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面王的叛军被彻底打败了,耶律宗真乘胜收复所有的政权、军权,将朝廷上的势力重新洗牌。
叶沛担心萧孝先去南京收割军权,也打算尽快离开中京城,便亲自来昭明宫告别。
耶律宗真道:“公主真的要回南京城去了?”
“是的,总要回去的。”
叶沛意志消沉,当她来时,被仇恨充满得踌躇满志,她一心要揪出真凶,手刃仇人。可是如今法天太后与琅琊王等人已经伏法,她还能做些什么呢?原来大仇得报也未必是畅快和欢心!
耶律宗真问道:“公主救驾有功,若有什么要求,朕必然会答应你。”
叶沛想了想,平静地说:“我想要一个和平!”
“和平?”
“是的,让我的丈夫、哥哥这样的人不再枉死的和平!”叶沛坚定地说。
耶律宗真亦坚定地说:“这个朕答应你!只要公主能劝动宋朝皇帝不先发起战争,朕绝不先入侵宋国。”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一言为定!”
“我还有一个要求,我想将师兄楼子衿、陆畅等人的尸骨带回南京安葬。”叶沛神情忧郁。
耶律宗真盯着叶沛看了半晌,才缓缓地说:“我本不想告诉公主,阿鲁不只没有死,他只是重伤,估计要变成废人了。”
叶沛瞪大双眼,不可置信地问:“这是真的?主上会饶过他性命吗?”
“若不是公主当日那样恸哭,我必不会留他到今日。”
叶沛恍然若失,是啊,谋逆之人留之必是后患。
叶沛长叹一声,“我愿劝他放弃复仇之心,望主上能留他一条性命!”
耶律宗真沉吟不语,半晌才道:“那便看长生天的意思吧,若是他能活下来,我便不主动杀他!但是他要永拘怀州,那里有太宗和他母亲萧胡辇的墓园。”
叶沛单膝跪地,双手交叉胸前,按契丹礼仪对耶律宗真施礼道:“多谢主上!”
“希望公主不要多为执念才好。”
叶沛道:“我与师兄同门学艺十载,他对我照顾有嘉,真如亲兄长一般。我若不在现场还好,当日那种情形,真是忠义难两全。”
耶律宗真却道:“公主不必自责。有些事,他是躲不过去的。”
耶律宗真看看叶沛,又说:“公主觉得萧世南与阿鲁不只谁的武功更高?”
叶沛皱眉道:“自然是我夫萧世南。”
耶律宗真道:“以南平王萧世南之武功,尚且不能从中京皇宫逃脱,您认为阿鲁不只如何能从这昭明宫全身而退?”
“哦?此话怎讲!”叶沛听出宗真话中之意。
只听耶律宗真缓缓道来:“我虽为萧耨斤所生,可是从小被齐天太后萧菩萨哥扶养,跟她也很亲近。我登基为帝,萧耨斤自立为法天太后,将齐天太后软禁,甚至逼她服毒自缢,我内心充满悔恨。”
耶律宗真将萧世南来中京之事娓娓讲了出来。
萧耨斤最忌惮的人便是南平王萧世南,他是齐天太后的堂弟,也是齐天太后最有力的依靠。
宋辽争端再起,萧世南与大宋联姻,法天太后更加不能容下萧世南的存在。
琅琊王为法天太后献计,要利用齐天太后吸引南平王来中京。
他们强逼着齐天太后服下慢毒,又在齐天太后面前说了许多叶沛的坏话,夸大了联姻的弊端,说萧世南意欲联合大宋削弱大辽的根基。诬陷萧世南联姻后意图扩张势力,想要反叛推翻耶律宗真的政权。
天真的齐天太后为了养子耶律宗真,真的相信萧世南可能谋反,要削弱堂弟在南京城的势力,竟然同意与琅琊王等人合作,诓骗他来中京城。
齐天太后萧菩萨哥之所以真的相信琅琊王,更因为琅琊王拿出一份证据,就是萧世南身边跟随多年的亲信达里提供的书信。
这也不能怪萧世南不识人,达里跟随萧世南多年,一直忠心耿耿。达里为人谨慎老实,一看就是重情重义的汉子,绝不是那种朝三暮四的轻浮之人。
琅琊王正是利用达里的重情重义,找到了他的弱点。达里的妻儿都在南京城,按说不容易找到弱点,可是琅琊王偏偏得知达里曾经最心爱的初恋嫁去了上京。
琅琊王以此人为要挟,逼迫达里就范。达里一时糊涂泄露了一些萧世南的信息,老实本分的达里认为只是透露一点信息不会影响大局,可是他不明白,人说出一个谎言就要用更多的谎言去遮掩。他就此沦陷,彻底成为了琅琊王的走狗。
萧世南救姐心切,很快来了中京皇宫,琅琊王用毒砂掌杀死了萧世南,对外只宣称他病逝。
齐天太后相信了琅琊王的鬼话,此时才知道自己中计。哪是南平王要谋逆,分明是琅琊王与萧耨斤图谋不轨!
叶沛一直不信萧世南病死的消息,也一直在调查萧世南的死因,她早就猜到此事定与法天太后和琅琊王有关,如今听耶律宗真亲口说出,仍是心中苦涩,双拳紧握,面色渐白。
耶律宗真又道:“萧耨斤与耶律野奴只当南平王死后,公主必然不会再嫁来辽国,这段联姻也便会不了了之。他们甚至在商量可以以此为借口出兵燕云。但是他们都想错了,公主重情重义仍然嫁来了辽国。
我姑母在信中说的没错,公主是值得信任的人。那时我只恨自己太渺小,不能揭穿他们的阴谋,不能保护齐天太后和南平王。”
叶沛想起了那封耶律庆寿女给耶律宗真的信,宗真看后立刻将信烧毁了。他是有很多无奈的,也只能等待时机厚积薄发。
耶律宗真继续道:“为防事情败露,萧耨斤与耶律野奴等人只能派人将齐天太后杀死,然后顺势栽赃到攻打上京城的叛军身上。
我知道公主当日见过我弟重元,知道了萧耨斤想废黜我而立他的想法,我多谢公主深明大义,不辞辛苦赶来救我。这一切我弟重元都已经告知我了。我知道公主一直调查南平王死因,今日便合盘告知公主,不枉公主救我之恩。
公主,人死不能复生,万事皆要节哀。琅琊王已经伏法,我母萧耨斤也受到了应有的惩罚,也请你留她一条生路,她已经再也没有翻身的余地了。”
耶律宗真认真的看着叶沛,“公主所说的和平,现在正在公主手中。析津府南城大营驻守官兵数万之众,世袭南平王萧景荣年幼,还需公主辅佐。如今萧孝先逃往幽州,他身上很可能带有南平王留下的兵符,如若他早一步赶到南京,恐怕萧景荣危矣!”
叶沛听了此话豁然站起来:“我也正在担心此事!”
“公主莫急,我还有一事告知。在我大辽军事上,带军统帅不只凭借一枚虎符来驱动军队,到了非常时期,更有一枚代表萨满神力的鹰符凌驾于虎符之上,便是持虎符之帅也要听命于它。”
叶沛问道:“那如今这鹰符何在?”
宗真答道:“只有统帅之人萧世南知道了!”
叶沛沉思片刻说道:“嗯,我知道了!”
宗真继续说:“公主此去,势必夺回军权,您可以行使南平王职责,驻守南京,看护辽宋门户,缔结辽宋友谊,望自珍重!”
有了耶律宗真的承诺,叶沛起身行礼道:“必不辜负主上之托!”说着转身离开了昭明宫。
叶沛离开中京皇宫,带领护卫亲兵一路急行赶往南京析津府。
一路上,叶沛边走边想,萧世南会把鹰符放在什么地方呢?他最信任的人?最隐蔽的地方?会是南平王府吗?
以萧世南的性格,他不会放在一个平常人就能找到的地方。萧世南是那么骄傲,他一定想自己一辈子也不会将虎符落入他人之手,而需要鹰符来解救。
那他会把这鹰符藏在什么地方呢?
这鹰符又会是什么样子?是一枚小小的徽章还是大若真鸟的雕塑?
转眼几天已经到达叶沛与萧世南当年“兴来把酒挥金碗”的百望山,纵然时间紧迫,叶沛还是决定去当年的大营驻扎之地拜祭一下。
此时百望山上已经萧瑟一片,曾经大战留下的尸骨也已经被掩埋,偶尔露出营帐驻扎过的痕迹,一毡破帐,一口旧锅,树木上钉着的流矢,火烧枯草留下的灰迹……
叶沛在一棵露白的树上用七巧匕首刻出几个字,南平王萧世南留祭,然后对着这颗参天古树磕了三个头。
不知是不是有神助,还是萧世南死后阴魂告知,当晚,叶沛做了一个梦。
她梦见当年他们二人纵马来到的那个溶洞,萧世南当时说过:“这溶洞隐蔽得紧,如果要藏匿些金银珠宝必是好地方!”
等东方渐白,叶沛立刻动身前往此洞,寻了半日,终于找到洞口。
叶沛道:“你们众人在外面等着,我独自进去。”
侍卫亲兵在洞口把守,叶沛举着火把毅然进入溶洞。
里面仍然如当年一样,那几俱骷髅仍然待在原地,仿佛等着叶沛再次到来。他们得到的那几箱珠宝也无人敢动,还在洞中熠熠生辉。叶沛想到当年与萧世南的情谊,在洞中呆坐良久。人生如梦,谁能想到只一年时光,他两人已经天人永隔。
机阿月与机阿星在洞口等得心焦,几次想进去探看,却又忍住了好奇。
一个时辰以后,叶沛从里面出来,看不出是喜是悲。
机阿月与机阿星上前询问:“公主,你还好吧?”
叶沛向她们展示了一下手中新戴的一枚戒指,型若苍鹰,呼之欲飞。
两个人诧异,“这是?鹰符!”
叶沛抿了抿嘴唇没有回答,而是翻身上马飞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