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影道:“支木说是冲着他来的,但我觉得是冲着我们来的。”公孙玉道:“我也有同样的感受。不过更像是一种试探和示威。”李清影道:“你觉得李芊儿是否猜到我们已经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公孙玉道:“不好说。我觉得猜到了,但还不确定。”
李清影点点头道:“说的有理。所以这三辆马车某种程度来说是试探我们。”公孙玉道:“我一直想不通的是,这第三辆马车为什么没人。”李清影道:“我也在想这个问题,从对象来说有几个假设推断。”
公孙玉道:“你且说说。”李清影道:“首先排除支木是她放出来做反间计。毕竟她刚刚做了教主,用的是威胁加暴力才让这些人服从。反间计的风险太大。”公孙玉道:“也就是说云苍松和支木是真的反了。”
李清影道:“没错!其次他先后派了三辆马车下来,而不是一口气派出三辆马车,很明显,她已经预料到下山后马车一定会出问题。所以必然不是大规模运送人或者东西。”
公孙玉道:“所以应该是试探山下到底谁会出现。”李清影道:“如果是冲着我们来的,他不会把裴兄和单兄关在车里,他知我素来谨慎,只有让我看到了才会出手。如果是冲着支木来的,她直接出手就好。三辆马车藏三个高手,支木又能如何?”
公孙玉道:“也许她是冲云苍松来的。”李清影道:“云苍松武功虽然高,也未必能抵得上阴阳教三个高手同时出手。而且费威……”忽然想到一事道:“难不成第三辆马车里本来是费威?”
公孙玉道:“不可能。现场的箭矢来看,不只费威一人。显然是早有埋伏。”
李清影道:“早有埋伏!这么说来她就是冲着支木来的。”公孙玉点点头道:“这么推演下来,只有这么一种可能。只是她为什么要拿单兄和裴兄的性命来交换?支木中了埋伏,本就难以逃脱,只要车中有一两个高手,支木必然是插翅难逃。”
李清影道:“我似乎明白了。”公孙玉道:“怎么说。”李清影道:“费威的箭法我见识过,十分犀利霸道,能直接瞄准一人不伤及他人。他本来是想射死支木,结果我们忽然出现,他还没来得及发号施令,便先射向了我们。”
公孙玉点点头道:“如果没有射向我们,那么现场必然是支木、单兄和裴兄全部死在箭下。支木就会被误认为是第三辆马车中的人。这么一个故事就清楚了,支木从栖霞山救出单飞、费威,在下山途中中了埋伏,全部被射死。”
李清影道:“现在还有一个问题,就是这么一来,对李芊儿有什么好处?坐实了支木反叛?这点似乎不需要再证明了。引蛇出洞把我们炸出来?何必要搭上支木。只要两辆车,然后死于非命不久好了?无非结果变成了单兄、裴兄逃下山,巧遇支木,最后三人都被费威射杀,和原来也没什么变化。”
公孙玉道:“所以第三辆车上必然还有人,只不过我们擒下费威的时候,趁机逃走了。”李清影回想第三辆马车上的箭痕,道:“箭十分密集,不太可能躲得开,除非车一停,那人就悄然离开了。”公孙玉道:“仔细想来,这种可能性也是有的。支木再强,勒停马也要时间,大雨之中,本就难以看清,那人如果武功高强的话,早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李清影道:“所以她耗费这么大的精力,就是为了送一个人走?这个人是谁?为什么不能光明正大的下山?非要来个暗度陈仓?”
公孙玉道:“山上的首领,除了李芊儿,就是管牙期了。”李清影道:“那么应该是管牙期。阴阳教金陵到处是耳目,齐言之死可以瞒得了一时,瞒不了太久。云苍松以这样的手段对付曾经的同门,管牙期和他的关系可比齐言和他的关系远多了。万一被云苍松拿住了,下场只会更惨。”
忽然,李清影脑中电光一闪,道:“我知道了。下山的就是李芊儿。这里的消息很快也会传给云苍松。云苍松误以为山上只留下李芊儿,必会偷偷上山,手刃这个新教主。到时李芊儿忽然出现,里应外合,除掉这个神出鬼没的云苍松。”
公孙玉道:“李芊儿可以轻松察觉支木,为何却找不到云苍松。”李清影道:“云苍松经常混迹于市井之中,就是个市井之徒。支木却是个江湖中人,很难真的融入市井,极容易露馅。”
公孙玉道:“我们推断出是管牙期都耗费了好大的力气。云苍松未必能想到这么多。”
李清影道:“这正是这个计谋的高明之处。他不需要复杂的推理。因为很快市井中便会流传这样一个故事:单飞、裴寂和一个不明身份的人逃下栖霞山,一死两失踪。如果你是云苍松会怎么想?”
公孙玉登时明白了:“在云苍松看来,是管牙期看不惯慕青杉,故意放走二人,并和他们一同下山,却被慕青杉察觉,让沿途的费威杀之。他至少可以得出三个结论:费威长期在山下,慕青杉一人在山上,管牙期也叛变了。”李清影道:“没错。”
公孙玉道:“如果我是云苍松,这时正是上山查探真相的最佳时机。”李清影道:“所以我们的出现就是一个意外。不过李芊儿当时就在附近,必然知道我们已经出现了。”
公孙玉略微沉吟道:“清影你的意思是,既然她已经知道了,她还要偷偷上山杀云苍松,我们何不直接光明正大大拜山,给云苍松这个机会!”李清影道:“没错!我们去拜山,他们不可能不做出十二分的用心。”
公孙玉道:“好!不过栖霞山还是龙潭虎穴,我们要小心些。”李清影道:“其实这么藏着也不是长久之计,毕竟在金陵,是阴阳教的地盘。”公孙玉笑道:“不过和你在一起,龙潭虎穴也没什么可怕的!”二人相视一笑。
第二天天气还没有放晴,只是雨停了。天还是雾蒙蒙的,随时可能下雨。
二人换了一身衣裳,李清影换了一袭纯白的衣衫,像一个翩翩公子哥。公孙玉换了淡粉色的襦裙,外面披了一层洁白的薄纱,如同一对璧人。公孙玉道:“你再拿个折扇,就真的是一个书生了。”李清影忽然想起了辛鱼乐,摇摇头道:“算了吧。”
二人乘坐马车到了栖霞山下,两个阴阳教之人挡住去路,李清影道:“告诉你们慕教主,就说绛侯李清影和爱人公孙玉来访。”那人吃了一惊道:“你是李清影?”李清影道:“如假包换。”
那人不敢怠慢,钻入旁边一个荒僻的小屋内,不一会儿,一只白鸽腾空而起,直上云霄。公孙玉道:“这等飞鸽传书的方法,倒也不错。”李清影道:“在天山无极门,他们用的是雄鹰。这会儿却变成鸽子了。”公孙玉道:“毕竟是金陵,栖霞山对于雄鹰而言,真的太小了。”
他们虽然说的是鹰和鸽子,却暗指陈焕和李芊儿。不过对这些守卫而言,又能听懂多少,只是等着无趣,呈口舌之利而已。
不多时,那只鸽子又飞到了破屋内。那守卫急忙查看,然后跑出对二人道:“请!”二人快步上前,却见没有守卫跟来,李清影问道:“你们都不引路吗?”那守卫道:“教主传讯,让二位独自上山。”李清影道:“这山中岔路极多,万一走错了怎么办?”守卫道:“沿途都有守卫,教主已经传下令来,若二位不知走那条路,自有人会指路。”
李清影已经上过一次栖霞山,对于如何上山十分清楚,道:“贵教教主倒是对我们信任的很。”那守卫不再言语。
二人沿着山路,缓步而上。栖霞山并不高,山势也不是十分险要,与西域的名山大川相比,上山十分容易。
虽然已经入冬,江南并不十分寒冷,两边还是青翠的枝叶。连绵细雨之后,更是翠绿欲滴。林中飞鸟穿过,清脆鸣响,甚为悦耳。
二人携手上得半山腰,公孙玉忽然道:“她竟然不来相迎,看来我们推想的不错,下山的是李芊儿,在山上的是管牙期。”
李清影看旁边还有守卫,公孙玉如此说,必有她的道理,也应道:“是啊,我们来的可能不是时候。”公孙玉道:“走了这么久,不如就在这儿歇歇吧。”李清影道:“也好!”然后对旁边的守卫道:“有没有坐垫什么的,我们在这儿坐会儿。”
那守卫显然也没想到二人走到途中竟然停下来,道:“这……我们没有。”公孙玉道:“这地面这么潮湿,怎么坐?”看他们穿着很厚,道:“你们穿着这么厚,把外面的外套脱下来,给我们坐。”
守卫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好把外套脱了,给到二人。李清影对着另外一个守卫道:“两个人坐一个怎么坐得下。你也脱了。”那人看他脱了,也只好脱下来。
二人把外套卷一卷,成圆形坐垫,垫在屁股下,席地而坐。
守卫不知所措,此处也没有飞鸽,赶忙上山去报告。
李清影道:“阴阳教当年多大的威风,教主是天下第一高手,属下三黑六恶各个能独当一面,手下还有近万大军。如今教主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女人,三黑六恶只剩下了四人,结果还有两人叛变。近万大军更是被朝廷一举剿灭。回想起来,让人唏嘘不已。”
公孙玉道:“陈焕是因为一个女人误事,现在看来,这就是阴阳教的宿命,他们现在也因为一个女人走向覆灭。”李清影道:“更重要的是,这是同一个女人。”
那守卫终于忍不了道:“慕教主虽然是个女人,武功可能不如陈教主,但决胜千里之外,岂能是你们可理解的。”李清影道:“哦,这句话你们背了多久了?”那守卫愣了一下,随即道:“没有背过。辛鱼乐杀上无极门,我们以一对十,若非慕教主忽然出现,定下策略,如何能转危为安。”
李清影听他说话还有些文采,不似是一个普通的守卫道:“你读过书?”那守卫道:“自然读过,只是读的不多。却比你们这些朝廷官员懂得多。”
李清影道:“玉儿,你知道什么人最容易被人欺骗吗?”公孙玉道:“应该是那种最蠢最笨的人吧。”李清影道:“非也。这些人确实容易上当,但因为他们蠢笨,一般人也不愿意骗他们,毕竟没什么油水可捞。真正容易上当的只有一种人。”公孙玉道:“什么人?”李清影道:“自以为是的人。那种读了两天书就不知天高地厚的人,还有就是已经在某方面十分杰出之人。”
公孙玉道:“原来如此。普通人家不会想着长生不老,因为他们每天要考虑当天的事情。只有皇帝,这种已经天下第一人才会想着长生不老。”
那守卫道:“你们竟敢诽谤皇上?”李清影道:“你们不是自诩掌握了上天的奥义,要推翻皇帝的吗?不然你们豢养上万士卒做什么?现在竟然还维护起皇帝的名誉了?”
那守卫道:“我们推翻皇帝,是要纠正他的治国理念。天下不可无日无君,岂能没有皇帝?”李清影看他说的头头是道,反而不像是度过几年书的人,问道:“这些是谁教你们的?”那守卫道:“这是本门教义,任何入教之人都要好生钻研。”
李清影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们脱身于景教,景教有个上帝之子叫……叫……叫基督的。你们信这个岂不是犯上作乱?皇上本就是天子,乃上天之子,你们这个上帝之子是对的,还是我天朝的天子是对的。”
那守卫道:“上帝之子只是传播福音的,并不是治理国家的。当朝天子才是治理国家的。”李清影道:“这么说来,你们那个基督就是派到人间享福,然后得到许多供奉和赞扬。皇帝就得辛辛苦苦,稍有不慎,还会被万民叫骂。”那守卫道:“基督最后也被钉死在十字架上,怎么能说享福呢?”李清影道:“历朝历代的天子死于非命的还少吗?”
那守卫气的双颊通红,喘着粗气,想动手却又自知打不过,只好闭口不言,气鼓鼓的离开了。
公孙玉道:“清影,你什么时候研究教义了?”李清影道:“在天朝历朝历代,以教谋权者最后都没有落个好的下场。从张角、张鲁一直道后面的武宗灭佛,都是这个道理。”公孙玉道:“则天皇后十分迷信佛教。”李清影道:“历朝历代都有一些影子,像汉初迷信道家一般。不过也仅限于此了。就算是皇婆婆迷信佛教,杀人却从不手软。”公孙玉道:“这倒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