,段长野心机毒辣,把朝廷和各门各派耍得团团转,最后却被多年的兄弟徐勋猜到了后招,把段长野堵在了沧月峡,最后短兵相接,十多个一流高手悉数陨落……徐勋有如天神下凡,击杀贼首……”

    杨仁业摸了摸女儿的头,娓娓道来。

    “我的小蚊子,你听到的消息和我听到的消息,还是非常相像的,只是每一段细节都有些出入……首先呢,虽然我没见过丐帮的两位帮主,但是这么多年来,从中央来的情报,还有各大势力在我逐日城的分舵传来的消息汇总来看。徐勋勇武过人、义薄云天,段长野英姿绰绰,文武双全,都是不凡的豪杰,段长野的妻子程氏,乃是鬼谷门人,确实是认识徐勋在先,但和徐勋是结义金兰之情谊;其次,段长野手上的所谓藏宝图还有祖上是西夏将军之类的,纯属扯淡,党项族人当年被蒙古人屠杀殆尽,剩下的活口向南逃去,他们的后裔如今还在准噶尔某个部曲里面。段长野的祖上,是关中隐世的大族,当年你爷爷年轻的时候,和段老帮主还喝过酒,说过这事;之前在龙门客栈确实有人意图去找西夏的宝藏,但那是另外一批人。还有,段长野之妻深中奇毒,他去雪山派假意求雪莲花解毒,被雪山派拒绝,段长野发怒硬抢,和一群乌合之众打残了雪山派。后来徐勋去了雪山派,才发现段长野意图不轨,段长野要找的根本不是什么金银珠宝,也不是要千年雪莲解毒,因为他的妻子早已毒发身亡。他们是要逼雪山派掌门说出昆仑秘境的某一个入口,他要找的,是传闻藏在昆仑秘境里的上古神器昊天镜。有人答应了段长野,找到昊天镜,可以换杀父仇人的人头。”

    “段长野的杀父仇人?段老帮主和爷爷是好朋友吗?我们家要不要也帮忙?”

    杨仁业摇头笑道:“你爷爷和段老帮主,就是普通的江湖朋友,不是什么过命的交情。”

    “那段长野的杀父仇人是谁?”

    “是个大官。”

    “能是多大的官,爹这么大的?”

    杨仁业又笑道:“比爹还大一点。”

    “啊?”杨雨纹识趣地没有继续追问是谁,但转头又好奇地问道,“一件神器换一个大人物的人头,谁这么大口气?”

    “小蚊子,你不要问,你也不用知道答案。”

    杨雨纹心领神会地点点头,只是吐槽道:“那段长野也是个花心萝卜,老婆在家带孩子中毒死了,自己在外面还搭上了峨眉派的姑娘。”

    “哎……这些女儿家的小道消息,你到是比我这糟老头子清楚得多啊。”

    “负心汉,死有余辜。”

    在逐日城,镇北侯杨仁业手下有六员得力战将,逐日城燕北军称之为“六神将”。

    其中一名绰号“神眼真君”的欧阳嗣,最近府上有人托关系给塞进来一个年轻的家丁。

    这新来小伙子的生父林劲松,也是个逐日城的传奇小人物。

    他原本是“羽王”手下一名武艺低微的小侍卫,但因为通晓多族语言和多地口语,也算是一个特殊人才,当年羽王李适和大夏天王林枭相交甚好,林劲松便是充当的双方传令员。后来宣武门事变,羽王一系遭到清算,为明哲保身,林劲松跑去承德山庄,自断双腿求翼王饶他一家性命,翼王念他当年有功,放了他一条生路。

    镇北候杨仁业得了翼王口谕,给城防部队打了招呼,让残废的林劲松在城墙边摆个小摊,给生人指指路也给城防部队当个翻译,勉强还能吃上一口饭。后来林劲松上面老的走了之后,老婆也跟另外一个当兵的跑了,留下他独自拉扯独子长大。

    部队里的老兵们,都说他以前十几岁就跟着羽王风光,那时候跋扈得很,如今经常讥笑于他,甚至落井下石地欺负他这个残疾的废人,算是报应不爽。

    连镇北候这样日理万机的人,都熟络这小人物的故事,听说这人老婆跑了之后,天天酗酒吹牛,还经常挨打,打不过人家就回家打孩子。

    后来他的孩子慢慢长大,家里没钱读不了书,又因为出身不好当不了兵,从小就受尽了嘲笑和欺负。

    还好,隔壁有个善良的老兵,确实是可怜这一表人才的孩子,指导了他一手枪法。另外还有个好心的阿姨,看着他长大了,又帮他找了份工作,到“神眼真君”欧阳嗣将军府上做个家丁。

    劈柴,扫地,搬搬东西,听候差遣。

    林诺,十八岁。

    5/5

    成都,秋风带领落叶正在占领大街。

    当年蒙古人来到这里的时候,把一个繁华的大都市几乎杀成了一座鬼城,后来张献忠喝多了酒,似乎觉得蒙古人还没杀够,又玩起了屠戮的“游戏”。

    天府之国,连遭厄运。

    张献忠死后,他的义子、得力战将李定国改投大顺王朝,李定国在南方战无不胜,助李自成覆灭南明,授封为“镇南王”。后禀明圣上从湖广两地迁徙了大量人口进川,才让水好土好的成都平原,慢慢恢复了一些元气。

    傍晚,小雨下得不肯停歇,有一点变大了。

    簇桥上,有一队锦衣卫披甲而立,严阵以待。

    府河两旁,挤满了看热闹的大老爷们,他们打着伞、伸着头,直勾勾地看着那河的中央,河边还有不少婆娘们骂骂咧咧地下着挂面,挂着灯笼。

    李柒和他的两个小伙伴阿文、熊二,爬上了“尘世”茶馆的屋顶,就图一个看热闹的好位置。

    风萧萧兮,衣衫单薄的少年,在凄风苦雨里冷得瑟瑟发抖,却也阻止不了他们想看热闹的兴致。

    白天里的翠绿河水,因为天色暗淡也跟着暗淡了,一叶扁舟缓缓而来。

    她来了,她有一双白皙纤细的手,一手举着油伞,一手握着宝剑。

    她的裙角已经被打湿,但她也没有心思去管了,她只是在茫然地想着,待会还要不要和锦衣卫动手呢?为什么要来到这个地方,来到这个地方,她也没有一个认识的人啊,河边簇拥着很多人,可他们和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

    可是她还是禁不住想要四处去张望,想要看到一个熟悉的人,眼波流转了千百遍,转回前方,看到头顶的桥上,站着几个肃穆以待的锦衣卫时,她的眼角,已留下泪痕。

    峨眉派,沈秀依。

    锦衣卫小队的头目闵超,拱手礼貌道:“峨眉派沈姑娘,别来无恙。”

    沈秀依没有回答。

    一阵短暂的沉默之后。

    闵超依然是用礼貌的语气说道:“沈姑娘,谋逆之罪,按大顺律例,当诛。”

    沈秀依还是没有回答,只是突然笑了,像是做出了什么决定一般。她以周身真气把木舟在河中定住,然后把手中长剑扔出,不偏不倚,正好砸到了不远处屋顶上看热闹的小伙子李柒怀里,吓了李柒一大跳,像捧着一条不断翻滚的大鱼一般,好不容易按下了宝剑。阿文和熊二回过神来,满是惊喜地看着死党,连忙恭喜他今天捡到宝了。

    怀中的宝剑应该能值一些银两,但李柒惊吓过后,满脸疑问地看向了河的中央。

    她是怎么呢?

    她不打算逃了吗?

    不是说有魔宗在邀请她加入吗?

    她杀伤过好些锦衣卫了,肯定不会放过她了啊?

    峨眉派也传出消息,要“亲自”清理门户,她回不去了是吗?

    锦衣卫也和李柒这些人民群众一样,搞不懂这个女人在想什么。

    沈秀依看着锦衣卫的头儿,但眼里分明又没有任何人,她淡淡一笑,说道:“我累了,这是我……第一次遇见他的地方。”

    锦衣卫小队长闵超看着这个美丽凄婉的女子,一时竟不知所措。

    身旁的一个手下等得不耐烦了,赶紧戳了戳闵超的手臂,悄声说道:“头儿,我还得回家做饭呢。”

    闵超点了点头,十分惋惜地看了美丽的河中女子最后一眼,手起刀落,在沈秀依的玉颈上留下一道细长的血线。

    那一叶扁舟,渐行渐远,消失在暮色之中。

    尘世茶楼。

    茶楼老板王老五气鼓鼓地坐在藤椅上,眼前的正是他的店小二李柒。

    “老板,我要请假。”

    “混蛋,你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我忍你很久了……你说,这次又怎么了,是身体哪里又不好了,还是哪个弟兄又要结婚了?”

    “我捡了一件东西。”

    “什么东西,这把剑么?给我看看。”

    老王仔细一阵端详,费了力气抽出剑鞘,一声脆响,是上等货,即使剑刃已经满布崩口。

    “老板,我想把这把剑物归原主。”

    “哼!小高给我说了,你走了狗屎运,捡到了峨眉派沈秀依的宝剑,什么物归原主,哄我啊?那沈秀依的尸体都被神秘人烧掉了,应该不是你吧?你这非亲非故的,装什么好人?老实说,是不是想去把这剑拿去卖了,又出去玩够了才回来?”

    李柒憋着嘴,像是要鼓足勇气说出什么话来。

    老王突然想起了什么,恍然道:“哦,哦!哦……你他么的,还想去峨眉山,去见那个你喜欢的姑娘?”

    李柒用力点点头。

    “混蛋!臭小子!不长进的……还想追求爱情呢,你凭什么?”王老板还想多骂几句,但却叹了一口气,问道,“你看看,那峨眉派的沈秀依,名门子弟,听说还是掌门爱徒,却因为爱上了丐帮的刺头段长野,落得个英年早逝,现在还被街坊的长舌妇骂作是狐狸精。”

    “世上的女子,都是水做的,爱上了一个人,死也愿意。”

    王老板又暴跳了起来道:“可你他么是潲水做的……一个大男人,像个婆娘一样,为了个女人整天唏唏又嘘嘘。你看看你这没出息的样子,没钱没本事的,别说那些名门子弟大家闺秀,寻常人家那些傻丫头也不会喜欢你这个怂样。”

    李柒不服道:“隔壁的小芝昨天还约我去山上烧烤,我没答应她。”

    王老板一阵心梗,缓了缓说道:“你那是傻!纯粹的傻。小芝的父亲是城里数一数二的木匠,家室比你可好太多了,能攀上那姑娘你可以少奋斗三十年,你脑袋瓜子里面装的都是些啥?”

    李柒嫌弃地看了一眼老王,赌气道:“有可能是屎吧。”

    王老板又一阵心梗,缓了好半天,才似乎缓过气来,语重心长地说道:“李柒,你来我这里也已经有半年了,虽然小毛病是多了一点,但我还是一直把你当小兄弟看,因为也看中你聪明,讲义气。但是兄弟啊,你还年轻,你喜欢峨眉派那姑娘,做大哥的早就想点醒你……你是受得起徐勋一掌,还是躲得开段长野一刀啊,就你那点本事,给那些江湖豪杰提鞋都不配。以后人家峨眉派的弟子是能御剑飞天的,你又没本事又没钱,别老想着不现实的事情。今天我说的话你生气也好,我希望你能听进去,作为一个男人,你这么一直想着不切实际的东西,什么出息也没有,以后连给父母尽孝都做不到,有什么卵用呢?”

    李柒埋着头,倔强的说道:“可我才十六岁。”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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