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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卅一回 无辜(2)

    惠雨别过脸去,说道:“现在他都有资格做皇帝了,谁还敢杀他?”胡五哈哈一笑道:“这才是这个计划最精妙之处,只要这个流言传出,朝廷上下从皇帝到皇后到太子都会视他为眼中钉。待他落魄之时再除之,岂不事半功倍!到时候他不是死的问题了,他是身败名裂,永世不得翻身!”

    李清影听得背后直冒冷汗,果然江湖流言都不是空穴来凤。

    胡五继续道:“我已经和朝中的重要人物建立了关系,不出六个月,李清影必死无疑。”

    李清影瞬间明白了许多事情,宝藏的秘密、淳玄大师的密旨甚至是皇帝的变化,只是如此一来又产生了许多新的疑问。

    惠雨道:“那就多谢你了!”说着真身便走。季中大喝道:“站住!”惠雨置若罔闻,径直走去。季中正要掷出驼剑,胡五道:“让她走吧。废物去了哪里都是废物。”季中道:“是!”

    胡五道:“季逢春怎么样了?”季中道:“已经混入朝中。通讯颇为不便,具体情形还不清楚。”胡五道:“很好!让他自己小心些。”

    季中道:“胡掌门,现在天玄门的事情已经结束,接下来当如何处置。”胡五道:“云苍松和支木呢?”季中道:“还不清楚。从栖霞山下来就消失了,再也没在江湖中见过。”

    胡五道:“支木也就罢了,云苍松能控制住自己的双手?”季中道:“是!但……但真的没找到。”胡五道:“算了,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明天的事情准备的如何了?”季中道:“一切准备妥当。”胡五道:“这就好!”

    李清影看二人不再说什么要紧的事情,暗想:“胡五不除,难以安宁。”倏地从一旁跳出,对着胡五的后心便是一掌。

    胡五现在武功本就不及他,又是暗中偷袭,如何抵挡?不想此时,旁边倏地窜出一只白色飞鸟,不偏不倚正好挡在二人中间。

    李清影一掌将白鸟打得全身骨碎,没了声响。胡五被鸟一挡,吃了一惊,急忙向前一扑,随手抓起个东西向后丢去。

    只听的“啵”的一声,李清影掌力未消,正打在此物身上。定睛一看,却是一只大乌龟。在他掌力之下,龟壳龟裂,看着也是不活了。

    李清影暗骂一声,只听得周围稀稀落落的声音,众人已经四散奔走。

    天已入夜,又下着濛濛细雨,密林之中真是漆黑一片,哪里还看得到胡五?

    李清影全神戒备,沿着来时的路慢慢挨到岸边。正看一黑影站在岸边,纹丝不动。江水滔滔,淫雨霏霏,更显得她孤单寂寞。正是惠雨。

    李清影不知为何,缓缓靠近。他没有刻意放轻自己的脚步。一直到了旁边,惠雨仍没有反应。

    李清影道:“江湖中人学武之后,虽然极少生病,但这般淋雨之后就不好说了。”惠雨吃了一惊,跳出两步,拔刀在手道:“李清影?你怎么在这儿?”

    李清影道:“王妃是不是你杀的?”惠雨道:“我杀王妃做什么?我这辈子都没进过长安。”李清影道:“也是!就算你要杀死王妃,一刀杀了也就是了。”看她凝神戒备,道:“你打算去哪里?”

    惠雨一时语塞,她不愿为胡五做事,却也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

    李清影道:“你原来是做什么的?”惠雨道:“种花、养花、卖花。”李清影道:“还是继续过这种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生活吧。”

    惠雨道:“你要放过我?”李清影道:“你和我有仇,我和你没有。上船是你们的计划,你们找的我。不然的话我根本不知道你们的存在。”惠雨手中短刀垂在一边,幽幽地道:“是啊!一切都是自找的。”

    李清影道:“找个地方避避雨,明早就离开吧。”惠雨木然地点点头。二人沿着岸边,找了一株大树下。这树极为茂密,蒙蒙细雨一时淋不透。

    李清影本想点火吸引胡五过来,兰惠雨神色呆滞,似是到了崩溃的边缘。暗想:“胡五来此绝不会只是为了除掉白牡丹。”索性不生火,各自换了干的衣服。

    惠雨忽然道:“我知道几个消息,或许对你管用。”李清影道:“请讲。”惠雨道:“郑凤炽死后,掌门便着手侵夺天惠门的财产。一方面,他通过胡五和季逢春,通过武功或者机关、陷阱、下毒,逼迫天惠门的属下投诚。铁真和周九宫都是天惠门的人。”

    李清影吃了一惊道:“他们都属于天惠门?”惠雨道:“正是!只不过自商君重农抑商以来,商人不备重视,所以他们从来不说。”

    李清影忽然想起铁真身上的那个字条,上面的“凤”并不是指曾经的凤凰上官婉儿,而是指郑凤炽。随即想到周九宫和李拉,问道:“你们还下毒残害了尚搭掌门?”惠雨道:“没错。李拉父亲也是天惠门之人,本是蜀中大贾,后寻求庇护,李拉拜入了青城派。”

    李清影道:“我明白师父为什么忽然要对我下杀手了。你们做了这些事情,都推到了我身上!”惠雨道:“没错!”然后幽幽感慨:“胡五确实是个天才,我们做了这么多事情,天下竟然没人知道天玄门并未就此消失。要不是东海事败,我们已经掌握了天下两大财富。”

    这两大财富指的是隋炀帝的宝藏和天惠门的财富。

    李清影道:“事实上你们已经掌握了天惠门的财富。”惠雨道:“只是掌握了一部分,还有大部分我们都不知道是不是天惠门的。天玄门玩物丧志,天刺门灯下黑,天武门群龙无首,天术门光杆司令,没有人知道他们的下落。”

    李清影道:“我早该想到的,这么多线索摆在我面前却视而不见。”惠雨道:“我们做的滴水不漏,你怎么可能想到。”

    李清影道:“用你的话说,就是灯下黑。我搜到了三个字条,一直想着他们之间有什么关系,我从人际关系、江湖关系甚至是地域关系等想了很久都没有察觉他们之间的联系。其实这个关系很简单,就是钱,他们的一切都和钱有关。我以为郑凤炽死后天惠门就不存在了。却忘了天惠门虽然不存在了,但这些财富还在,只不过化整为零了而已。”

    惠雨道:“你是朝廷的王爷,从来不缺钱,自然不会这么想。”李清影点点头暗想:“那段时间更多想着是宝藏的事情,却忽视了还有另外一个巨大的宝藏。这才是真正的灯下黑。”

    李清影想着灯下黑,快速回想自己是不是还是犯了同样的错误。猛然间想起一事,喃喃地道:“不可能吧。不可能吧。”惠雨道:“怎么了?”李清影道:“你现在已经退出江湖了,这种事情就不劳烦你了。不过胡五心狠手辣,你还是要小心一些。”

    惠雨道:“多谢你了。如果他真来找我,我武功、谋略都不如他。小心也没什么用。”

    这时雨渐渐停了,二人便靠着大树,和衣休息一晚。

    第二天一早,惠雨找了附近的船夫,离开君山。

    李清影正要去寻胡五的下落,忽见一艘较大的船缓缓靠岸,只见那船有寻常小舟的十几个个大小,能装下四五十个人。

    他悄然躲在大树之后,看船缓缓靠岸,放下船板,没多久一行人便跟着走了下来,先出来之人面容白皙,人高马大,胡须浓密。身后两行人跟着下船,粗略估计有四十多人。各个穿着各异,有商贾衣衫、有农民衣衫、有书生衣衫,甚至还有各种杂耍卖艺之人的衣衫。

    这时,季中从远处跑来,看到一行人道:“在下季中,乃是胡管家的助手。胡管家让在下前来迎接诸位天玄门的高手。”

    为首之人道:“胡管家现在何处?其他天玄门的兄弟呢?”季中道:“胡管家正在总舵,准备掌门推选之事。”为首之人道:“如此甚好,速速带我过去。”

    君山本就不大,众人步行前往。

    李清影等众人走过,悄悄跟上。他们人数极多,队伍拉的很长,不可能跟丢。

    一行人从山间的一条小路而上,一行人嘻嘻哈哈,不似是来选掌门的,只惹得周围的飞鸟腾空而起,上天翱翔。

    看到此景,有的高呼,有的大笑,有的吟诗,有的歌唱,如同进入了市集,热闹非凡。

    没多久便来到了一处门石门前。只见那石门依山而建,乍一看极难发现。此时门已经打开,季中和那人先进去,跟着众人也嬉闹着鱼贯而入。

    李清影看最后的人进入,也悄悄摸进去,这些人各有喜好,刚刚行走时便是三个一群、五个一伙,还有不少独自前行,显然并不全都认识,身后忽然多一人,也无人察觉。

    众人全部走进,却见这是一个极大的石室,纵使上百人同在也不会觉得拥挤。中间拜访了七七四十九张椅子。周围占了十八个手持长刀的精壮之人。

    季中大声道:“请诸位天玄门弟子各自落座!”众人稀稀拉拉的找位子坐了。李清影坐在靠中间的位置,把自己藏在其中。

    季中大声喝道:“所有人肃静!”石室之内,声音更显的响亮。众人纷纷看向他,渐渐安静下来。李清影低着头,怕被他发现。

    季中道:“所有人拜见掌门!”话音刚落,身后的石门忽然关闭。众人眼前一黑,正惊疑不定时,只觉眼前一亮,半空之中隐隐约约出现许多斑驳的光亮。那些光亮满满聚拢,竟然逐渐形成一个女子的形象。只见那女子面容圆润,头戴头箍,身着淡黄色宽袍,左手空着,右手持一把伞,背后还有如同石榴花展开似的装饰。正是袁伞!

    袁伞本来只有普通人一般大小,但逐渐扩大,渐渐地脸都有一个人身高那么宽了。李清影看的目瞪口呆,众人也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终于不知什么人喊了一声“拜见掌门!”众人纷纷跟着从椅上起身,拜倒在地。回声此起彼伏,声音一点都不亚于上千人的气势。

    李清影听到众人的呼喊,这才缓过神来,也跟着拜倒,应了几声。有这般天神般的影像照耀,李清影看清楚周围的环境。

    众人高喊声过了许久才慢慢停下来,回声又过了许久才平复。

    只见袁伞竟然开口道:“天玄门掌门传与管家胡五。”李清影吃了一惊,暗想:“难道袁伞没死?如果没死为什么还要把掌门传给胡五?”正思量间,袁伞的回声传来,猛地醒悟:“这确实是个女人的声音,而且很像袁伞,但绝对不是袁伞!”

    只见巨大的袁伞已经消失在屋顶,最前方高台之处,胡五从后方缓缓走出。季中拜倒道:“拜见掌门!”众人跟着齐声道:“拜见掌门!”这一声十分齐整,声势震天。

    李清影看时机成熟,倏地飞出,跃上高台,一掌拍向胡五面门。不想这一掌确实打在了胡五脸上,却打了个空。回头一看,此处哪里还有胡五?

    众人这时才发出惊呼!

    看季中正要逃走,一个箭步赶上,抓住他的脖颈,厉声喝道:“胡五呢?”季中指了指李清影背后,却见胡五正在他身后,吃了一惊,胡五这是练成了什么诡异的功夫?竟能在建不容发之际躲开自己的一掌!定睛看时,却见那哪里是胡五,而是一个胡五的人影,从前方看时栩栩如生,从旁边看如同一张纸片一般。

    李清影又上了胡五的当,气不打一出来。看旁边的守卫纷纷拔刀冲过来,随手将季中一扔。季中张牙舞爪的甩出去,随手抓死两个守卫,身子不受控制,撞死了三名守卫。自己也撞得气血翻涌,动弹不得。

    天玄门众人看李清影竟然来杀胡五,纷纷赶上。他们本就不以武功为长,临时召集而来本就是一群乌合之众。后面挤,前面推,竟活生生将季中踩死了。

    李清影不想恋战,看后面正好有个小门,当先钻进去。绕过高台,看门后有机关,随手一按,门果然关上。

    走到后方,眼前一亮,被刺耳的光亮照的睁不开眼睛。略加适应,这才发现一束阳光从天而降射入此处,经过数面镜子反复反射,将一个四人见方的小屋照射的极为透亮。

    李清影停在台桌前,看顺着光线向外看去,每束光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但数道光相互叠加,就形成了特殊的成像!暗想:“他们把光从这里射出,形成了特殊的光影,这里正好有可以透光的袁伞和胡五画像。”忍不住叹道:“当真是巧夺天工!想来建造地下玉宫之人也是天玄门之人。”

    他顾不得仔细端详,沿着后面的道路继续去找胡五。

    那暗道没有岔路,几乎都是直线,一路之上都是蜡烛,追起来并不困难,一直走了一炷香的时间,这才看到尽头,却是一片草丛。

    李清影艺高人胆大,走出去,映入眼帘的却是一片荒芜的农田,杂草从神,旁边就是个表面长满青苔的石板,想是胡五匆匆离开,没有来的及关上。

    李清影低头查看,此处杂草丛生,痕迹并不十分明显,但根据草上的泥泞,看得出来他是用轻功离开的。

    沿着这一点不明显的痕迹一直向前,穿过这片农田,很快就下了山,面前便是滚滚江水。

    不远处胡五已经上了一叶扁舟,看李清影追到岸边,大笑道:“李清影!今天你杀不了我,以后就没机会了。哈哈哈……”

    从甬道中走出来,李清影已经渐渐冷静,看他如此嚣张,非但没有生气,反而淡淡地道:“我还要多谢你。要不是你帮我解惑,现在很多事情还是一团乱麻,现在我清楚多了。”胡五道:“不错不错!那就等我新的谋划吧。后会有期。”

    江风吹满了风帆,顺着江水,很快就化作一个黑点,消失不见了。

    李清影站在岸边,竟有一种莫名的舒爽。自长安闯宫,心头氤氲缭绕,总是不自主的自怨自艾。经此一晚,感慨胡五和惠雨这半生,竟然有些通透了。

    胡五本是朝廷派往阴阳教之人。现在想来,在无极门暗中帮助李芊儿的,除了他也没别人了。无极门一战,有胡五和李芊儿从中渗透,陈焕虽察觉有内鬼,不知是谁,这才放弃了无极门。

    无极门之战后,正好武则天殡天。胡五索性不回朝廷,与袁伞勾搭。一面利用陈焕除掉李清影,一面暗中寻找宝藏的下落。

    结果袁伞死在海上,原有的计划彻底失败。

    天玄门一盘散沙。陈焕战败,阴阳教分裂。慕青杉有活教之恩,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取了教主之位。引发了云苍松和支木的不满,下山离开。

    胡五本就是闲云野鹤,也跟着下山,只是他一面属于阴阳教,一面又暗中掌控天玄门,发展势力。

    自那以后,他一面派遣季逢春进京,与朝中大员搞好关系。一面四处散播流言,李清影独吞了宝藏。只不过皇帝以为的是隋炀帝的宝藏,杨金勾以为的是郑凤炽的宝藏。加上和阴阳教之间早就数不清的恩怨。现在三方都在盯着自己。

    不过刚刚在地宫所见,与那日在襄汾地宫所见极为相似,想来是一人所建。其中必有其他奥秘,不如进入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