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口的老槐树下,穿着开裆裤的二狗子并没有像其它小伙伴一样贪图口腹之欲跑到宴席里蹭吃蹭喝,而是小心翼翼地避过人群,溜到村口,喜滋滋地捡起了一种名为满堂红的炮仗。
农村的鞭炮往往质量难以保证,时不时会有几个还没燃起来的红蹦子被爆炸的气浪甩到废屑堆里,运气好的话甚至还能找到哑火的,手一提就是红彤彤一小串出来。
“宝藏,大宝藏!”他兴奋得连蹦带跳。
显然,对于还是毛头小子的二狗子而言,这满地的鞭炮残渣就是一笔难以想象的巨大财富。
“哼,臭三毛,看你还敢和我争!”
二狗子捧了个满怀的红蹦子,大摇大摆地走到老槐树下,摆开裆就势一躺,嚣张跋扈得像个家里开了几个矿的大土豪。
“小鬼头,村里宴会开始了没?”
二狗子听到人声扭头看去,发现身边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蹲着一个约莫二十多岁,穿着骚气的粉红色衬衫还咬着棒棒糖的小年轻,他正笑吟吟地瞧着自己。
而在他的身边,水井旁,甚至老槐树上,一瞬间也现身出了好几十个稀奇古怪的人,和骚气的年轻男人不同,其余的怪人们一个个都将身形和面容隐藏在点缀着腥红色纹路的黑袍之中,很是神秘。
二狗子嗅着空气中水蜜桃子般幽幽的香味,狠狠咽着口水。而怪人们似乎还在等待着二狗子答复,都不约而同地望向他,一副很有耐心的样子。
二狗子摸了摸装着好几挂红蹦子的裤袋,紧张地点了点头。
“那就好,那就好,”年轻男人手一挥,“去吧,大好的宴席,迟到太久可不行!”
话音刚落,数不清的黑袍怪人们高高跃起,一个接着一个纷纷消失在莫家村的夜幕之中。
老槐树下,现在只剩包括年轻男人在内的五个怪人,他们还是一动不动保持之前的站姿,目光还齐刷刷地瞪着二狗子,瞪得他心里一阵阵发毛。
“怪无聊的啊,小鬼头,甩个炮仗玩玩?”
年轻男人依旧笑得如春日的阳光般灿烂,甚至不知从哪掏来根燃好的香,转手递了过去。
二狗子无奈,小心翼翼地接过,然后从裤带子里抠来抠去,最后终于挑了只破了皮的红蹦子出来。
“点燃捻子,”手持鞭炮的二狗子神情突然变得无比认真,一丝不苟地开始默念着什么。
“嚄,还有咒语啊。”年轻男人戏谑地调笑一句。
“心中倒数三声……然后将红蹦子高高抛起来……”二狗子只当没听到,坚持走完自己独有的流程。
伴随着他的话语,红蹦子在空中甩出了一个漂亮的尾花,再发出一声清脆的落水声,然后理所当然地熄火了。
“呃……”备受瞩目的首秀尴尬收场,二狗子心里委屈得不行,那泪眼汪汪的,眼看就要哭出声来。
“兴许是破了皮,火药漏光了……对,一定是这样。再一次就好,下一次,绝不会再失败。”
二狗子始终记得,那个如恶魔般恐怖又强大的背影曾这样告诉他:“独自一人甩出最美的炮仗,这是身为男人的浪漫!”
因为胆小爱哭鼻子而无数次被同伴嫌弃的二狗子一直用这句话鼓励着自己。
我一定要成为男子汉!二狗子抿着小嘴唇满怀期待地看向那个年轻男人。那大大的泛着泪花的眼睛无比渴望,似乎是在说,再让我试一次,下一次一定会成功的!
年轻男人扬了扬头,示意继续。
“嗯嗯!”
二狗子重拾信心,这一次他挑选出了一根近乎完美无瑕的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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仗,它是如此的紧实而饱满,似乎蕴含着无与伦比的强大力量。
抬手甩出,红蹦子在空中划出了一个漂亮的弧线,紧接着,又啪嗒一下落入井中。但那炙热的心绝不会如此轻易熄灭,它沉没入水,经过短暂的沉寂后,嘭地一声,那美到极致的光和热在冰冷黑暗的井水里轰然迸裂,他成功了!
“予冰冷以温暖,赐黑暗以光明!此名为寂灭终焉之无上九霄神雷!”那个蹲在井口,恶魔一般的男人洛十三曾如是说道。
而今天,就在刚才,他也做到了!他二狗如今也是一名顶天立地的真男人了!对吧,对吧!
二狗子扭过小脑袋满怀期待地望着身旁的这位奇怪的陌生人,他也会为我而高兴的吧,兴许还会奖励我一个棒棒糖什么的的,二狗子这样想着。
然而年轻男人依旧是那副一成不变的笑脸,他再次扬了扬下巴,示意继续。
一次一次又一次,继续继续还是继续,经历了无数次成功荣耀的二狗子此刻却完全感受不到任何喜悦,他甚至已经不敢再看身后的那副鬼畜般的笑脸。
他摸了摸逐渐干瘪的口袋,瑟瑟发抖,泫然欲泣。
“好可怕!这个人比恶魔男洛十三还要恐怖千万倍!”二狗子心想。
“三毛,妞妞,胖墩儿,你们怎么还没吃完啊!呜呜呜……”
那群陌生人进村后,村子里好像更热闹了,二狗子听着不远处传来的阵阵嘈杂,早已没了点炮仗的兴致,心思早飘回宴会上了。
二狗子连声暗骂,自己是有多蠢,简直猪油蒙了心,放着满桌好吃好喝的不去,跑这活受罪来!他撅着嘴,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
“行了,别哭了,那边声音都听不清了,”年轻男人收起招牌式的微笑,一把抓起满脸鼻涕眼泪的二狗子,像拎小鸡一般拎在手中。
“走,现在我们也进去吧。”他瞥了一眼身后剩下的几位同行者,又补充道。“就咱俩。”
年轻男人拎着孩童正慢条斯理地走向村子,而剩下的四名黑袍人默默地看着他们离去。
“师父,我……”其中一人心绪不宁,终于忍不住出声,听着声音温婉,应该是一位妙龄的少女。
“寗儿,不要说了。”她身旁的中年女人连忙出声制止。
“师父……”
“够了!那个孩子,他的命运在今夜已经注定,谁都无法改变,无需多言!”中年女人罕见地对她的爱徒这样严厉,少女低下了头,不敢再出声。
村口的二狗子这会儿被人拎小狗一般抓在手中,却是满心欣喜。
“这个男人倒是没那么坏嘛,比大坏蛋洛十三可好多了,虽然害我浪费了大把的炮仗。”二狗子含着蜜桃味的棒棒糖也一路嘀嘀咕咕,完全停不下来。
然而等进入到村子里,他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了。
“孙大娘,孙大娘你怎么摔在地上了?还有铁牛叔,疤脸的痦子哥,大家怎么都躺在地上?”
二狗子不知道为什么胸口闷闷地,有些喘不上气来。
“孙……孙大娘,快起来啊!放开,你快放开我!”
二狗子对拎着他的年轻男人连抓带咬,几番挣扎,却始终无法挣脱。男人拎着他朝向宴席的方位,依旧慢条斯理地走着。
“爹!娘!洛十三!”
二狗子近乎咆哮的哭嚎,满村邻里无人回应。
夜渐渐深了,莫家村屋前街角的红灯笼无声摇曳,空气里尽是浓郁的腥气,除了还依旧热闹着的宴席,整个莫家村陷入死寂。年轻男人拎着昏迷的二狗子闲庭信步,半刻钟后才到达宴席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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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院子,莫家棠安园。门口早有人等候着,夜风微凉,其中一人还细心地帮他披上了黑袍。
年轻男人只手撑开院门,宴会正如火如荼地进行着,他满意地点点头,再度露出微笑。院墙之上跃下三名佩戴幽鬼面具的兜帽人,齐刷刷单膝跪下,神色恭谨。
“少主!”
“嗯,情况如何?”
“闲杂人等尽数伏诛,棠安园外已无人生还。宴席上,莫家人逐渐掌控住了局势,现在只剩黑虎山王家和七星谷澹台氏尚存战力,此前我等已经布下七杀阵法,按原计划将在亥时初一刻发动。”
“不必再等了,天枢,给莫家人直接上正戏吧。”
“是!”名为天枢的兜帽人躬身应答。
“对了,”年轻男人将二狗子甩出“带上他。”
“这是,村口的那个孩子……要如何处理?”天枢一把接过,认出来手中物是之前在槐树下捡炮仗的鼻涕男。
“一并送走了吧,活儿利索些,孩子还小。”
“是!”
名为天枢的兜帽人打了个唿哨,刹那间,数十位黑袍人的身影闪现于屋檐之上,他们一一摘下兜帽,露出一张张形态各异的黑白鬼面,无比狰狞而恐怖,随着领头者天枢的一声令下,点点寒光在夜色中闪烁,他们精心准备的“好戏”开场了。
浓郁的血气从倒伏在黑暗中的一具具尸体里分离,然后源源不断地向棠安园汇集,浓郁的腥气仿佛有了实质一般在夜空中翻腾涌动。“咳!呵……”有人重重咳嗽了一声,却再也无法续上下一口气,直挺挺倒下。“嘭,嘭,嘭……”接二连三的倒伏声响起,他们突兀地躺在地上,然后悄无声息地死去。
激战正酣的双方终于感到了异常,有了默契般纷纷停下杀招互相怒视,但诡异的死神之镰依旧一刻不停一茬茬收割着脆弱的生命,情况急转直下,转眼已经横尸遍地,就连稳占上风的莫家势力一方现在也只剩下三十多人。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原本互相猜疑的双方惊觉,在他们交战正酣的时候,莫家村已经被另一股强大势力入侵了,而这位神秘的杀戮者信奉可笑的众生平等,将在场的每一个人都笼罩在其死亡的阴影之中,因为众生平等,所以全都得死!
“畜生!有种现身一战!”黑虎山家主怒容满面地叫嚣着,浑身肌肉虬结,血脉贲张,哪怕被封禁了绝大部分法力,仅凭自己这一身举世无双的横练功夫他也敢傲视一切。
然而,刹那间浓郁欲滴的血气在他周身瞬间凝结,七道暗影在血气中闪现,再一转眼,桀骜一世的黑虎山当家已经神情萎靡地跪倒在地,面色惨白,气血灰败,俨然活不成了。
“血,血,血,血影七杀!是血影七杀阵!”有人惊呼一声。
“血影……完了,全都完了,紫枫啊,你莫家究竟……”梨山老姆转头看向莫老族长,神色决然,不知爱恨。她已心如死灰。
“韵衣,是我对不住你。”
莫老族长和她四目相对,眼底里满是苦涩。还是到了这一步吗,我莫家终究是逃不过这宿命啊。
血影七杀阵已成,他们在场所有人都必死无疑。莫家村已经成了他血影会新的屠宰场。
血影七杀阵,得名于血影会这一专杀修行者的地下刺杀组织,残忍嗜血,暴虐无度,他们是只出现在恐怖传闻里的黑暗君王。被血影会盯上的猎物从未有一个活着逃离,而当血影七杀阵出现的时候,目标所在方圆数百米任何生灵都不会有资格存活。
曾有人言:血影腥风,血不尽,风不宁,杀无止!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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