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空领着她穿过大殿,公孙玉道:“净空师傅,你们都要做晚课吗?为什么你不用做?”净空道:“施主,除了寺内打杂的用人,都是要做晚课的。贫尼送施主回房后,便会返回做晚课。”
公孙玉道:“主持师太也要做吗?”净空道:“主持自然也要做,不过一般是一眉师太带着我们一同做。主持自己在禅房内做。偶尔主持也会与我们一起做。”
公孙玉道:“主持的禅房在哪里你知道吗?”净空道:“主持她清心寡欲,不愿别人打扰,也不见外人。”公孙玉道:“我听父母说修行之人都是有有大智慧的人。不像我这样疯疯癫癫的。”净空道:“施主能直视自己的问题,已经是很有慧根了。”
公孙玉道:“你这么年轻漂亮为什么出家呢?”净空道:“佛祖面前不可胡言乱语。”公孙玉道:“佛祖慈悲为怀,我说两句坏话应该也不会放在心上吧。”净空道:“施主不是出家人,自然不用遵守那么多的戒律。贫尼已是佛门中人,需守妄语戒。”
公孙玉道:“所以师太也想说,只是怕犯戒?”净空道:“如果只是说了,最多算妄语,若心中念念不忘,则是痴毒,贻害更深。”公孙玉道:“原来如此,是我大意了。对不起!师太,看来我还是适合回家嫁人。”净空道:“个人有个人的命数,顺天应人便是。”
公孙玉道:“师太你年纪轻轻就懂得这么多道理,真是厉害。”净空道:“施主过奖了。施主蕙质兰心,他日成就,远超贫尼。”
公孙玉道:“我来之前听说悬空寺的主持是一心师太,到了山脚别人都说是一清师太。一心师太怎么了?是闭关修行了吗?”净空道:“一心师太一年前边抱病圆寂。一清师太接任了主持的位子。”
公孙玉道:“我听说一心师太不过四旬,怎会忽然圆寂?”净空道:“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这些是寻常之事。”公孙玉道:“这就可惜了。我听说一心师太德高望重,虽然是个女子,但佛法精深,许多和尚都不如她。”
净空道:“佛门弟子无争强好胜之心。一心师太圆寂,乃是她的缘法。我们不可妄加猜度,更不可能妄言评论。”
公孙玉看问不出什么东西,正好来到了厢房前。净空道:“施主且在此安歇,晚些时候回送来素斋饭。山中野寺,夜晚风大,不可随意走动。”公孙玉道:“多谢师太了。”净空双掌合十道:“阿弥陀佛!”转身离开。
公孙玉送走净空,进入厢房。屋内陈设十分简单,只有一张床和一张长椅。公孙玉躺在床上,一眉师太虽然热心,面色却拒人于千里之外。净空是个虔诚的弟子,什么也问不出来,只好等李清影晚上直接询问一清师太了。
这几日奔波疲累,很快就睡了过去。不知过了多久,净空端来素斋,是一些青菜豆腐。她腹中饥渴,风卷残云般用过。
她刚刚睡得久了,现在丝毫不困,想着李清影进来还要花些时间,便坐在床头盘膝练功。
却说李清影看公孙玉进去,先在门外用过干粮。冬天日短,很快夜色到了,约莫着寺内众尼姑做过晚课。奔到悬空寺前,飞身而起,跃上门头。
悬空寺依山而建,另一侧便是悬崖峭壁。于普通人而言自是危险异常。对李清影而言,却到处是攀爬之处。他如同灵猿一般,在屋顶、柱子间攀爬游弋。很快就找到了主持一般在的禅房。
悬空寺本就如同挂在空中一般,此处禅房更是险中之险。只有四根铁锁相连,两个铁锁在下,上面铺着木板,以供人行走。两根铁锁在旁边作为扶手。
李清影纵身越到门前,却见禅房内黑乎乎的,凝神静听,用内息感受,果然察觉到了屋内的气息,低声道:“弟子李清影见过一清师太。”
屋内之人许久才道:“清影,你回来了。”接着屋内的蜡烛已经被点燃。一清师太缓缓走到门前,把门打开道:“进来吧,外面冷。”
李清影起身走入屋内。一清师太把门关上,缓缓返回蒲团前双膝盘坐,问道:“来悬空寺怎么还偷偷摸摸的?”李清影道:“一清师傅,我想知道一心师傅的死因。”一清道:“师姐偶然风寒,情况急转直下,很快就圆寂了。”李清影道:“弟子在长安得知,一心师傅是死于非命。”
一清师太道:“江湖流言,素来如此。你虽未出家,在寺内呆了十几年。自知不必为这等事情而烦恼。”李清影道:“师傅教育的是!我想去祭拜一下一心师傅,不知该前往何处?”疫情师太道:“师姐已经火化,骨灰和身前衣物葬在后山。”
佛门弟子,死后多火化,这也是寻常之事,但也意味着李清影无法从尸体查起。
李清影缓缓退出,忽然转身,厉声喝道:“一心师傅明明死于非命,你为何要骗我?”一清被他冷不防的质问吓了一跳,脱口而出:“为了合寺的僧众……”说到此处,察觉不对,道:“为了合寺的僧众了解生死之意。早日堪破生死,师姐圆寂时,并未大葬,只是寺内众尼念‘往生咒’祷告。”
李清影看她重复了一遍“为了合寺得到僧众”,已知其中有猫腻,回头拜倒道:“一清师傅,出家人不打诳语,你又何必骗我?我之所以暗自潜入,便是担心有人潜藏在寺中。你只需要告诉我凶手是谁,我立刻离开。”一清师太道:“此事已经不重要了,你走吧。以后再也不要回来了。”
李清影道:“一心师父将我养大,我一定要为她报仇。”一清师太道:“施主若是执意要报仇,就把贫尼当做凶手,杀了我吧。”李清影听她不再唤自己的名字,反而是叫自己“施主”,道:“师太大爱大德,弟子佩服。只是这般烂杀、枉杀,岂能对得起一心师傅十多年的教诲。”
一清道:“施主若还念着一心师姐的养育之恩,便即刻下山,再也不必回来了。”李清影道:“一清师傅真的不告诉我真想?”一清双目紧闭,默念“阿弥陀佛”,不再理会李清影。
李清影只好拜倒离开,走出厢房,便听到远处有喧哗声。心念一动,并不现身,踏着屋顶向声音奔去。
声音自门口传来,只见一眉师太正在门前,身后跟着三个小尼姑。三个汉子站在门外,看身形,李清影依稀辨别的出正是席缺、吴阳、周九堂三人。
一眉师太道:“悬空寺俗不接待外人,三为施主请回吧。”席缺道:“师太,主人派我们来拿一样东西。师太给我们我们立刻就走。”吴阳道:“就是就是,这里面叫寺却不叫庵,住的却是尼姑不是和尚,真是奇哉怪也。”
一眉师太道:“悬空寺乃百年来传下的名字,从三代以前便是尼姑在此安身。”
吴阳道:“三代以前就在此安身,说明三代以前就错了,怎么可以将错就错?这恒山也有不少尼姑庵,你们自然可以去那里。实在不行,五台山各种寺庙上千座,离这儿也不远,去那里也不错。”一眉师太道:“佛曰:万法皆空,又何必纠结于在何处安身。”
吴阳正要继续说,席缺道:“吴阳你闭嘴。”吴阳登时闭口不言。席缺道:“师太,主人让我们来取一块黄绢。”一眉师太道:“悬空寺众尼除了主持用纯白袈裟,从上到下都是青衣尼袍。没有什么黄绢。”
吴阳从怀中取出一块小东西道:“主人说把这个给到师太,师太自然就懂了。”一眉并不接手,道:“出家人不大诳语,悬空寺内没有黄绢。请回吧。”说着便从门前退回,想要关门。
吴阳疾步赶上,卡在门前道:“师太!主人如此交代,是不会错的,劳烦师太寻找一番。”悬空寺的尼姑与百花门不同,都不会武功,被他这么一挡,门便无法关上。
一眉退后一步,冷冷地道:“施主,男女授受不清,请自重!”吴阳道:“师太若是不方便,我们三人找也行,保证把寺内的东西全部归置好。”一眉不理会道:“请你们离开。”
吴阳脸上戾气斗升,道:“师太若再三推辞,就别怪我们无礼了。”一眉不为所动,又道:“请你们离开!”
这时,一个声音从山中黑暗处传出道:“哪里来的鸟人,敢来悬空寺撒野!”席缺一凛道:“什么人鬼鬼祟祟的?”那声音道:“‘杀神’刀九。”
席缺惊呼道:“刀九?”话音刚落,却见一身形雄壮的汉子从黑暗中缓缓走出,只见他一脸杀气,手中拿着一柄短刀,缓缓走上前。
吴阳道:“‘杀神’自然是杀人很多的意思,历史上白起便有‘杀神’的称号,虽然他的另一个外号‘人屠’更为知名。你杀了多少人就能称为‘杀神’,有五十万吗?”
刀九嘴角微微一咧,露出里面阴森森的白牙,道:“快滚出悬空寺,否则的话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席缺脸色微微一变,从寺内退出。一眉急忙关上大门,用两根木头顶住,低声道:“你们快回去,告诉寺内的师姐妹藏起来。”三个弟子纷纷道:“是!师叔!”快步离去。自己双掌合十,立于门前,一动不动,如同寺内的雕像。
这时公孙玉缓缓爬过来,李清影指着面前,公孙玉点点头。
只见刀九毫不客气,当头一刀直接从吴阳头顶劈下。吴阳急忙拔出腰间的刀,横的一挡。不想刀九这一招只是虚招,看他来挡,刀一横,反而斩向席缺。
席缺早已绰刀在手,看他刀势犀利,不敢偌其风,向后退一步,这才竖刀来挡。刀九飞起一脚,将吴阳踢到在地。跟着身子一旋,又一脚提仔席缺肩头,只听得“咔啦”一声,席缺左臂脱臼。
这时,周九堂正从后举刀砍来。刀九脚下不停,一脚踢在周九堂右手手腕上。周九堂短刀脱手,掉入旁边的悬崖。
刀九只是一招,便重伤三人。
一眉从寺内听的清楚,将一根圆木挪开,打开半边门,道:“上天有好生之德。施主援助之恩,悬空寺上下感激不尽。施主已经教训过他们,就放他们离开吧。”
刀九道:“师太,他们故意上门闹事,留着有何用?”一眉道:“悬空寺上下众尼无人会武功,三位施主若强行闯入,我等也阻拦不住。可见三位施主并无伤害之心。只是行事有些粗鲁罢了。”刀九道:“师太,他们是安乐公主养得一群禽兽,就是来悬空寺寻衅滋事的。若我再晚一会儿,他们真的会动手。”
一眉道:“施主救援,悬空寺合寺感谢不尽。每日清香三炷,为施主祷告祈福。他们既没有破坏寺庙,也没有伤寺内之人。施主放了他们,既可以为自己攒福报,也可减轻悬空寺的罪孽,请施主手下留情。”
刀九道:“既然师太执意如此,在下只好照办。你们还不快滚!”三人急忙起身。吴阳道:“多谢师太,多谢‘杀神’。不过这里不是康庄大道,一面是悬崖,一面试峭壁,要滚恐怕不容易,一个不小心就滚到山崖下,死无葬身之地。”话音刚落,只觉寒光一闪,刀九一刀从头劈下,直接到了双腿之间。
吴阳还想说些什么,却再也说出不一句话了。席缺和周九堂愣在当场,双足如同钉在地上一动不动。
刀九道:“多嘴的人就该死!”席缺登时明白了他的意思,快步向山下跑去,周九堂也跟着快步跑下。
一眉师太眉头微微紧锁,低着头默念“阿弥陀佛”。
这时,一阵吱吱呀呀的胡琴声起,跟着便听到两声“啊”的惨叫,黑暗中又有个人缓缓走出道:“不顾兄弟同僚,同样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