淅淅沥沥,隐入雾中。
少年早早的就睁开了眼睛,外面的天地雾蒙蒙的,潮湿的地面说明深夜有细雨到访。阚坷伸了个懒腰,没任何犹豫的起身,帮小女孩盖着的被褥边角都叠入内里,这才转身打开屋门。
屋门敞开,那种迎面而来的冷气让少年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少年深呼吸了一口清凉空气,便在院落里,慢慢的走起了炉桩。
大半个时辰过后,少年停下身形,擦拭去额头和鬓角的汗水,小跑进屋子,拿起桌子上那块几寸长的敲龙石,与小女孩道别一声,就走出了这座祖宅的大门。
他握紧手中的敲龙石,一路从桃花巷跑去位于小镇中央的学塾。
虽然雾很浓郁,但少年对于小镇熟门熟路,闭眼都能从南走到北,当他距离学塾不远时,就隐隐看到一个个子修长的模糊身影正站在学塾门口,双手拢在袖口之中,与早早起来扛着锄头的农家打招呼。
阚坷加快脚步,跑上前去,读书人也转头看向少年这边,笑意盈盈。
学塾门外,一大一小。
一人双手拢袖,微微低头看着少年,满脸笑意。
一人咧了咧嘴,脸颊不知是冻得还是天生如此,有些红润。
张姓读书人从袖口之中拿出一封由油纸包裹的信笺递给少年,顺便笑道:“麻烦了。”
少年摇了摇头,接过手,挠了挠头,向西一路小跑离开,等走远了些,才敢转过身,抬起胳膊挥手。
读书人笑看着少年的小跑身影,轻声呢喃,不知说了什么。
少年很快就走到了鳌儿河的河边,因为想要去小镇北边的那座牌坊楼,就得走过一条有些长的石桥。
小镇拢共有三座桥,样式大致相同,但长短大小不一,至于这些石桥有无名字,少年就不得而知了,可能只有那些经常在空旷地坐在小板凳上嗑瓜子,唠家常的老人家晓得了。
阚坷走了一路,并没有发现有钓客在这个时辰钓鱼,这让少年有些摸不着头脑,往常大雪隆冬都有人盘腿坐在河边,如今怎地一个也不见了?
就在阚坷胡思乱想摸不着头脑之际,有一人的嗓音响起,打趣起了少年,“臭小子,别瞅了,那几个水平差玩性大的汉子早早就给自家娘们拽着头发给拖回家了!”
阚坷听到声音后笑了笑,朝着出声之人走去。
有一位身材矮小的老人瞧着邋遢,正坐在河边自己端来的小板凳上,身侧脚边的泥土上面搁放有两个白花花的盘子,里面搁放有一些花生米和烙饼,另外一侧,则搁放有酒壶一只。
老人喝了口酒,骂骂咧咧几句说道:“真没天理了,他们几个十天半月都不洗澡,哪一点比我好啊?不就是身子骨比我硬朗点,瞧着腱子肉比我多点,吃的比我这位老头子多点!其他他们还有啥是能跟我比的?”
“让我说,晚上跟妇人打仗,跟钓鱼没啥区别,从来都不是个体力活,是个讲究技巧的活计儿!”
“阚小子,我说的在理不?”
阚坷没接话,他只是问道:“高爷爷,渔获瞧着不咋样啊。”
姓高的老人听到这话,立马就不乐意了,有些生气的抓了一把脚边的花生,丢入嘴中,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说道:“爷爷我还没出力呢,不然肯定比你小子......不说比你强,势均力敌跑
(本章未完,请翻页)
不了的!”
老人转念一想,嘶,这小子得有两年没碰钓竿了吧?就立马底气十足,缝补了一番言语,“不是势均力敌,比你小子肯定强的不是一星半点才对。”
阚坷诶诶的应答着,蹲在老人两步外,捡起一块平滑石头,站起身来,躬身丢入水中,打起了水漂。
少年只是一时兴起,可当阚坷转过头,看着老人眼神直勾勾的,跟盯着姑娘胸脯似的盯着那在水上飞掠的石头,这让阚坷无可奈何。
等石头沉入水中,老人哼哼一笑,“看来气力没多长啊,咋得?那小孟没教你点绝活啊?这气力瞧着还没之前大呢。”
阚坷听到“小孟”这个说法,一阵龇牙咧嘴,他答道:“高爷爷你不说了嘛,凡事都讲个技巧。”阚坷双手抱胸,笑道:“我还没出力呢。”
矮小老人只是呵呵笑着,拿起酒壶灌了口辛辣酒水,抹了抹嘴后说道:“你这是要去西边啊?咋得,要出小镇啊?不是爷爷我胡扯,外头没啥好的,坏人多,好人少!”
阚坷摇了摇头,解释道:“不是,帮张先生送封信给牌坊楼那边的刘......”
老人打断少年言语,笑道:“刘麻子啊,啧啧,你这时辰去,少不了要挨一顿臭骂咯。”
老人有些幸灾乐祸,用戏子的腔调强调着,“刘麻子说话,臭小子挨骂啊。”
阚坷只得干笑,跟老人道别后便继续朝着那座石桥走去。
在身后的老人喊住了阚坷,矮小老人先是蹲下身抓了张烙饼塞嘴里,一边嚼着,一边从地上捡起那根趴在地上跟睡着了似的鱼竿,丢给少年,老人双手负后,身材有些伛偻,他说道:“臭小子,送你了,怎么说你也是我指点出来的,说破天去也算老夫半个徒弟,两年前你小子就整天拿个破鱼竿......”
老人一阵骂骂咧咧,说着什么真没天理,破鱼竿也能钓上来一条龙鲤,老人骂了会才说道:“这鱼竿送你了,要说钓鱼这方面你可能比我这老头子强,毕竟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嘛,可要是说做钓竿的这门手艺嘛。”老人伸出一根大拇指对向了自己。
“对了,也算是当初你送我那条龙鲤的谢礼吧。”
少年刚要说话,就被老人抬手制止,“长者赐不可辞,不给我老高面子?”
阚坷只得收下,老人将一张烙饼和剩下的花生米全部捧在手里,一把放入嘴中,然后......将瓷盘直接丢进河里,矮小老人咽下食物长舒出一口气,这才端起小板凳,手持还剩下些残羹酒水的酒壶,舔了舔嘴边残渣。一边朝着那浓雾里走去,一边说道:“走了走了,臭小子,记得去那边少说话,那头今天人有点多啊。”
少年不明就里,等老人不见了身影,这才继续朝那座长长的石桥走去。
不一会,阚坷就看到了石桥的长长轮廓。因为小镇里无人外出的,就算一些个所谓的朝廷官员也不如何来小镇里走动。
小镇土生土长的阚坷就只见过一次身穿朝廷制服的官员,好像还是在当初小镇开设学塾的时候,当时因为好奇,在远处偷偷打量的少年看到了一名与小镇格格不入的子弟,比起三大姓家里那些个喜欢用鼻孔看人的家伙还要有那股子气势。
按照孟毛毛虫给阚坷的说法,那股子气势好像是叫啥书卷气浩然气。
之所以阚坷能够记得这么清楚,是因为他没从那位年纪不大的官员
(本章未完,请翻页)
身上看到一点对于小镇百姓的不耐烦,更没有那种好似看土鳖的古怪眼神,好像比起三大姓家族里的一些个旁支子弟,那名年轻官员更像是小镇里的人。
阚坷打量着石桥,整座石拱桥的石头缝里,已经有许多绿植从中冒出了头,一些个长势迅猛或是前年长成的,都将身子拖曳在河水中,随着水流游动。
就在少年打量石桥的时候,听到桥对面有一些嘈杂的声音传了过来,阚坷收回视线,加快脚步,穿过晨雾。
在这座石桥的另外一头,有一座简陋的小草屋,有个邋遢汉子不修边幅,坐在一个略显破破烂烂的太师椅上,汉子翘着二郎腿,一边扣着鼻子,一边打着哈欠。
在邋遢汉子身旁,还站有两人,一看就知道是外地人。
一位身材高大但相貌并不如何出彩的老头子,身穿着一袭灰色道袍,衣袖宽大,老头子正抬头打量着牌坊。
另一位,则是一名身材伛偻,手腕处带有一串红绳,身穿着一身锦衣华服,好像三大家族里面那些个有钱老爷。
手腕系有一串红绳的伛偻老人笑的眼神眯起,“刘兄弟,如今小镇光景咋样啊?那个杏花巷的黄妹子被谁娶进门了?莫不是被刘兄弟拿到手了?”老人搓了搓手,“那感情好,黄妹子跟刘兄弟,简直就是一对天造地设的良人美眷啊!”
刘麻子啐了口唾沫,懒得接话。
伛偻老人继续说道:“刘兄弟,我家那祖宅还在吧?这些年风风雨雨的,没给压塌了吧?祖坟如今草都有树高了吧?哎,也怪我不孝啊,在外头混迹那么多年,也没个啥大出息,如今好不容易到家乡了,近乡情怯,给刘兄弟看笑话了。”
刘麻子臭骂了一句,不耐烦道:“要进小镇就乖乖等着,哪儿来那么多话?”
那个观赏牌坊,身穿道袍的高大老人呵呵一笑,“狗改不了吃屎呗。”
伛偻老人诶呦一声,扭过头,跟双手负在身后,故作高深的老人对峙道:“喻老头,走远点找个地儿练练手?”
高大老人转头笑道,“行啊。”
就在剑拔弩张之际,两人一同看向了面前的石桥那边,有一位少年,正小跑而来。
两人不再言语,原本站在牌坊楼下的两个老人不约而同的转身往后退去,去往各自家眷子弟那边。
刘麻子看到这一幕,冷哼一声。
阚坷看到外面那些人后皱起眉头,觉得有些奇怪,都到这了,怎么都不进小镇呢?
少年朝着邋遢汉子边走边说道:“张先生让我给你送封信,先生还说了,你欠他的二十枚铜钱,送信后减去五枚,还剩下十五枚,你给我,我给先生送去。”
阚坷走到汉子身前,将手中的信笺递给刘麻子,刘麻子接过手有些气闷,他骂道:“行了,滚吧,去跟姓张的说一声,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阚坷愣了愣,他再次说道:“张先生说了,不还钱也行,那就等以后还他个人情。”
汉子一听不用还钱,立马和颜悦色了起来,起身小跑去小草屋里端了条小板凳,靠着牌坊楼,他伸手笑道,“跑了这么远,肯定累了吧?快坐快坐。”
阚坷想了想,反正时间还早,他就坐在了小板凳上。
刘麻子重新坐在了太师椅上,盯着不远处一位丰满妇人的胸脯,咽了口口水。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