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周长歌二百七十二姬慈往事一幕幕过眼,伯颜更加心烦意乱。母亲不是已经为周二公子生下一女了吗?怎么会巴巴地给三王子做养嬷嬷呢?堂堂周公府,这般不顾颜面的吗?是不是自己听错了?这一切只有等找到弟弟姬仲文才能得到确切的答案。
好在伯颜记性好,三两下便找到了上回仲文带他来的周公府侧门小院的朱漆大门前,砰砰砰地敲了好一会的门,里头却听不见任何响动。莫不是不在家?
没奈何,他只好转到周公府气派辉煌的正大门前碰碰运气。彼时周公定已经从丰京回城,大门外停了几十辆牛拉大车,流水般的仆役们正在进进出出搬运各种家伙什,根本没人去理会他。
这略显稚嫩的声音透着一股子一朝得志的张扬,不是仲文又是谁?
只见姬仲文穿着一身明显偏长的朱红色家臣锦袍,头上戴着两寸玉冠,正手舞足蹈地喝斥这个,指责那个。伯颜清了清嗓子,叫了一声:
仲文一扭头看见了他,顿时一脸喜色迎了上来:他苦笑着指了指进进出出的人流,不无得意地显摆道:
伯颜一把揪住他的袖子,不由分说将他拉到一个僻静无人之处,直问道:
仲文瞟了他一眼,抢白道:
伯颜怒极,一只胳膊格住弟弟的咽喉,厉声喝问:
仲文目露惧色,除了遂妫宣布将嫁入周公府为妾的那一日,他还从未见哥哥发过这么大的脾气,只得嗫嚅着说:
伯颜怒极,吼道:谁不知道入宫做嬷嬷便要入奴籍,一人入奴籍,则世代为奴。
仲文赶紧辩解道:他举了举自己的锦袍袖子:
话说到此,伯颜只觉心中一片冰凉,如此的母亲,如此的弟弟,他还能说什么呢?第一回,他感受到了心灰意冷的滋味。
幽深狭长的宫巷内,遂妫跟在三王子姬慈的步辇后头亦步亦趋,努力不让自己左顾右盼,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王宫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对于她来说,已经仿佛是上辈子的事了。
可走在这平整的青石路面上,她还是忍不住地好奇又心酸。当年她还是先孝王嫡长媳的时候,王宫可是她轻车熟路的所在。公公姬辟方丧妻多年,坚持不肯另立王后。遂妫作为嫡长媳,时常入宫帮着料理宫中事务,每到春秋祭礼等大日子更少不了她的操持。
那时候,她是多么风光啊!人前人后,多少人虚呼一声呀!可是太子妃,而今听来是多么讽刺的字眼呀!姬皙不仅没做成太子,反而出逃齐国,几年后没了利用价值,被刺客反斗击杀,其首级传檄镐京街市。她遂妫便从一个准太子妃沦落成了一个衣食无着的市井弃妇。
不知不觉间,遂妫只觉宫巷上方那一线日光更加地刺眼了,刺得她睁不开眼。恍惚间,只见前头步辇上的姬慈正像扭儿糖一般把小小的身子拧来拧去,仿佛还在叫她。
她赶紧跑上前去,轻声哄道:
姬慈瞪着圆圆的大眼睛望着
她,突然伸出手掌来拍了拍她的肩:
这孩子还只有八岁,哪里晓得大人的弯弯绕绕,他只知道,谁对他好,他就对谁好。遂妫笑着安慰道:
大殿高耸的屋脊,飞扬的檐角跃入眼帘。一名内侍远远觑见了步辇,一挥拂尘扬声喊道:
早已在殿前守候的周公定满面春风地迎上前来,满脸的皱纹绽放得如盛开的秋菊:
那名内侍过来搀扶着姬慈走上丹墀,后者转过眼看了遂妫一眼,目光中满是依恋。遂妫慈爱地挥挥手:姬慈这才放心地拾级而上。
一个苍老而阴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遂妫吓了一跳。这声音太熟悉了,在国公府生活的几年时间内,这个声音就是偌大一座府邸的主宰。她看也没看,便转身深施一礼:
周公定点点头,遂妫一直低垂着头,他只能看见她发髻上的钗子,是竹制的,与市井妇人无异。没来由的,他忽而觉得有些内疚,清了清嗓子道:
遂妫突然抬起头,一双杏眼虽说已被岁月黯淡了光华,但依稀亦能看出年轻时的些许风采。她眼中闪烁着希冀与乞求的光茫:说完,扑通一声跪下,不停地磕着头。
周公定赶紧将她扶起:他无奈地轻叹一口气:
遂妫感激不尽。作为一个母亲,她深知自己自甘为妾的行为已经深深伤害了长子的自尊,如今她追悔莫及,能做的就只有答应周公定入宫为间,好把长子从尴尬的处境中解脱出来。也不知自己的这份苦心,儿子能否知晓并理解?
她忽然想起一事,不无担心道:
周公定面色一凛:
话音刚落,方才那个内侍又走出大殿了,扯着脖子一扬声道:
周公定整整衣冠,躬身拾级而上。这是回镐京之后的头一回谒王,可不能不当一回事。
君臣见礼之后,周公定一抬眼,只见王案后姬胡满面微笑,身旁坐着弟弟姬慈,嘴里正鼓鼓囊囊地嚼着什么糕点。姬胡一面笑,一面用袖口替他擦去嘴角的残渣,不由赞了句:
自从少己与仲姬双双离世,伯姬与自己已成陌路,幼弟皇父寄养于召公府,姬胡身边便只有一个三弟姬慈了。因此,更为看重,一番长兄情怀一股脑儿倾泻到他头上。
周公定不失时机地接过话头:「大王啊,这些都非老臣之功,乃是妫嬷嬷照
料得好哇!」
姬胡顺口问道:
周公定皱着眉头答曰:
姬胡问道:
周公定慨然拱手:
姬胡恨恨地瞟了姬慈一眼,后者低头不敢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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