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朝堂上对叶沛的口诛笔伐不绝于耳,可是官家赵祯如同不闻,这种劄子一律留中不发。谁知不久又发生了一件事,使事情的发展更加糟糕。
严冬天气,天干物燥,玉清昭应宫遭到雷击,燃起大火,偌大的玉清宫一夜之间被火完全焚毁。
玉清昭应宫建在皇城西北天波门外,乃是先帝在世时修建的规格最高的道教宫殿,用于放置大中祥符年间发现的“天书”。
这座玉清宫历时八年完工,花费白银近亿两,占地四百八十亩,有两千六百多间房屋,奢华之程度,甚至超过了秦始皇时的阿房宫。
此时遭受天火,一夜之间付之一炬,可怜焦土。
百官闻讯,立即哗然。
监察御史蒋堂等人立刻上表,述说官家德性有亏,这火灾乃是上天预警,请官家自省。附议的言官几十人,一时间火灾成了导火索,这场火又烧到了官家赵祯和乐安郡主身上。
最终官家赵祯不得不妥协,下了一份《罪己诏》才算将此事平息。
后又有人揭发乐安郡主衣行僭越等事,赵祯只得罢免叶沛的郡主封号,恢复叶沛为章献太后养女的身份,将郡主时期的一切优渥待遇全都进行了减免。
身为六宫之主的郭芙蓉自然不会放过这次机会,她将栖凤阁内一切衣饰家具、平日供给都撤销了。要不是大内总都都知陈忠意一力协调,连伺候的奴婢也不会剩下,最后只同意留下苗瑾禾与林碧涵两人。
昔日富贵典雅的栖凤阁,霎时变成了村居,叶沛也只得穿上普通宫人的大布粗衣,头上的簪环首饰都被没收,常用的汝瓷、钧瓷都换成了粗瓷碗盏。
清寡的生活对叶沛并没有多少影响,甚至他们认为完全不值钱的书籍,却是叶沛最喜欢的东西被留了下来。
只是造作所来收东西时,想抬走师父留给叶沛的一箱子宝贝,叶沛却急眼了。她一脚踢翻想去抬箱子的小太监,吓得所有人都愣住了。
叶沛圆睁怒目说道:“这是我师父留给我的纪念,不是宫里的东西,你们不许动!”
很多小太监不知道叶沛是谁,这才见识了她的厉害,都不敢上前。
之前尚衣局的司监冯春,因为说错了一句话而被郭皇后贬到造作所去做粗活,此时正在栖凤阁里搬东西。
他见了叶沛如此,赶忙赶走抬箱子的小太监,“你太不长眼,也不看仔细,平白惹了叶姑娘生气!去去去,你去那边收拾东西,这边交给我吧!”
他又谄媚地对叶沛说:“叶姑娘您别跟这新来的小子一般见识,他不知道您原来是太后和官家身边的红人。”
叶沛此时怒意未消,瞪着冯春没有好气。
冯春巴结的话却落得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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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白眼,心内不平地道:“落架的凤凰不如鸡,你还当自己是太后在世时的郡主么?如今后宫里是皇后娘娘说了算,官家冷落你,皇后娘娘视你为眼中钉,你还会有翻身的余地么?”
他不屑地看了叶沛一眼,跟着其他黄门内侍一起走了。
不久几天,八大王诰命魏国夫人进宫探望叶沛,叶沛一见姨母,强忍着委屈,盈盈下拜。
魏国夫人一把搂过叶沛,“傻孩子,还跟姨母讲什么礼节。你若在宫中住的不好,我便求你姨丈去说情,让你回府里住着。”
叶沛情绪一下爆发,扑在姨母怀里泪如雨下。
叶沛与姨母一年多没有见面了,她怕姨母怪罪她害死大哥哥赵允熙的事情,她不敢面对姨母与姨丈。她的躲避在外人看来是得志后的忘恩负义,她怕姨母也是这样想她,越是不见便越不知如何见面。
如今她落了难,第一个来看她的人却是姨母,果然是血缘亲,打断骨头连着筋。叶沛的委屈,痛心,感动,一股脑化作泪水喷涌而出。
魏国夫人搂着叶沛也泪流不止,她不是没有怨恨过叶沛,可是她又知道她自己的儿子罪有应得。她如今在世的人里,只有叶沛是她最亲近的人了,她怎能不来看她,不来救她?
两人抱头痛哭良久,都收敛了泪水。
叶沛道:“我如今不能再连累八大王,我只等着官家会为我赐婚出宫。”
“傻孩子,咱们是至亲骨肉,如何谈得连累不连累。我回去会求你姨丈上奏官家,速速让你出宫。”
魏国夫人环顾了一下叶沛的内室,叹道:“想不到六哥儿这样心狠,竟然将你逼得这样紧。”
她拿出一包银子,说道:“这次进宫我不能待的久,只能有话快说。这里是一包银子,我把在花园小筑伺候过你的小环也带来了,你都留在身边用。
宫里不同外面,用钱的地方更多,宫里的奴才哪一个不是踩高捧低,你身边没有一个贴心的人可不行。再需要什么东西,我与尚宫局的凌尚宫熟识,帮你打点过了,你去尚宫局找她,再需要什么你让小环出宫找我拿也行。”
叶沛听了,刚刚忍住的泪又不住地流下来,“姨母……”
魏国夫人道:“好了,不用说什么感谢的话,我这就回去了,你自己好自为之!”
叶沛点点头,魏国夫人将小环拉过来,嘱咐道:“小环,你在宫里好好伺候叶姑娘。”张氏恋恋不舍地走了。
天气一天天冷了,转眼冬至,各宫阁里都开始燃炭,林碧涵去造作所取炭,回来燃着了却是满屋的烟气,气得她当场把炭火盆泼到院子里,骂道:
“这些狗眼的奴才,以前郡主用的都是金丝炭,哪里见过一点儿烟,燃上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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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还是热的。如今也不至于这样欺负人,这哪里是取暖用的炭,简直是厨下用的炉炭!”
苗瑾禾赶紧去收拾炭盆,嗔怪地对林碧涵说:“你小点声,不就是点炭么。待会我去拿银子换上一点好炭让郡主屋里暖和,咱们就将就用这个就行了。”
“你就知道拿钱息事宁人,你看八王妃送来那么多银子如今还剩多少?外面菜价才多少,宫里要涨几十倍,一两银子花出去咱们连肉都吃不上,照这样花销,那些银子还能花多久?”
林碧涵不服气地埋怨。“赶明我再去找陈忠意试试。”林碧涵又说。
“凡事也不能都麻烦陈都知,如今人家升任大内总管,总不能老管着咱们这些芝麻绿豆的事情,你就将就将就吧!”
苗瑾禾怕叶沛听见,不敢高声,一边收拾炭火盆一边说。
谁知叶沛却听见了,她拿出一件巴山做的玉饰,出屋来说道:“明天让小环出宫去把这个当了,还够用上一段时间吧。”
林碧涵刚想接过玉饰,苗瑾禾一把抢过去,在围裙上一边蹭手一边说:“这可使不得,这是您的师父留给您的念想,日子再苦也不能当掉这个!”
叶沛却淡然地说:“什么念想不念想,师父留给我就是让我度过最清苦的日子的。你们忍一忍,也许过不了多久咱们就能出宫了。”
叶沛眼望栖凤阁院中那一方蓝天,冬日的天空尤其清澈透亮,宫外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等待叶沛的又将是什么生活?
那时叶沛想方设法混进宫来,以为等待她的是甜蜜的爱情,如今她又想尽办法出宫,留下的只剩苦涩与心痛。
叶沛不敢多想,但是这蓝天却给了叶沛无限的美好与希望。
苗瑾禾此时已经进屋把玉饰收好,拿着一些银钱出来,“我去造作所看看,能不能换些无烟炭回来。”
林碧涵接过苗瑾禾手里的荷包,说道:“还是我去吧,你太好说话,他们朝你抬高价,你就不会砍价吗?”
林碧涵说着,三步两步已经出了栖凤阁的院子。
到了造作所,林碧涵正巧遇见内侍黄门冯春。自上次冯春在叶沛处碰个钉子,心中正想报复,今天就逮到了机会。
冯春皮笑肉不笑地对林碧涵说道:“姐姐今日来取什么货?”
林碧涵道:“为叶姑娘屋里添些炭,要好的,不许给我拿那些有烟的出来糊弄!”
“小的哪敢糊弄您,谁不知道您是栖凤阁里出来的人?当年栖凤阁里那一位可是威风八面,何曾将我们这些小人放在眼里?
可是现今这炭价比米价都高,按宫中规矩,栖凤阁如今只能分发普通的竹炭,若是姐姐想要再好的,也不是没有办法……”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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