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焯对那些生活在霸凌下的百姓,并无过多同情,难以生出同命相连的情绪。
在他看来大晋的子民过多,就算没有刀哥,也有镐哥,镪哥,闹大了的,收拾一下就好,实在看不过眼了,像肖华飞一样把他们杀掉就行。
反正过了几年,又会有新的一批哥啊,爷啊的出现,杀之不尽,管起来又麻烦。
相比于深宫大院中的平淡无奇,那些高来高去的江湖豪客生活,更能让他充满幻想。
“肖卿快说说,昨夜你们影龙卫抓这刀哥,到底有多费力,折损了不少人手吧。这小子的成名绝技是什么,有什么师承路数没有?”,辛焯放下了手中的香梨,开始了连珠炮一样的发问。
肖华飞眼睛瞪的老大,被辛焯的连串问题,问得有些发蒙,这都哪和哪啊。
皇太孙殿下不是该骂他一顿,然后再虚情假意的好生安抚一番吗?让肖华飞戒骄戒躁,好为大晋再立新功才对吗?
不过是前殿到后殿,不大会儿时间,辛焯就好像完全换了个人。
正常君主这些常规的操作,在辛焯这边全都不见了,一下子就拐到刀哥功夫到底有多高上去,让肖华飞一时间难以适应。
肖华飞眨了眨眼睛,干巴巴说道:“那个,那个臣下只是一挥手,召来了影龙卫的几名力士,便把这些人全拿下了。至于死的那些恶霸也不是影龙卫的人杀的,而是百姓们出于义愤,自己动手把那些人打死的。至于死掉的那些地痞,真和臣下关系不大,请殿下明鉴。”
辛焯有些失望的问道:“那刀哥在死前就没喊什么,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啥的?或者挺着脖子,让你瞄准了再砍?”
肖华飞直愣愣回道:“这些全没有啊,臣下甚至没有让人绑他,他就摊在地上,任臣下惩处了。殿下不信可以派人去问平易坊的百姓,这些人哪有殿下说得那些英雄气概,无非是些只会欺辱良善百姓的无赖罢了。
只要天朝的官吏往街口一站,那些人便马上束手就擒了。臣下敢说,若是大晋杀恶人不犯法,就算是寻常百姓早就把他们打死了。”
辛焯遗憾的摆了下手,转移了话题,“不谈这个了,刚才在前殿,肖卿你也看到了,各位臣公来势汹汹,让本宫十分为难。无奈本宫现在很多事做不了主,不得以罚了你的俸禄,爱卿不会怪本宫不护着你吧。”
肖华飞连忙欠身道:“此事实在是机缘巧合,臣下当时也是被这伙人气到了,平易坊让他们弄得乌烟瘴气,民不聊生,殿下登基在即,他们实在是在给殿下脸上摸黑,所以臣下一时没忍住,给殿下添了麻烦,臣有罪。”
这几句话说得辛焯眉开眼笑,身体稍稍向着肖华飞的方向靠了靠,笑着劝慰道:“要说还是本宫对不住你,听孙喜说,你自从到京任职以来,还没得过一文钱的俸禄。这两天,左罚右扣的,家中花用还够吧。要不要本宫从内帑中拿些银子,让你支应一下。”
肖华飞赶紧拜谢道:“殿下对臣简直推心置腹,无微不至,臣没有别的可以回报殿下,此去剑北关,定为殿下看好京营兵马,守好剑北关。至于臣的家中用度,想必殿下也知道臣的底细,肖家在姚安虽不敢说大富之家,但每年家中生意也略有盈余,臣自家花用上还请殿下放心。”
辛焯自以为单凭几句惠而不费的话,便收拢住肖华飞的忠心,心中非常有成就感,觉得皇爷爷教给他的招术,真是百试百灵。
等辛焯平复了脸上的表情后,心怀沉痛的对肖华飞说道:“明天就是皇爷爷归陵之时,届时京中各部大员均会随行,肖卿要带着影龙卫的人,做好暗中的护卫事宜,不得让宵小有机可趁。等办完了皇爷爷的葬礼,本宫还要操持父王的丧仪。
肖卿你说本宫的辛氏皇族这是怎么了,这不到一个月,出了这么多事,是不是上天在对本宫做出警示。可问过钦天监,那些人又说紫微帝星光芒大盛,逼得贪狼暗沉,意味着大晋有圣主临世,国将大兴。爱卿觉得他们说得对不对?”
肖华飞哪敢说不对,马上虔诚附和道:“臣下也认同钦天监的观星结论,殿下是先帝亲选的皇储,自然会得到满天神佛庇佑。相信在殿下的治理下,我大晋定能日胜一日,让周边四夷臣服。”
辛焯的心情好了些,对肖华飞道:“等爱卿大军离京之时,本宫会亲自到城头壮行,望爱卿忠心为国,驱除鞑虏,早日凯旋而归。”
肖华飞知道这是辛焯想让他滚蛋了,马上再次躬身拜谢,不要钱一般说了堆忠心报国的慷慨之言,然后等着辛焯发话让他出殿。
谁知辛焯并未让肖华飞平身,反而让孙喜赶走了殿内所有太监宫女,以莫明的语气问道:“这里没有外人,本宫身边已没有了亲人,就算这座皇宫还是靠爱卿在齐逆手中夺回来的。
在本宫心中爱卿就像本宫的亲大哥一般,名为君臣,实为兄弟。本宫今日有一事想要问问,不知爱卿可愿直言相告。”
肖华飞暗自警醒,孙喜之前可没说辛焯有私密话要问他,看来这宫里可能又有什么大事发生。
眼见辛焯连亲兄弟这种话都讲出来了,肖华飞却一点没当这是好话,心中反而越发的紧张与不安。
能让辛焯言行如此放下身段的事,必定不是什么好事,肖华飞真心不想听。
况且肖华飞若是真是辛焯的亲兄弟,恐怕这会坟头的草都发芽了。
天子无私事,天家无私情,谁走得近,谁死!
辛焯也不管肖华飞同不同意,低声问道:“那日你与金朋义杀入宫中之时,可曾从齐王的嘴里听到什么风声。”
肖华飞心思急转,嘴里却没有停顿的回道:“当日臣下与承远侯夺回皇宫时,并未直接抓到齐逆,前面只是抓到了齐逆的替身,臣下并未见过齐逆,所以当时受了蒙骗,还是经兵部赵侍郎提醒后,臣才察觉的。
等后面齐逆被擒时,臣下也没有单独见过齐逆。
至于齐逆身亡时,只有影龙卫的暗桩,赵千里守在逆王身旁,这点承远侯可以做证。
哦对了,这赵千里乃是兵部尚书赵宏锦的亲侄子,殿下若有事,臣下可以唤他过来,让殿下亲审。”
辛焯皱眉想了半晌,才犹豫着问道:“你们就没人发现过什么先帝遗诏之类的东西?”
没等肖华飞答话,辛焯自顾自解释道:“听说不是什么要紧的东西,本宫只是听宫人传言,说是皇爷爷有些劝慰的话留给本宫,不想那时兵荒马乱的,叫齐逆无意间得去了。唉......本宫也是思念皇爷爷心切,想看看怹人家说了什么,所以顺便问下爱卿罢了。”
辛焯稚嫩的演技根本骗不了肖华飞,肖华飞没有半点犹豫,果断摇头道:“殿下一定要狠狠责罚这个胡言乱语的宫人,先帝遗诏早已公示天下,哪会在宫中另留遗诏。臣等入宫时,先帝早已殡天多时,绝不可能有新的遗诏流传下来。”
辛焯不置可否的叹道:“爱卿所说和本宫想得一样,只不过本宫过于怀念皇帝爷爷,明知是宫人胡语妄言,却愿意相信真有这么回事。哪怕多看一眼皇爷爷的御笔也是好的,所谓子欲养而亲不待,爱卿你能理解本宫的心思吧。”
肖华飞双眼通红,似有泪水就要滑落,略带哽咽的说道:“殿下至仁至孝,实乃臣下的楷模。臣自幼丧母,对殿下的思亲之情感同身受,还请殿下为了天下臣民保重身体,以慰先帝在天之灵。”
辛焯没再说话,朝孙喜招招手,对着肖华飞虚指了一下。
孙喜会意,连忙上前想要扶起肖华飞,口中说道:“殿下今日累了,一会还要沐浴更衣,为先帝守好最后一夜,肖大人请回吧。”
肖华飞向着辛焯又拜行一礼,然后才起身退出了后殿。
等出了殿门,肖华飞借着孙喜相送的机会,皱眉低声问道:“刚才怎么回事,你事先一点不知道?”
孙喜故意大着嗓门,抬手说道:“肖大人您走慢些,公务在忙,也要看好脚下,殿下让奴婢送大人出宫。”
肖华飞反应过来,也笑着回道:“谢殿下恩典,那就有劳孙公公相送了。”
等二人行至人少处,孙喜才低声苦笑道:“小弟实在不知殿下会搞这么一出,昨夜不是小弟当值,怕是有什么人在殿下耳边进了谗言。大哥也知道,殿下身边可不是小弟自己当差,难免有人会邀功买好,说些有的没的。只是没想到,殿下居然把小弟都瞒住了,今天给大哥来了个突然袭击。”
肖华飞郑重提醒道:“这事不是小事,什么血诏,衣带诏这类东西,在不正常的皇权交替时,的确时有发生。而且只要有了风声就会掉大批人的脑袋,任何人当了皇帝也不会轻视这种事。
这事你不参于也有好处,至少有人脑袋落地时,很难找到你头上。这段时间你要留意殿下身边的一举一动,多听多看,但不许打听。要是大哥猜的没错,有人是觉得宫里太安静了,想要搞出点血沫子才罢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