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了?”
“断了!”
“是断了。”王齐眉沉声说道。
在场的镇北军高层,都不由自主地看向二夫人,李余则攥紧大氅的袖口看向谭驳懿,“这局怎样算?”
北地第一谋士也没有料到是这个结果,明面上看,是吕婵斩断了赵伏罴的大戟,应是她胜!
但吕婵显然已无再战之力,而赵伏罴仅仅折了一戟,断了一臂!
这场比试,到底算谁胜,算谁负?要继续,还是该结束?
正在谭驳懿思量之时,静坐少许的吕婵,突然缓缓倒去。
她与赵伏罴修为相差太大!纵使依靠星辰体魄废了赵伏罴一臂,又以阳神入刀划出血河,阻挡了赵伏罴的大半攻击,最后凭借厚积薄发的执意,断了他的破峦戟!
但是这些对于赵伏罴来说,远远未达到伤筋动骨的程度!
而吕婵已经完全失去战力,体内星辰半碎,气海干枯,阳神沉寂,倒是那股不屈的执意越来越盛!可是她此时脆弱的身躯,已无法操控这股刀意!
师父,我今天也斩断了他的大戟,下一次就要斩断他的背脊了!闪过这最后一个念头,吕婵随即失去了意识!
“婵儿!”“吕婵!”,王家姐弟和李如拙纵身跃上囹圄台。
“赵将军断了一戟,吕姑娘昏迷倒地,小夫子,您觉得此局如何?”谭驳懿这时,则看向闭目伫立的孟一苇。
孟一苇没有立刻应答,他的神识在感应吕婵的身体状态。正如他之前所料,星辰体魄将长时间无法使用,但终会慢慢恢复。十道血河耗费的神识,也不过是让荒纹内的阳神有些疲惫。
吕婵的昏迷,是因为她此时身体虚弱,无法收纳强盛刀意,才使得神志受到冲击。
吕婵不但没有大碍,而且在此战中受益颇多!星辰重新点亮之时,将会更加璀璨,阳神也将与她的神识连接更加紧密,再加上那只差一步即会圆满的执意,或许她能成为第一位进入武道圣境的荒人吧!
孟一苇对荒人没有偏见,他在意的是,这少女不是书院弟子,却挺身为书院而战,可千万不要伤了本源才好!
“赵将军大戟虽断,但只是轻伤。吕婵虽断一戟,但已无再战之力。若比招式,吕婵更胜一筹。若论生死,必然是赵将军笑道最后。如此来看,此战不如就算平局吧!”
“小夫子的评判极为中肯,妾身也认为平局最为妥当。”李余松开了袖口,北地雪貂皮缝制的大氅,又恢复了如水的面料。
结果已定,王帼虎直接将吕婵抱起,准备下去疗伤。
从破峦戟折断后,始终低头不语的赵伏罴,此时却突然从喉咙里发出一声低吼,“都给本将停下,这一战还未结束!”
此话一出,两个人的目光顿时投射到他的身上!
第一道目光来自镇北侯二夫人李余,她目光极冷,带着权势的威压,使热血冲头的赵伏罴,顿时脑门一凉。
第二道目光来自书院小夫子孟一苇,他一直闭合的双眼猛然睁开,黄色的瞳仁再次闪现。书院名为“撼山”的人间意场,瞬间压在赵伏罴头顶,赵伏罴全身血液彻底冻结。
在人世
间“权”和“力”的双重压迫下,赵伏罴刚挺起的脊背又弯了下去!
抱拳,躬身,“末将听命!”
这边三人护着受伤的少女,那边独自一人拾起断戟,囹圄台上风雪消散,人也消散。
不过这只是第一场!
雪后初晴,暂时没了烈风,雪静静在压在地面上,盖在朵墙上,覆在人的头顶上,只有黑色的镇北军旗挂在旗杆,是这大片留白中的唯一黑色。
看到这面漆黑的镇北旗,孟一苇也终于想起了自己心中始终存在的黑点——那车青渊鱼!
自从进入中军校场以来,孟一苇始终心神不宁。后来先是二夫人李余突然请自己收徒,镇北侯世子辱骂书院,惹得白少咸射出焚世之箭。再到自己布下神元意场,引起镇荒闸共鸣,得以神游千里,窥探天荒岛。然后是约下三轮比试,以证书院盛名!
自己的思绪貌似一直在被干扰着!
孟一苇眼角右转,瞥了一眼李余,是她在有意干扰我吗?
再往回倒!
赫鳍族要将青渊鱼送到极天涯,真的只是因为镇北侯二夫人喜吃鲜鱼?
那位驱使万马的午大人,万里迢迢赶到青渊湖,到底运来了什么货物?
燎掌一族,冒着灭族的危险,离开辽河湾,难道就是为了修马掌?
还有天荒岛上,邪恶的人骨篝火!
进入荒原以来,一桩桩一幕幕,都透着诡异。虽然没有明确关联,但孟一苇觉得,有一个淡灰色的线,暗地里将所有事情连在一起。
只是线头握在谁的手上,线尾又滚向何处!
“小夫子”李余的声音,又从隔壁的帷帐中传来,“第二场比试是不是要开始了?”
“第二场?”这回孟一苇的思绪没有被打乱,“第二场比试,镇北军一方,孙禅狸,漆雕展,张走龙。书院一方,李如拙,王休红,王帼虎。”
一边安排好第二场比试,另一边识海再次连接气海,神元之力悄然离体,一座人间意场再次笼罩镇北军大营。
但是,这座意场并未动用镇荒闸的力量,也不像刚刚撤去的“憾山”般厚重,甚至没有一丝威压!神游之后,孟一苇对神元的控制更加精微。这回布置的意场,不在于震慑,而是为了探寻,目标就是那车已经进了镇北军大营的青渊鱼。
孟一苇的意识,搭载着神元意场发散出去。其他人的注意力则全被囹圄台吸引,因为第二场比试的人选已经登台。
比起第一场,这第二场比试,双方的火气明显都小上许多。
只是火气小不代表不精彩!经过第一场的预热,台下看客的情绪早已被点燃,也开始相信,代表书院一方的少年少女们,确实有挑战边军大将的能力。
不过,站在囹圄台上的李如拙三人,则心神如缚!
站在他们对面三人,铠甲尽蜕,短衫长袍,一身修为尽皆收敛!
漆雕展,鼻峰细而长,发色如墨,偏偏额头有一缕白丝,就像他手中的长矛,黑杆白刃。
张走龙,和善脸平平无奇,出奇的是,他有一双修长白腻的手。此时双手交叠,拄着一柄修长的刀!
孙禅理,光
头眯眼,一扇巨盾,像是缩小成两丈高的镇荒闸,被他轻飘飘的拎在手中。
三人站在那里,不言不语,毫无破绽!
李如拙和王家姐弟,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
“怎么办?”王休红首先开口
“小夫子刚才传授的东西,你懂了?”李如拙不答反问
“半懂不懂!”王休红正为此苦恼
“巧了,我也一样!”此时此刻,李如拙还不忘调笑!
“既然都不懂,”王帼虎在三人之中较为年长,性子也最果决,当即拍板“不懂就先打起来,没准打一会,就懂了呢!”
说完这句,两柄鸿毛短枪已经脱手而出,直奔对面而去!
迎接鸿毛的是张走龙的长刀!长刀准确的斩向第一根短枪,刀枪相遇。刀势如风,短枪恰轻若草絮,风吹草飞。
吹飞第一根短枪,第二根短枪也如期而至。但是随着张走龙运腕发力,长刀顿时卸去风势,改用刀背抵住枪尖。果然,此枪重如泰山!
但长刀韧性极佳,张走龙腕力也极佳,弯成一张弓似的长刀陡然伸直,第二柄短枪也被弹飞。
“重如泰山,轻若鸿毛。你这两柄枪的名字,还是我取的呢!”张走龙看向重新接住短枪的王帼虎,似笑非笑。
短枪未立寸功,长枪又探出头来。一声狼嚎在囹圄台上炸响,王休红从腋下出枪。长枪是手臂的延伸,手臂则依托躯干,躯干立在双腿,惊艳一枪是全身力量凝聚成一点!双脚前驱,脚下积雪被双腿传下的力量碾成雪沫。王家少年郎,此时如独狼夜袭!
“好枪法!”台下的王齐眉不禁出声叫好,没想到几日不曾考较,幼子的枪法已有这般气候。但是也正如他所料,一声更为嘹亮的雕鸣几乎同时响起!
不知何时,漆雕展已经越过己方二人头顶。长矛被他单手持握,以下刺的姿势,从天而降,同时一声裂天的鸣叫直刺众人耳膜。
鸣鸟盖过了狼啸,长矛也叮在了枪头和枪杆的结合处。就像伏地而行的狼,被俯飞下来的雕,咬断了颈部最坚硬的那圈狼毫。
长枪带着呜咽之声倒飞,连带着王休红也“蹬蹬蹬”连退三步。
两人交击声的余韵还未散去,一连串火花又在孙禅狸的巨盾上绽放。
阳神驭剑,瞬息千里。虽然是王帼虎率先出手,但是在短枪和长刀相遇之前,停云剑已经后发先至,准备伺机出手,却被眯眼冷瞧的孙禅理立马捕捉到。
巨大的盾牌重似千斤,孙禅狸却能拎着盾牌不断移动。每次移动的幅度都极为轻微,但却能把停云剑进攻的路径全部封死,将己方三人的身体全部掩藏在盾牌之下。
眼看王家姐弟的攻击全部挡下,李如拙不打算坐以待毙。
停云剑轨迹难寻,忽隐忽现。从四面八方出现,或刺,或斩,或削,但总有一道盾影准确无误的出现停运剑面前。
除了一连串火光四溅,停云剑甚至没有进入对方三人身前一丈!
停云剑归手,李如拙再次看向王家姐弟,对方的眼中不再是凝重,而是无力!
他知道,自己眼中也是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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