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十七年初冬,整个九州都下起了大雨。
天下七十二座书院突然全部崩塌。
无数读书人手捧《春秋》哀声痛哭,有文坛大家焚诗燃稿,恭送文人亚父神归天位。
彼时远在盛京的钦天监官员夜观天象之后,却慌慌张张的找老陛下呈报,天象竟然出现天魔冲七煞的格局。
老陛下未置一言,神色表现的异常平静,只是钦天监的官员退下之后,他手中的朱批御笔却啪嗒掉落在奏折之上。
此刻二皇子赵乾和一个瞎子儒生驾着一辆马车,快马兼程的奔往相国寺的路上。
相国寺一处僻静小山前面,一条溪流绕山流淌,汇聚一处幽潭之中。
潭水碧如翡翠,深不见底。
潭中有一尾锦鲤,缓慢游动,不过却是翻着肚皮,锦鲤好几次挣扎着翻过身子,可都坚持不了几下,又翻了过去。
细看之下,锦鲤通体鳞片闪着五彩光晕,鱼头之上,竟有两处凸起,就连胡须也比普通人家喂养的锦鲤多出几根,又粗又长。
二皇子赵乾看着病态怏怏的锦鲤急的不停跺脚大汗淋漓,恨不得伸手去帮锦鲤扶正身体。
只有瞎子儒生眉头紧皱,犹如陷入禅定当中。
许久之后,瞎子睁开空洞的双眼,一把抓起赵乾的一只手,用匕首轻轻划破赵乾的中指。
随着赵乾手上的鲜血滴进潭中,潭中的水仿佛一下子沸腾起来,翻起汩汩水泡久久不息。
潭中锦鲤一瞬间像还了魂儿,开始欢快的游动起来,绕着水潭游动几圈后,来到赵乾和瞎子儒生面前,张嘴吐出一个气泡,抖动尾巴隐没潭中不见踪迹。
放松下来的赵乾才发现自己浑身衣袍已被汗水浸透。
只有瞎子儒生看着天际久久不语。
静立身旁的赵乾忽然听到瞎子开口:“我要去北方一趟,殿下这段时间要安心蛰伏,与朝中官员之间,尽量做到不亲近,不疏远。”
赵乾躬身一拜。
瞎子拄着一根竹竿,消失在夜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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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闻道,夕死可矣。信仰是一个人的道心,是千千万万世人的凝聚力,世间诸子百家得以代代相承,也正是百家道心的坚守。
文人亚父白侠骨的身死,正是文人一脉大风流的真实写照。
沈慕卿在白侠骨坟前躬身以拜。
只有苏老头远远站着,看着江流,仰头饮下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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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然后将酒全部洒在地上。
白侠骨舍身相救的事在沈慕卿醒来之后就全部知晓。
沈慕卿没想到这个与自己只有一面之缘,而且对自己没有好感的人会舍了性命将自己从鬼门关拉回。
此来青州的结局大概是沈慕卿未曾料到的,只是这场宴席未必吃的宾客尽欢。席散了,有些遗憾却始终萦绕心头。
徐知恩死了,徐家已经覆灭。但有些人却也永远离开了。
不知何时走近的苏老头开口道:“你也不必自责,白侠骨也算求仁得仁。于他来说,此生无憾。”
沈慕卿感慨道:“云山苍苍,山水泱泱,先生之风,山高水长。”
苏老头却提醒到:“先前我总担心你身欠天下气运的事会被许多人发现,现在我已经没了这个顾虑。白侠骨生前将天下文人气运转赠与你,已经补全了你残缺不全的命格,并将你原本的气运遮掩。你这一身的文人气运,是天下读书人的希望,你当好好珍惜。”
沈慕卿默默点头。
苏老头接着道:“沈家小子,你以后于修道一途也算开了门路。你以前毫无根基,最关键的是你本身无法留住任何真气,现在有了白侠骨一身法天境的修为,以后也算有了自保能力,至于他的修为你能吸纳多少,全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沈慕卿闻言有些疑惑的看向苏老头。
苏老头挑眉道:“你难道没发觉自己身体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沈慕卿老老实实回答道:“是觉得精力充沛多了。”
说完朝着身前一棵碗粗的树拍出一掌,可很快他就脸色扭曲的捂着手。
苏老头白眼一翻道:“你当吸纳修为是吃饭那般容易呐?”
沈慕卿尴尬的笑了笑。
两人并肩回青州府衙。江扶留也带着赈灾银于日前到达。而在这场变故中帮了大忙的城防总兵雷震忙着维持青州城的秩序,毕竟以徐家为首的四大家族倒台,有太多族人人心惶惶,沈慕卿害怕他们又被有人之人煽动利用,不得不派雷震前往安抚。
虽然这些族人中有很多参与了这场叛乱,但煽动叛乱的主要几个人都已经伏诛。沈慕卿不是那嗜杀成性之人,决定给这人改过自新的机会。
路上沈慕卿又问起了锦官剑客李长儒的消息。苏老头回道“白侠骨的风流意气,不是普通江湖人能够做到,李长儒虽位列十大宗师,可对白侠骨的做法也是钦佩的。再者白侠骨既然决心救你,就算李长儒有心杀你,也难保证白侠骨不会在暴怒之下将他斩杀。”
沈慕卿震惊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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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司马能斩杀李长儒?”
苏老头却摇头笑道:“不能。但他可以跟李长儒拼个同归于尽。”
苏老头接着提醒道:“白侠骨虽然遮掩了你一身气运。但难逃李长儒的眼睛,再说这件事李长儒是知道的,他走之前留下话让我传给你。”
沈慕卿好奇问到:“他说了什么?”
苏老头认真道:“他说下次见面,他会御剑斩你项上人头。”
沈慕卿不自觉的缩了缩脖子。
苏老头见状嗤笑道:“怎么?怕了?”
沈慕卿也笑着道:“谁说不是呢,毕竟人家剑仙的名头可不是白来的。”
苏老头难得认真的看向沈慕卿,叹息道:“这天下哪有欠账不还的道理,你小子以后的路恐怕没那么容易走。”
言谈间已走进青州府衙的正堂。
正在低头阅览卷宗公文的江扶留起身相迎。
“沈大人对青州当下的情况有何安排。”
沈慕卿神色凝重道:“眼下当先解决灾民安置问题,冬天来了,若不妥善处理,恐怕会造成更大的乱子。”
江扶留举着手里的卷宗道:“怪不得世人都说江南三州是膏腴之地,单是青州四大家族搜刮的财富便触目惊心,难以置信。”
沈慕卿笑道:“所以新政的实行才迫在眉睫。”
两位昔日的同科士子相视一笑。
沈慕卿犹记得当日观潮楼里,江扶留意气风发,大有睥睨天下的气概。
“江兄啊,你既已来青州,那我就安心不少。青州日后民生福祉就看你的了。依我看,朝廷的委任旨意不日便会到来。当下城外灾民的救济粥,每日三顿,切不可断,更不可弄虚作假。至于损毁的民房,可组织灾民自行重建,官府要不遗余力的帮忙。四大家族囤粮众多,除了留给那些族人一些日常食用的口粮之外,余下全部充公,用来救济灾民和来年春种之用。至于朝廷拨调的银两,可用来修筑河堤,从外省多买些布匹,以备灾民不时之需。”
江扶留闻言躬身一拜:“为苍生计,自当任劳任怨,万死不辞!”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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