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周长歌一百七十四叶子塞外的冬天分外地悠长,日盼夜盼,冰雪渐融,漠上的枯草根部开始显露出一抹若有若无的浅绿色,预示着春季的到来。天光渐长,无论是密叔还是召仲豹,都是喜上眉梢,这预示着他们马上就可以启程回镐京了。这几日,连着几天收拾打点行装,安排随行人员路程,已然是差不多了。
隗多友的心中却暗自敲起了鼓,当然,他也思念镐京的故友,尤其是召伯虎。可是,自己的到来会给最看重的朋友带来灾厄么?他真的是怕了。如果是那样,还不如就留在燕国,了此余生算了。
左思右想,不觉心乱如麻,兼之太久没骑过马了,他决定出城骑马散散心.密叔苦拦不住,自己又脱不开身,只得吩咐几名随从贴身跟从。隗多友有些不悦,心想自己好歹也算是卫国战神一般的人物,密叔却把自己当成需要保护的小绵羊一般,真是的!
出了燕城低矮的城门,隗多友极目四顾,但觉天高地远,荒原茫茫。触目所及,既无鸟兽,更无人迹。远处的沙丘形如海浪,连绵不断,此起彼伏。一阵风贴地而过,卷起细小的沙粒,飘飘摇摇有如轻烟一般,在浩浩荒野上流转不定。
隗多友自由自在地奔驰了一阵,许是多日不曾骑马,无论是他还是胯下的坐骑都累得通身是汗,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觉得心中无比舒畅。干脆下马坐在地上,命令随从们将马牵去吃草,他自己则仰卧于草坪之上,欣赏这塞外的无限风光。
天空澄碧清澈,没有一丝云彩,隗多友仰望青天,顿生神往之意,心想:
他胡思乱想了一会儿,渐渐困了,清风如水,掠过他的脸庞,说不出的惬意舒适。他只觉倦意上涌,眼皮愈发沉重,终于闭上双眼,睡着了。
这么迷迷糊糊地睡过去,反而做了一堆乱七八糟的梦。先是梦见自己的母亲红着双眼对他说:后来,不知怎的,又梦到一支军队从天而降,杀光了整个隗戎部族的人,舅舅满身是血地指着他说:
咦?是谁把他的肩膀扯得如此用力?隗多友被晃得悠悠醒来,迷蒙的眼前出现一个随从放大的面庞:
原来已是日影西斜时了,隗多友放目望去,果见夕阳下闪出一骑,因离得远,看不清马上之人的面容,只觉身影略嫌娇小。莫非是刺客?不像啊,哪有这般大喇喇独个人来杀人的刺客?马上那人年岁极轻,一身绿衣,骑着红马,看上去十分扎眼。
隗多友箭术超群,眼力自不是常人能比,待那单骑稍近了些,他马上看出来了:
果然是女子,且还是故人。当那女子跑上最近的沙丘时,隗多友吃了一惊,心道:
叶子翻身下马,向着隗多友疾奔而来:
隗多友一挥手,她便迫不及待地开口了:
这下由不得隗多友不惊讶了,这条路线她如何知晓?他一脸惊疑地问道:
叶子神情急迫:
隗多友虽吃惊,但细想来,此言中漏洞不少:
叶子此时反而镇定下来,缓缓说起了事情的原委:
「将军,其时我从来没有忘记弟弟的死。叶季死于孤竹王贴多尔之手,他是我唯一的亲人,这个仇我必须报。你离开沙漠绿洲后,我便辞别了丽隗公主,前往孤竹国寻找机会。可巧,新王即位,后宫需要侍候的宫女,我便找机会混了进去。
前段时间,贴多尔好像打探到了什么消息,天天神神秘秘地布置着什么。三天前,他突然决定离开孤竹国,要往东北边打什么猎,我便留了心。好在他是个娇生惯养之辈,到哪里都少不了伺候的人,所以我也跟着出来了。他在阴山隘口设伏,安排了无数弓弩手,定要把将军万箭射死。
将军,我拼着一死送出这消息,您可一定不能走这条路啊。这阴山隘口,可是向西的必经之路哇!」
隗多友抓住一个紧要关节问道:1
叶子长长的柳眉紧蹙着:
叶子不明其意,答曰:
隗多友忽地站了起来,神情坚毅:
叶子惊得瞪大了眼睛:
苍穹如墨,点点星光照耀下,阴山南麓远远驰来一队人马。他们人人口中衔枚,马掌包蹄,在夜色中行进得悄无声息。
叶子低声说道。
隗多友转过脸,挥手做了个手势,他淡琥珀色的眼眸在星光下如夜猫之眼,锐利机敏。随从们纷纷弯下腰,只用双腿夹着马催它们前行。这里常有野马出没,纵然有人远远发觉草丛里的马影晃动,也不会在意。
阴山隘口是从周王朝的势力范围进入游牧民族地界的必经之道,两座高山之间只留有数丈宽的隘口,易守难攻。那孤竹贴多尔也是费尽了心机,才找到这么个地方来伏击自己,隗多友看着夜色中的隘口,如黑洞洞的猛兽之嘴打落了一颗门牙,不由这么想道。
约摸又走了半个时辰,叶子转过头对他说:
隗多友叫住她:
叶子厉声问道,旋即意识到自己音量高了些,马上压低了声音:
隗多友顿了顿,看着叶子沮丧的面庞,缓了口气劝道:
虽不甘心,叶子还是听从了他的建议。
叶子的情报很准,隗多友一行十数人在北坡的密林中穿梭向上前行,没遇到任何埋伏。一直走到山顶,向下望去,只见南坡的层层密林中星罗棋布着十几顶帐篷。其余帐篷都只够住几人,占地不过几平米,只有最大的那个看起来足可以住下一户人口,按叶子的说法,那便是贴多尔的住处了。
隗多友略一思索片刻,便有了主意,他回头对随从们说道:
随从们坚持,隗多友无奈,只得留下两人在自己身边。
三个人蹑手蹑脚摸到大帐篷附近,却见里头传来点点光亮和低低的说话声。隗多友略为一惊,怎么这么晚了,这个贴多尔还不睡,这是在跟谁说话呢?
他作了个手势,两名随从会意,从袖中掏出匕首,趁着夜色向帐篷门口的两名守卫摸去。只听两声,这两人无声无息地被割断了咽喉,两名随从把尸体拖到后头,自己站在守卫刚才站的位置。反正月黑风高的,营地里静悄悄的,想是都入睡了,也没人知觉。.
隗多友这才放心地靠近帐篷气窗旁,竖起耳朵细听着。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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