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实录在官船忙上忙下安排好一应事务,思来想去再次走上三层的船舱打算找北周的正使再谈谈,看看能否化解对方刚才心中的不满。
乃朵不花的舱门就那样敞开着,自幼在北地生活,他对于寒冷的耐受度比晋人要强上许多。
秦实录站在门口拱手求见,乃朵不花仿佛忘记了刚才的不快,保持着一贯的风度热情地邀请对方进舱落座。
秦实录踌躇好久,才开口说道:“方才是下官管束不力,下边将士又不通礼仪对您多有冲撞。请正使大人以国事为重,切莫在意军中粗汉的言语。”
乃朵不花温和的一笑,嘴里却说:“不过是三言两语之争,这点小事怎么值得本使生气。据我所知那些兵将归贵国皇帝与兵部统御吧,秦大人还是不要往身上揽事的好。”
秦实录被说得脸上有些尴尬,讪讪说道:“下官代表朝廷出京迎使,关于此间事项自然有专断之权。至于那些兵将的确是陛下临时调派过来,下官还没有时间调教,才发生了这些误会。请贵使放心,这几日我定会对他们严加管束,叫他们不再生事。”
乃朵不花不置可否的端起自己面前的茶杯,也不让秦实录自顾自的喝起来。
虽然他不喜欢肖华飞的那些话,但心中倒是有些佩服肖华飞的胆量。
毕竟就连大晋边军大将都不敢与他这样说话,而一个小小的内陆卫将,却敢与他平起平坐讲家国天下的大道理属实很有意思。
其实他也明白自己刚才的确有些失态,原因就是他没有说服肖华飞,反而被对方的道理说得哑口无言。
才在最后讲出了类似骂街的话语,用侮辱大晋被贩卖到北周的女子找回面子。
但是他话一出口就马上恢复理智,借着秦实录的话转头上船,对肖华飞回敬地骂街之语未加理会。
虽然乃朵不花执掌北周西院枢密事相当于北周高阶文官,但内心里还是认为自己是一个统兵大将,对秦实录贬低军中将士的话内心十分反感。
没有肖华飞他们这些大晋兵士,他早就带着西院的大周勇士饮马云铺河。
在他看来肖华飞尚且年轻却比这位大晋的礼部官员,有骨气有血性的多,若是大晋都是这种胆小怕事的文官,那中原可真就唾手可得。
乃朵不花属实熟读大晋这边的史书,自然深谙对付秦实录这种官员的手段。
就是当主子实力比他们强大很多时不要给他们好脸色。反而他们就会如同得了软骨病的牧羊犬,摇着尾巴来向主人献媚。
要是主人心情好再扔一二根剃过肉的骨头,那他们就会死心塌地帮主人带路放羊。
乃朵不花喝过快半杯茶,好像才想起秦实录在一旁干坐着,马上歉意一拍额头笑着说:“哎哟瞧我这脑子,本使在北面掌事习惯了,以往也只给我朝陛下敬过茶。如今不记得给秦大人看茶,得罪...得罪,一会本使自有薄礼奉上,全当给秦大人赔罪。”
秦实录马上受宠若惊地摆手道:“贵使不必客气,下官不渴。贵使执掌西院自然是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听闻西院的正枢密使年事已高久不理事,西院全靠着您每天日理万机,不记得这些小事再正常不过。”
乃朵不花依旧没有给秦实录上茶,只是拍了一下手,声音才落马上有位身高体壮的护卫捧着一个牙雕匣子走进船舱。
乃朵不花也不看那匣子,用手一指秦实录,那护卫直愣愣地单手将匣子递到秦实录面前。
秦实录见这牙雕匣子精美异常且样式古旧,先不说匣子里有什么东西,光是这个匣子就是一件难得的古物。
乃朵不花笑而不语冲秦实录抬抬手,示意他打看看。
秦实录不自觉地咽口吐沫,小心用双手接过匣子,在北周人手里轻飘飘的匣子,到他手却觉得非常沉重。
手指微微用力将匣子打开,却被映入眼帘的金色元宝晃得瞳孔直缩。
俗,很俗,但再俗它也是黄金。
在有些人眼中,世上没有一种颜色要比黄金的金色更美丽。
那是太阳眼泪的颜色,可以让人心跳加速血脉偾张,可以让人忘记祖宗,忘记为人一切的底线。
秦实录将匣子放到桌子上,声音有些颤抖地问道:“贵使此举何意,常言道无功不受禄。秦某身为大晋礼部正五品主事,断不会因为些许黄白之物做出有辱国体之事。”
乃朵不花听到秦实录的话,知道自己做对了,秦实录此人没有断然拒绝收买,反而言及无功不受?,又强调他在大晋的官场地位。
这分明就是在向北周方面表明他的价值,心中想要更大的价钱。
在乃朵不花的眼中,这世上的人对他来说只要有用,只要肯开价就好处理。
至于需要多少钱财才能收买过来,只看值与不值,钱财不过是达成目的有效工具。
再说也许有一天,曾经花出去的钱财,转个圈又会翻倍回到自己手中。
只要手中有刀,胯下有马,天下虽大何物不是手到擒来,这一招在北周接壤的小国中早已试过多次且从未失手。
当弯刀架到这些见钱眼开的小人脖子上时,无论他们的宅子,还是女眷最终都是大周勇士的掌中之物。
乃朵不花哈哈大笑,真诚说道:“本使与秦大人一见如故,又承蒙一路招待,自然只是聊表朋友间的谢意。秦大人切莫拿你们晋人的眼光看待我们大周人的真诚之心,我们大周勇士都是草原儿郎,一向光明磊落可不懂你们晋人那些弯弯绕。”
秦实录很好地掩饰住心中的失望,把桌上的匣子往乃朵不花那边推了推,区区百两黄金,还不值他这个两榜进士卖主求荣。
见秦实录没有第一次便上套,乃朵不花也不着急,先打发走护卫,才抄着手叹息道:“本使一路走来大晋果然物华天宝,人杰地灵。但听闻太康城中可是什么都很贵,吃穿用度暂且不说,光是一个小四合院就要千八百两银子,却不知是真是假。敢问秦大人现在身为五品官员,有几进的宅子在京城?”
秦实录只是一个平常出身的官员,可就算他在乡下有些家底,也不会舍得花那么多银子在京城买个小院。
五品官出了京城,还可以在地方人前显贵,多少还算个人物。
可在京中他这品级的官,太和殿站班的资格都没有,走在京城中,房上掉个砖头也许就能砸到十个八个。
见秦实录不肯接话,乃朵不花知道自己问到对方的痛处,于是加上一把火。
他将匣子又向秦实录那边一推,淡淡说道:“像这种匣子本使为秦大人准备了五个,这个不过是让你先看看,等到了京城,自有人会送到秦大人府上。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绝不会误了秦大人的清名。”
秦实录原本见对方推过匣子,也跟着上手往回推,可当乃朵不花把话说完,他的手却失去力气再也推不动那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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