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在客栈里的苏老头,趁着沈慕卿不在,拿起桌子上的银袋子豪横了一把。
客栈老板原本看着众人前往失火的银库抢回一抱银子,心情烦透了。奈何他要守着客栈没法脱身,只能站在自家客栈门口唉声叹气。
苏老头过去拍了拍客栈老板的肩膀,让他帮忙弄些好酒好菜,心情不好的老板看着衣着破旧的苏老头直翻白眼,估计要不是看着白天一起入住客栈的年轻公子的面子,老板都直接想撵人。
直到苏老头拿出一锭大银子在老板面前晃了晃,客栈老板才立马换了脸色,麻溜的跑去给他准备。
江南的吃食讲究,凡是做菜不仅注重火候掌握,在色香味上一样也不少。
苏老头一个人坐在客栈房间里对着一桌酒菜大快朵颐。
“酒菜一桌鲜,快活小神仙呐。”
苏老头满饮一杯酒,念念有词。
一桌子菜不多时让他一扫而空,苏老头打着饱嗝拍拍肚子,提着酒壶走到客栈门外。
看着客栈老板的注意力没在自己身上,方才纵身跃上客栈楼顶,坐在楼顶屋脊上,悠哉的翘着二郎腿,眼神看着远处方向的黑暗中。
“难得看你白侠骨出手,一出手就闹这么大动静。”
苏老头笑意吟吟,似乎颇为开心。
借着酒意,苏老头抬头看了看月亮,收起了笑容,喃喃自语。
“白侠骨啊白侠骨,虽说你脾气又倔又硬,可说句真心话。老夫佩服你的侠骨丹心。”
酒壶举到嘴边饮下一口,抬起袖摆一抹嘴角,感慨万千。
“这世上要是能多几个你这样的读书人,也不至于让那些宵小之徒横行。”
“可惜啊,世道维艰,容不下你这样性情的人。”
苏老头说到这里,似乎又想起了前去救火的沈慕卿,眼神有飘向失火的银库方向,笑着摇了摇头。
手握参商剑走到黑衣人身边的男子,正是苏老头口中的白侠骨。
盛京相国寺的慈恩塔,因他一句诗而名动天下。
慈恩塔下题名处,十七人中最少年。
世人尊他为读书人的亚父,只知他三岁能文,五岁能诗,十五岁高中进士。一生饱读诗书,满腹经纶。就是这样一个人却一生仕途坎坷,郁郁不得志。
一生多次被贬谪流放,受尽世态炎凉。却于雪中窥伤鹤,刹那顿悟,涤净明台。手持一卷《春秋》破空而去,自此迈入武道法天境。
文与武本就是对立的两面,白侠骨却一步跨入武道,天下文脉气运自此汇聚在他一人之身。
白侠骨看着奄奄一息的黑衣人,手中参商剑离手而出,缓缓刺向黑衣人的胸前。
剑即将穿胸而过的一刻,远处奔来一道强大的气机,将地面撕开一道巨大的鸿沟,参商剑也被那股气机击飞,落地无声。
白侠骨疑惑的朝身后望去。
一个身穿碎花裙,手握一把短剑的男人正望着白侠骨嘻嘻一笑。
笑声尖锐,刺人耳膜。男人身材矮小,看起来分明只有六七岁的孩童大小,却又蓄着一抹胡须,一副嬉皮笑脸玩世不恭的样子。
“你挺厉害的,我不太愿意跟你打。不过我家主人交代让我带些人回去。我鸡腿都还没吃完,本来不想来的。”
矮小的男人努了怒嘴,指向黑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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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侠骨眼睛微眯,脑海中略做回想,看着这个怪异的男人。
“欢喜童子?”
矮小男人皱着眉,脸上摆出不开心的样子道:“他们是这样叫我,不过我不太喜欢这个称呼。”
他想了想又摆手道:“随便啦,怎么叫是你们的事。现在我要带他走咯,我肚子很饿。”
话音刚落,欢喜童子的身影已化作一道虚影飞至黑衣人身边,身法之快令人咂舌,作为寻常之人恐怕眼睛都无法捕捉。
瞬息之间他又回到原地,只看到他经过之处,身后留下一道似流星划过的尾焰。回到原地之时,他的手上已经提着黑衣人的身体。身材本就矮小的他,提着一个身材高大的成年人看起来有些滑稽。
他反手一抛,将黑衣人扛在肩上。看着白侠骨嘻嘻一笑。
“我要走咯,打架挺辛苦的,你也早点回去吧。”
说完扛着黑衣人转身欲走。
白侠骨闪身而去,挡在欢喜童子前面。
欢喜童子脸色一冷,挑眉询问。
“你要拦我?”
白侠骨消瘦的脸颊没有一丝一毫的情绪波动。
“是。”
扑通一声,黑衣人被欢喜童子重重丢在地上。人被摔得一声闷哼。
如此行事作风,让白侠骨瞠目结舌。
欢喜童子却不管不顾的拍了拍手,手插在腰间,不悦的问:“为何非得留下他?”
白侠骨站在原地手朝身后一指。
“看到起火的地方了吗?”
欢喜童子踮着脚,伸长脖子看了看,点了点头。
白侠骨神色严厉。
“火就是你要带走之人放的。”
欢喜童子却不管不顾,在他看来他只需要完成主人交代的任务,其他的事并不在自己考虑的范围之内。
“是不是打赢了你就可以带他走?”
白侠骨不置可否,静静的望着眼前这个矮小男人。
传闻欢喜童子师承北海剑圣,因其心智未开,偏执淳朴,反倒被剑圣看中这一点,觉得他稍加雕琢,可一心投于剑道,将来必有所成。不过北海剑圣未曾授完欢喜童子剑术却大限已至,剑圣身死之后,这欢喜童子也就无人管束,此后在江湖上行走全凭个人喜好做事。
佛宗有句话叫“凡事不可执”,意于劝诫世人莫执着于镜花水月的红尘之事。可这话用在武道修行上却大有裨益,悟道修行本就在于持之以恒,日积月累的坚持。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若是遇到困难就抽身而退,最终只会一事无成,蹉跎岁月。
大巧于拙。这欢喜童子却因心智不全,行事偏执,造就了他在武道上的突飞猛进。北海剑圣虽授业未成,可欢喜童子毕竟已有了良好的剑道根基,在他自己偏执的坚持下,竟练成一套刚猛霸道的剑法,无数江湖武者无不避其锋芒。
欢喜童子手中短剑在掌心旋转一圈,划出完美的剑花。
白侠骨不慌不忙的问到:“你家主人是谁?”
欢喜童子听他这么一问,一脸纠结。虽说他心智不全,但凡是都爱较真。他家主人曾交代过,不可透露主人半点信息出去,欢喜童子将这一点牢牢记在心上。
“这个不能告诉你。”
白侠骨淡淡一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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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即使不说,我也会找到他,有些账总归要算一算的。”
欢喜童子勃然变色,仿佛白侠骨的这句话触碰到了他的逆鳞。
“我家主人给我买新衣,穿新鞋,还顿顿有鸡腿吃。你要找我家主人算账,我就先杀了你。”
完全不讲法则,话音未落,欢喜童子就如离弦之箭一样冲向白侠骨。
手中剑短而精巧,所带剑气却含山崩地裂之势。剑做刀使从上竖劈而下,剑气未至,却已经让白侠骨周围的空气凝滞下来,天际倒悬无数把飞剑,似陨落流星砸向白侠骨。
白侠骨脸色终于凝重起来。右手向胸前衣襟里探去,掏出一本有些陈旧的书卷,哀叹一声。
“何时起一粥一饭也能让世人拔刀向同袍屠戮!?世人尽读《春秋》而不晓大义。今日我便以一卷《春秋》来丈量人心。”
白侠骨说完高举《春秋》冲天而起,从万千飞剑中破空而出。
他还是那个读书人心中的亚父,身负天下文人气运的男子。一身儒雅的悬空而立,便已是万卷诗书。
粗布衣衫被霸道的剑气破了一个口子,男人略有惋惜,心疼那个从永安十一年便跟随自己的女子,恐怕她又得挑灯缝补了。她总是安安静静的待在那叶小舟上,江里风浪不止,小舟总随风浪摇晃,每次缝补衣服,手指都被扎上无数个小洞。
白侠骨一念至此,苦笑一声,手持书卷稍有停顿。
欢喜童子一击不中,恼从心起。一脚蹬地,也纵身而起,短剑拖着匹练一般的剑芒又是一记重劈。
欢喜童子心中的想法很简单,你要找我主人麻烦,便是砸我饭碗。砸我饭碗我就与你不共戴天。
白侠骨将手中书卷缓缓打开,翻来一页书,起唇念道:“礼。”
随着“礼”字脱口而出,数丈之外的几棵大树连根拔起,携带漫天沙石飞到白侠骨身前悬停,随着书页轻轻合上。悬停的大树呼啸着砸了下去。欢喜童子身材矮小,面对铺天盖地砸下的庞然大物也是懵了圈,剑气猛然暴涨数丈,将一棵大树劈作粉尘,紧接着一棵大树又迎面砸来。
欢喜童子恼羞成怒,欲欺身直上,可看到大树后面还有大树,立时怯下阵来,身影倒退几十丈,看着大树砸落地面形成的巨坑,愤怒的盯着白侠骨。
白侠骨神情严肃周身迸发着无限浩然之气,又是一页书被翻开,张口念出一个“义”字。
随着“义”字念出,方圆百丈之内的巨石漂浮在上空,开始围在欢喜童子头顶。书页合上的一刻,巨石如暴雨倾泻而下。欢喜童子抛剑于空,双手御剑,短剑迅速衍生千万把,并列排成伞盖形状,抵挡连绵不断砸下来的巨石。
御剑支撑的伞盖勉强撑过几个巨石重击,剑芒开始暗淡下来。白侠骨未置一词,抬手拍下,所有巨石便全部砸向欢喜童子。
剑气聚集的伞盖轰然破碎,欢喜童子也跌落巨石之中,被巨石死死嵌在里面,只留一个脑袋气急败坏的看着白侠骨。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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