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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回 无神

    这时,只听得一阵拊掌之声,一人缓缓从黑暗中走出。只见他面容清修,身形匀称,身着一身青衫,缓步走出。

    竹樱抬眼看着他问道:“阁下哪位?”那人满面堆笑道:“在下‘紫砂手’石莲。”竹樱脸色微微一变。

    石莲和长江帮闵长江是一对结拜兄弟。二人一黑一白,混迹长江下游。石莲用“紫砂手”将人打伤。治疗“紫砂手”所伤的药物中,有一样便是长江白豚。闵长江雄霸长江,禁绝他人垂钓白豚,长江下游的白豚全部出自长江帮。受伤之人无力溯游而上到江陵、九江等地,不得不高价买闵长江的白豚。

    后来不知什么原因,兄弟二人反目,石莲杀了闵长江,鸠占鹊巢,这长江帮也彻底转为当地的黑帮。

    竹樱道:“你也投靠了李芊儿?”

    石莲笑道:“‘雌雄双煞’发展太快了,再这么下去,长江帮恐怕也要从江湖上除名了。我这是不得已而为之。只是可惜了你这么漂亮的小娘子,今天死在我手里。”说着淫邪的眼光在竹樱身上打转,“啧啧”两声道:“可惜啊可惜,你真是太瘦了,不然的话给大名鼎鼎的‘风神’戴一顶绿帽子也是不错。不过你这么弱不禁风的样子竟然能杀了叶刃,了不起,了不起。”

    竹樱听他淫词秽语,胸中之火腾然而起,立刻觉得气血翻涌,一口鲜血再次吐出。

    石莲嘿然一笑道:“你别挣扎了,看在你长得瘦骨嶙峋的份上,就给你来个痛快!”说着只见他脸上紫气大盛,双掌也渐渐变得发紫,右掌滕然而起,拍向竹樱的额头。竹樱短剑一撩,刺向他的手腕。不想石莲这一招竟是个虚招,左掌像她头顶拍来。

    若是以往,竹樱不但能挡住这一招,还有至少五种反击方法。但她重伤之下,手上不灵活,这一剑竟转不过来,眼睁睁看着石莲右掌拍到。

    不想石莲一掌拍到中间,竟猛然停下来,竹樱岂能放过这个机会,一剑剑石莲右手斩落。定睛一看,却见石莲断掉的右掌上,竟然有一枚金针。再回头看时,石莲眉心、人中、太阳穴处各有一枚金针,已然气绝。

    竹樱大喜道:“姐姐!是你吗?”回应她的只有风吹树叶的声音。

    竹樱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站起四望,问道:“姐姐!姐姐!是你吗?”还是没有人回应。回头看石莲的尸体,却见他眉间和人中的金针十分正,两侧太阳穴的紧着则略歪。暗器和掌力不同,除非构型特别,一旦出手便无法改变其轨迹。而且金针十分细小,浑不受力,真有掌力迫其改变轨迹也是极难。这个手法显然是飞出两枚金针之后,又跟着两枚金针拨弄针尾,迫其改向。

    略加思索,竹樱走向屋子。屋顶已经被掀,只能算是四堵墙。看屋内木桶中海油半桶水,地上的水渍还没有消失。但刚刚剧斗之下,身子的热量已将衣服蒸干,现在又是口干舌燥。

    上前舀了一瓢水,快速干了半瓢,长舒一口气。略微冷静,登时便感觉身上的伤不轻,头晕乎乎的。顾不得强敌环伺,盘膝而坐,运功疗伤。却觉精神涣散,无法凝神运气,真气不受控制,自行流转。猛地头一歪,倒在地上,昏死过去。

    夜风拂过竹樱身上的红衫,衣角随风飘起,人却纹丝不动。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有人从暗中缓缓走出,骂道:“公孙玉这个贱人还真是绝情。”眼中寒光闪过,道:“留着这个贱人有什么用,不如一刀毙了。”却是京城失踪的太医季逢春。

    一个阴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道:“你好大的胆子!”那人忍不住打了个寒颤,马上满脸堆笑道:“小的只是随便说说。”那个声音道:“还不快点将他背走。”

    季逢春陪着笑,将竹樱背起,竹樱口中发出“嗝”的一声,吐了半口水。季逢春后背被沾湿大片,眉头微微一皱,

    那人道:“快走!公孙玉就在旁边,少有迟滞,我们就会被她毙于剑下。”季逢春忙道:“是!是!”

    季逢春当先,那人跟在身后,借着月光,看到那人正是石不逾。

    二人一前一后向华山朝阳峰而去。山路崎岖,竹樱虽然不重,但季逢春也不以武功为长,走了大半夜,快到黎明时,已是汗流浃背,气喘吁吁。

    石不逾道:“先休息一会儿吧。”季逢春道:“小的有个不情之请,请石大侠评估。”石不逾面无表情地道:“你说吧。”季逢春道:“我们千万别耽误了李姑娘的事情,不如石大侠背着她,我在后面跟着。”

    石不逾脸上微微一变,随即喝道:“男女授受不清,你这是什么意思?”季逢春面露赧色,暗想:“我背了她大半夜,现在和我说男女授受不清?”随即察觉道石不逾表情有异,登时醒悟:“这个傻大个竟然看上了这个小妞!难怪,难怪,我怎么这么蠢。”

    季逢春道:“石大侠,你一表人才,竹姑娘也国色天香,更难得的是你们武功都很高,正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石不逾张手打向季逢春,季逢春武功本就不及他,又是猝不及防,这一掌打得结结实实,左脸很快就肿起来。季逢春摸着左脸,满面惊愕。石不逾道:“我抓她来只是为了引李清影上山。岂能满脑子这等腌臜龌龊的念头!”

    季逢春拍马屁不成反而拍在马蹄子上,脸色变得十分难看,不知道石不逾是怎么想的,只好闭口不言。

    石不逾道:“时间差不多了,该走了。”季逢春无奈,只好扛起竹樱,当先赶路。

    太阳刚刚升起,二人终于到了山顶,季逢春已觉得双腿不是自己的,直接跪倒在地,竹樱也平平的摔了出去。石不逾大怒,一掌打在季逢春右脸上,骂道:“小心点!”季逢春有苦说不出,想捂脸也却觉手臂都抬不起来了。

    一女子从平台中央的茅草屋走出道:“你们回来了?其他人呢?”石不逾不理会他,反问道:“李芊儿呢?”那人道:“哦,小妹不在此处。”

    此人正是司嘉晨。

    石不逾道:“她去哪儿了?不是在这里等李清影吗?”司嘉晨道:“我不知道。她让我呆在这儿看好思隐。其他的没有和我说。”石不逾问道:“思隐呢?”司嘉晨道:“小月带着他玩呢,怎么了?”

    石不逾叹口气,看着地上的竹樱,声音变得柔和道:“司姑娘,你能不能把竹姑娘抬到屋里休息?”司嘉晨道:“我可没这么大的力气。你都把她打伤了,何不自己把她抱上来。”

    石不逾脱口而出道:“好!我抱就我抱。”快步上前,刚要伸手,却似乎遇到一堵无形的墙,手无论如何都无法半寸。双颊憋得通红,额上的汗珠不断渗下。

    司嘉晨捂嘴咯咯直笑道:“你真是个有趣的男人,比李昶还好玩。”

    这时,小月带着孩子从后面跑出来,看到竹樱,快步跑上前,奶声奶气的抱着她的头道:“姨!姨!”石不逾看李思隐的模样,脸上露出丝丝微笑。

    却在此时,一个黑影从身前闪过,抱起孩子连着跃出,与众人相距一丈以上。

    石不逾吃了一惊,忙道:“不要!”定睛一看,正是公孙玉。只见她满面怒容,狠狠地盯着石不逾。

    石不逾惊呼:“公孙姑娘。”公孙玉道:“石不逾!你也是个江湖上响当当的汉子,为什么对一个孩子下手!”石不逾脸上一红道:“我……我……”

    司嘉晨看是公孙玉,笑着迎上来到:“公孙姐姐,好久不见。”公孙玉横剑胸前喝道:“退后!”司嘉晨不由得停下脚步道:“为什么?公孙姐姐,你怎么了?”公孙玉道:“我以为你跟了李公子后变成了个好人,没想到还是和李芊儿狼狈为奸,沆瀣一气。果然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司嘉晨有些莫名其妙道:“我怎么了?”石不逾神色已经恢复正常道:“公孙玉姑娘,你误会司姑娘了。他只是收到了李芊儿的一封信,说李清影要进京办大事,让她来这儿帮忙照顾一下孩子。她对于所有的事情浑然不知。”

    公孙玉冷笑道:“果然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石不逾你什么时候也会睁着眼睛说瞎话了?”石不逾苦笑一声,随即道:“公孙姑娘,我带走思隐不假。我只是要杀了李清影为西门掌门报仇!这些日子思隐在山上并未受到任何苦楚。我知道此事我做的卑鄙,我也不辩解。但大丈夫行得端做得正,绝不会对一个孩子痛下杀手!”

    石不逾话音刚落,便听到一声惨叫,竹樱手中的断剑已经刺入了季逢春的咽喉。原来季逢春看双方交锋,向偷偷爬到公孙玉身边偷袭,不想竹樱随手一剑,结果了他的性命。临死前嘴角还泛着阴谋得逞的微笑。

    竹樱缓缓从地上爬起,拔出断剑道:“石不逾,你以为我中了你们藏在水中的迷香吗?”石不逾大惊失色道:“这是怎么回事?”竹樱道:“我和姐姐相处这么多年,她钉在石莲;脸上的金针,已经告诉我她在哪儿了。但她却不现身,这是为何?”

    石不逾道:“你知道我会带你们上山?”竹樱道:“我不知道,但姐姐一定知道。”公孙玉道:“我将一枚解毒的金针偷偷藏在水缸里,夜半时分,本就昏暗,你们发现不了也是正常。当我得知是你送妹妹上山时,我就知道,你肯定不会对她怎么样的。我虽然怀疑你的人品,但从来没有怀疑过你的感情。”

    石不逾道:“你利用我?”公孙玉道:“你利用我对思隐的感情,我利用你对妹妹的感情。咱们彼此彼此。”

    石不逾脸色倏然间变得十分狰狞,狠狠地道:“公孙玉!既然都来这儿了,不如就手下见真章吧。”

    公孙玉微微一笑道:“我不会再上当了。妹妹受重伤不假,现在根本护不住思隐。我和你一战必然分心。你说你是个正直的人,这个便宜总不会占吧。”她故意把“正直”说的极重,一方面嘲讽,一方面也逼他不要动手。

    司嘉晨终于忍不住问道:“你们在说什么?为什么要动手?”石不逾道:“司姑娘,这是我们之间的事情,你就不要掺和了。待会儿我自会送司姑娘回京。”然后又转向公孙玉道:“你不杀了我,你是没法下山的。”

    公孙玉微微一笑道:“没关系,清影会来救我的。”

    这时,一个声音从山下传来道:“你等不来他了。他昨晚被少林寺的十三个淳字辈高僧围攻,现在身受重伤。”正是李芊儿。

    公孙玉脸色微微一变道:“你终于来了,这个调虎离山之计,你用的不错。”李芊儿道:“可惜啊!你虽然找到了孩子,但却带不走他,功亏一篑。现在是你死呢?还是你和孩子一起死?”

    公孙玉道:“哦,这是何意?”李芊儿道:“很简单。要不你被他杀了,孩子活着,表哥找他报仇,我嫁给表哥。要不我把你杀了,反正表哥也不要我了,这个孩子留着还有什么用呢?”

    她说的“你被他杀了”包括他自尽,只是石不逾做了最后的冤大头。但他想着就是替西门父子报仇,多这么一遭冤案也无所谓,而且他也一定要找李清影报仇。

    公孙玉道:“他连清影都对付不了,能对付得了你和他联手?”李芊儿咯咯笑道:“因为我也怀孕了,想来再过一两个月也不能何人动手了。这是清影的孩子,我可不能动了胎气。”

    公孙玉被她气的有点想笑,这个聪明绝顶的女人,面对感情,为何如此的“痴”?既痴于李清影,也痴于李清影的感情,更痴于李清影的聪慧。道:“我如果不选呢?”

    李芊儿道:“叶氏兄弟、刀九和那个东瀛女人都在我手里,我每刻钟都会杀一个人,你最多有半个时辰的时间思考。”

    公孙玉道:“他们就在屋后的地窖中吧。”李芊儿道:“没错!所以说你是个聪明的女人,我以为你会直接去救她们,没想到我竟然失策了。你竟然冷血至此。”

    司嘉晨看双方针锋相对,走到李芊儿面前问道:“芊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李芊儿右手食指猝然出手点中了她的“昏睡穴”,将他扶到一边躺在地上道:“小月,照顾夫人。”小月忙跑过来,将司嘉晨扶住。

    公孙玉道:“你找来司嘉晨是为了对付季逢春吧。”李芊儿道:“也不全是。大哥要和临淄王干大事,托我照顾嫂子。至于季逢春,大哥说他一定会逃,所以让我接应他。待城中的事情结束,杀他立威。

    公孙玉道:“果然是好计策。你和临淄王明明各自谋划各自的事情,最后竟然能琴瑟相合,少不了尊兄的功劳。”李芊儿道:“大哥只是想把清影逼走,利用我而已。他知道表哥对清影下不了手。而我也乐得有此美差。”公孙玉道:“所以你必须现在了解此事,不然的话,李公子和临淄王会逼你放人。”

    李芊儿道:“没错!虽然那时我未必会听他们的,但我还不是想违背大哥的意愿。所以最好今天就做个了断,而且我们现在马上就可以做个了断。”

    公孙玉道:“是啊!只要清影出现,他总会被一股无形的手推着走,去洛阳查案、去泰山救援、去潞州找人、去瑶光岛平叛。他几乎不能在长安多呆一日。”李芊儿道:“所以长安才是最安全的,不是吗?”

    公孙玉把孩子交给竹樱,起身微微一笑道:“一刻钟很快就过去了,你怎么传讯下去杀人呢?”李芊儿道:“华山派的连清中了嫂子的毒,他不得不听命于我。”公孙玉道:“好计策。”

    李芊儿也缓缓起身道:“你想好了?”公孙玉道:“和我相比,我更在意孩子的性命。而且我也更重视这几个兄弟的性命。”

    石不逾也缓缓起身,道:“公孙姑娘!请!”公孙玉道:“我不和你打,我和李姑娘打。我是你真正的眼中钉肉中刺。难道不想手刃吗?”

    李芊儿道:“我不是那种不开眼的女人,我只要李清影,至于你是不是被我杀的,一点都不重要。”公孙玉道:“既然如此,我得多问石不逾一个问题。”

    石不逾道:“你说。”公孙玉道:“西门衍对你有恩不假,这几年来你我出生入死,不也算有义吗?”

    石不逾脸色微微一变,当初李芊儿说服于他,挖掘他内心对于西门家的愧疚,让他羞愧难当,这才反水,做了李芊儿手中之刀。但他内心一直秉承,只找李清影和公孙玉报仇,绝不滥杀无辜。但他将孩子交给李芊儿的那一刻,他就后悔了。大丈夫堂堂正正,报仇也当光明正大。这时才忽然发觉,自己与李清影、公孙玉朝夕相处,随时都可以正面挑战,为何要做这等下三滥的勾当!

    李芊儿忙道:“恩是恩,义是义!你杀了她再将孩子好好养大,正是全了这份义气!”石不逾一听,瞬间觉得脑中空明道:“正是如此。”

    公孙玉摇摇头,道:“石不逾,你失去了最后的机会。”话音刚落,却见一个白影从后闪出,在李芊儿背后便是一掌。李芊儿如断线的风筝一般飞出三丈外。来人缓缓说道:“没错。”竟是李清影!

    李芊儿连着吐了三口血,回头看时,大惊失色道:“你不是还被困在长安吗?”李清影道:“季逢春怎么出来的,我就怎么出来的。”

    李芊儿道:“你藏在了季逢春的马车中!”李清影道:“没错!”说着轻咳两声,他的伤不可能这么快的恢复。刚刚用力,又扯动了伤势。也正因如此,李芊儿捡了一条命,不然的话,如此一掌早要了她的性命。本想上前补一剑,却又被自己一掌打得太远,后续不足。

    李芊儿道:“那你也找到叶氏兄弟他们了?”叶乘风如风一般的飞出,来到竹樱面前,将她搂在怀中道:“没错。”叶振风和仙菊院携手走出,刀九一张丑脸露出阴森的微笑。

    在他旁边赫然还有一人,正是连清。

    李清影道:“李姑娘,你还有何话说?”李芊儿冷笑一声道:“我无话可说。”说着横剑向脖子抹去。这时,小月快步跑过来,拉着李芊儿的手道:“小姐!不可!玩玩不可!”

    李清影刚刚一掌,正好把她打到了司嘉晨附近,小月奋力来挡,但毕竟不会武功,李芊儿划破了脖颈上的血脉,却被她一拉,不得立刻死去。

    李芊儿眼中含泪道:“还好我还有你。”说着反手一刀,刺破小月的胸膛。小月一脸的不可思议,登时死去。李芊儿这一用力,牵动伤口,鲜血崩流,也即毙命。

    李清影转过头来道:“石不逾你还有和话说?”石不逾道:“自作孽,不可活,我无话可说。只求与你一战。”公孙玉道:“还是与我一战吧。”

    石不逾叹口气道:“我认输。”说着便横剑自刎。众人神色木然,这一幕已经在意料之中。从被李芊儿挑唆开始,他已经死了。

    公孙玉快步上前抱着李清影道:“你伤怎么样?”李清影轻咳一声道:“没事!休养个半年也就差不多了。”

    公孙玉伸手搭着他的脉搏,知他所言不差,这才放心,道:“李芊儿虽然可恶,但毕竟是李昶之妹,还是要帮她收尸。”李清影点点头道:“是。”他一路上山,这时已觉得十分疲倦,坐倒在地上。

    公孙玉抬头扫一圈,叶乘风在照顾竹樱,仙菊院身上也带着伤,叶振风扶着她。刀九照看小思隐。连清神色木然,只好自己起身来到李芊儿身边,看主仆二人倒在一起,叹道:“如果不是感情,我们可以成为很好的姐妹。”一面说着,一面拉起小月的尸身放到一边,回头又来抱李芊儿。

    却在此时,忽的寒光一闪,李芊儿手中短刀递到公孙玉眼前。她抱着李芊儿,双手不便,二人距离又近,想把她丢开时已经来不及。短刀划断公孙玉脖颈。公孙玉登时死去。

    李清影大吃一惊,从地上直接弹起来,飞到公孙玉身边,却见她双目紧闭,已然气绝。李芊儿最后时刻阴谋得逞,面带微笑也已经死去。

    李清影发疯了一般双掌接连拍在李芊儿身上。

    李芊儿全身筋骨断裂,面目全非,死的不能再死了。他用力过度,情绪激动,牵扯伤口,也昏了过去。

    景云元年八月。

    长安麟德殿,登基两个月的李旦对着跪在堂前的黄成道:“黄将军及时反正,而且带回大笔财宝,可为重建之用,乃是有功之臣,何罪之有?”黄成道:“多亏宁王提醒及时,不然的话,臣必犯弥天大罪!这许多财宝,也是宁王所留。”

    太子李隆基忙道:“你说什么?清影在何处?”黄成双手向上,道:“宁王用银针射入营中书信。”李清影快步赶上劈手抢过,打开一看,只见上面写着:“集州刺史素无威望,何以服众?一群草寇,何以成事?赠宝箱十箱,以赎罪责!”没有落款,但熟悉李清影之人都知道这就是他的字迹。

    景云元年八月十五,中宗李显四子李重福不满李旦继位,与张灵均、郑愔等于东都洛阳发动叛乱。黄成率领左右卫三万大军正在洛阳附近,一面李重福派说客前来劝降,许以高官厚禄。一面李旦派天使命其平叛。

    长安城中不过三万多人,洛阳也有三万多人,他手中也有三万多人,正是三足鼎立,他倒向哪一方,哪一方便有绝对的优势。

    当年李隆基发动政变,却不杀李清影,一面是因与他交厚,一面也是因为只要他出面,这三万大军随时可以收回。但华山之后,李清影再次消失不见。

    李隆基道:“你可曾见过宁王?”黄成道:“臣朝思暮想,不曾得见。”李隆基长叹一声,失望之情溢于言表。

    天宝四年,京中迎来一名特殊的客人。名闻天下的诗人杜甫赞曰:“昔有家人公孙氏,一舞剑器动四方。”正是同样名闻天下的剑姫公孙大娘。

    正当文武百官对她的技艺啧啧称奇时,当今皇帝李隆基却愁眉不展。贵妃杨玉环问道:“皇上为何不悦?”李隆基摇摇头,一言不发。

    一曲舞罢,李隆基道:“你是宁王李清影的什么人?”公孙大娘道:“民女亦听过宁王之事,却无缘得见。”李隆基道:“那这支剑舞是谁教你的?”公孙大娘道:“家师名曰如意,不知具体姓名。”

    李隆基喜道:“如意!正是她!她是宁王妻子的丫鬟。她现在何处?”公孙大娘道:“民女不知。民女已经十多年未见过师父了。”

    李隆基神色瞬间一暗道:“你是在哪里学的?”公孙大娘道:“回皇上,华山朝阳峰。”李隆基道:“高力士,派人去华山朝阳峰寻找宁王下落。”太监高力士道:“是皇上。”

    自华山之后,李清影再也没有在江湖上出现过。有人去华山、去太湖找遍了,都没有找到他的身影。与他一起的,叶乘风、竹樱夫妇,叶振风、仙菊院夫妇,刀九、福禄寿、单飞,甚至艺韵岛上的银鱼和花蕊,也没有了踪影。

    有人说公孙玉死后,他也跟着殉情了。

    有人说公孙玉死后,他心如死灰,出家了。

    也有人说公孙玉死后,他带着孩子隐居扬州,因为那里是公孙玉的家。

    江湖代有才人出,一代江湖胜旧人,很快的,没有人关心他下落如何,江湖上只流传着他的江湖神迹。

    他一对一战胜了“天下第一高手”陈焕;

    他一人之力平定了阴阳教的叛乱;

    他横扫大漠,促成了吐蕃和亲;

    他单人闯宫,杀到了内宫,杀死禁军数千;

    他大败乐至尊的传人辛鱼乐,让他挫骨扬灰;

    他挑战少林十三神僧,全身而退,少林寺几十年不敢在江湖上露面;

    他单骑闯营,平定了李重福之乱……

    这些传闻有真的,有假的,有半真半假的,但重要的是,江湖上的人都信了。

    毕竟当朝圣上都说这些都是真的,君无戏言;

    毕竟当朝大将军都说这些是真的,军中无戏言;

    毕竟少林寺从来不出面辟谣,出家人不打诳语;

    他成了江湖中真正流传的神一般的人物,只是这个江湖之神,再也没有出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