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七金山水草丰美,土河支流极多,一幅生机盎然的草原图景。
太后与皇帝的仪仗到达土河行宫,侍从及百官延土河两岸搭起帐篷,规模宏大,绵延数十里。
第二日太后与皇帝并列,接受百官朝拜,接见各部族首领。除了契丹八部,还有奚族、渤海、女真等部族都送来了礼物。
第三日、第四日,皇家大摆宴席,备献果酒,纵饮作乐。席间不拘君臣,各部族首领对饮,欢声笑语,其乐融融。
到了晚间,还有篝火聚会,青年男女均可参会,望月跳舞,相互诉说情愫,成就姻缘好事。
第五日开始,由皇帝射“头箭”开始游猎比赛,射柳、赛马,打猎……每日的行程都是满满的,可以持续一整个夏日。
耶律宗真一身戎装,出现在游猎队伍最前面,他身后跟着秦国王耶律重元。
耶律宗真对空射出一箭,百官及部族首领山呼“万岁”。
土河旁早有鼓手远泊鸣鼓,名曰“惊鹅”。此时,湖泊旁惊起无数天鹅大雁,鹰官纵鹰捕鹅,猎犬在山林里蹦跃,协助发现猎物。
再有猎人吹角模仿鹿鸣,称之为“呼鹿”。吸引花鹿奔跑而至,再命众人纵马射鹿。
辽景宗时,更有“伏虎”的盛况。在山林中放出饲养的老虎,供人射杀,更是奇景。
此时,惊鹅、呼鹿已出,漫山遍野皆是猎物。
耶律宗真和耶律重元两兄弟纵马向前,奔入山林。
耶律重元夹紧马腹,贴近哥哥身边小声问道:“夷不堇,你都准备好了?”
耶律宗真撇嘴道:“只等猎物上钩了!”
“好,那咱们就比试比试,看看谁猎得的猎物更多!”
“好,凭真本事来!”耶律宗真一鞭子抽在自己胯下的臂花骢上,超过了耶律重元两个马头。
耶律重元也不示弱,催动自己的汗血宝马连连追赶。他之前那匹汗血马受伤,今日这匹汗血马通身白色,屁股上有一大块胭脂斑,他为它起名为:胭脂兔。
臂花骢与胭脂兔两匹马并驱,一会儿便消失在跟随的侍从视线中了。
高处就座的萧耨斤看着两人跑进山林,微微一笑。她不自觉地用眼睛瞟了瞟下首的琅琊王,两个人似有默契地相视而笑。
琅琊王举杯示意萧耨斤,好像他们已经成功了,可以举杯庆祝了。
他们的这些小动作以为没有人看见,北面官居高位的耶律匹敌却将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耶律匹敌是辽国开国十二功臣之首的大于越耶律曷鲁的世孙,辈分极高。虽然目前并不在朝中担任重要职责,却还是迭剌部的夷离堇,掌管着迭剌部的兵权。
平时,耶律匹敌身居东京辽阳府,并不过多参与朝中政事。如今夏捺钵,他才来赶来参加聚会。
正在这时,远处的山林中一阵骚乱。
“不好了,主上落水了!”
“有猛虎,射杀猛虎!”
“有刺客!保护主上!”
……
没有去游猎的官员正在席间饮酒,听了这些消息也都慌作一团,纷纷将目光投向法天太后萧耨斤。
萧耨斤看起来并不慌张,她没有立刻派出更多的宫帐兵进林保护主上,而是对下面的官员不急不缓地说道:“慌什么,主上是长生天之子,有神龙护卫,哪可能出危险?”
一众官员心中虽急,却只能坐下等待消息。有几个早就知情的人更是气定神闲地继续饮酒。这其中就包括萧耨斤的姐姐萧至赢、弟弟萧孝友等人。
又过了一会儿,跟随耶律宗真的侍从跑回来几个。
“禀告太后,林子里突然出现几只猛虎,把主上和秦国王逼到了土河对岸去。”
另一个侍从接口说:“对岸又出现一些不明身份的人将两个人裹挟着往远处走了。”
萧耨斤这时才惊慌起来,“什么?秦国王也被掳走了?”想想自己态度不对,又补充道:“主上和秦国王都被掳走了?他们受伤没有?”
“回禀太后,主上只是掉进河里,是秦国王把主上救起来的。应该……应该没有受伤。”
萧耨斤怒骂道:“什么叫应该,到底是受伤了没有!”
侍从说不上来,跪在地上,把头埋得更深了。
萧耨斤见了这些没用的奴才更气,甚至想亲自去打对方几个巴掌。
萧孝惠赶快跑上来说道:“太后莫要着急,臣带人去看看。”
萧孝友也出列道:“太后,臣弟也去。”
萧耨斤才道:“嗯,务必要确保秦国王……和主上的安全。”
“是!”萧孝惠和萧孝友跑着下去了。
萧至赢上前劝道:“太后莫要太过担心,您刚才不是说了么,主上是长生天之子,有神龙护卫,哪可能那么容易出危险?咱们静静地等待消息就好了。”
萧耨斤道:“这两个孩子真是不让人省心!”
过了有两三个时辰,出去游猎的官员和部族首领也都陆陆续续回来了,可是仍然没有主上和秦国王的消息。连去追踪的萧孝惠、萧孝友等人也像失踪了一般没有回复。
萧耨斤安奈不住了,转头问琅琊王道:“琅琊王,这山林可都是提前清理好的,难道还有小路里冒出了叛军不成?”
琅琊王信心满满地说:“不会,行宫附近的每个山头都有宫帐兵把守呢。”
萧耨斤眉头略微舒展,自言自语道:“那怎么还不见回报?”
琅琊王却露出一抹邪笑,“应该是马上就有回复了。”
这时,下首一名官员大声说道:“各位快看,是主上回来了!”
百官都定睛去看,打头一人雄赳赳、气昂昂走在队伍最前面,果然是大辽皇帝耶律宗真,他身后还跟着弟弟耶律重元。
萧耨斤呆坐在宝座上,有些不敢置信。
“他没有死?他怎么会回来的?不,这不是真的。”萧耨斤侧头去找琅琊王,此刻下面哪还有琅琊王的影子。
“对,快逃!”萧耨斤心中闪过这个念头,想起身假意如厕离开。却被身边的宫女芷萱一把按在宝座上,“太后莫急,先看看是怎么回事。”
萧耨斤更为惊惧,“你,你要做什么?”
芷萱脸上淡然地说道:“琅琊王让奴婢保护太后,此时奴婢不能让太后离开。”
“你……”
不等萧耨斤再说什么,耶律宗真已经回到行宫前的空地上。
他指着萧耨斤对身后武士说道:“将罪妇萧耨斤拿下!”
几名金盔金甲的武士上前,就要将萧耨斤按住。
“我看谁敢!”萧耨斤睚眦欲裂,大声嚷道:“我乃皇帝生母,法天太后,谁敢对我无礼?!”
耶律宗真道:“萧耨斤预谋造反,给我拿下!”
下首所有的官员和各部族的首领面面相觑,都呆立在了原地。
“什么情况?母子俩吵架啦?”
“你可别管,人家是亲母子,今日闹翻了,明天就可能和好,难道主上还能责罚他的生母不成?”
“你知道什么呀,主上从小被抱到齐天太后宫中抚养,早就认为自己是齐天太后的儿子了。”
“齐天太后不是已经病逝了。”
“什么病逝!据说是被法天太后谋害的。”
“是呀,是呀,我也听说过,可是没有证据,这种事情谁敢乱说呀!”
“慎言,慎言吧!”
不提私下交头接耳的百官,耶律宗真大步走上皇帝的宝座,让武士将萧耨斤绑缚起来带下场地。
“耶律宗真,你个小王八蛋,你是忘了祖宗,难道你连我这个亲娘都不要了!”
耶律宗真只是冷眼看着萧耨斤,让她像一个跳梁小丑一样表演。
见耶律宗真不理,萧耨斤又指着耶律重元骂道:“耶律重元,难道你也要跟你哥哥穿一条裤子?不要我这个老娘了吗?枉费我平日怎么疼你!”
耶律重元看看哥哥冷若寒霜的表情,又羞又恼对母亲说:“母后,您有今日都是拜自己所赐,您千万不要怪我。”
“你个王八羔子,老娘这一切还不都是为你考虑,你猪油蒙了心,要去帮夷不堇!”
耶律宗真不听她说什么,只对下面站着的一员大将吩咐道:“把人证物证都呈上来!”
这时,耶律谢家奴和萧孝惠、萧孝友等人都被绑缚着推上来。
萧至赢见势不妙刚要离座,身后就有持刀的侍卫用钢刀架在她的脖子上,让她不要轻举妄动。萧至赢一下泄了气,瘫坐在椅子上。
没等谢家奴等人说什么,场地中央突然出现琅琊王耶律野奴的身影。
耶律野奴昂然走上来,大拜施礼说道:“臣琅琊王耶律野奴参奏罪妇萧耨斤!”
底下百官又炸开了锅。
“谁不知道琅琊王与法天太后私通交好呀,怎么琅琊王第一个站出来抨击太后?”
“可不是么,他们之间的丑事只是没人当众揭穿,谁还不知道么?”
“看看,这就反戈了。琅琊王可真是厉害的人物。”
对此,耶律宗真到没有一点震惊。
只听琅琊王朗声道:“法天太后萧耨斤密谋造反,臣早有怀疑,已经缉拿了主谋之一萧孝先,请主上问罪。”
萧耨斤一听萧孝先在耶律野奴手里,更气得说不出话来。她知道萧孝先一出现,事态就难以挽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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