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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廿九回 无状(2)

    李重俊站在一株松树前掩面而泣,哭了片刻又破口大骂道:“韦皇后这个老妖婆!李清影个两面三刀的小人!还有你们这群废物!”另一个较高的护卫道:“太子可不大声喧哗,宁王可能就在附近,他武功高强,一点声音也能循着找来。”

    李重俊张手一个巴掌打在他脸上,大骂道:“老子现在不是太子了,连你个狗一般的东西也敢教训我了?”那人捂着脸抵着头道:“属下不敢。”

    李重俊道:“老子就要叫,韦皇后老妖婆!李裹儿小贱人!李清影大奸贼!”叫声极响,惊动一众飞鸟。

    李重俊喊了几声,觉得累了,道:“你们几个还不去找些吃的来,要饿死我吗?”几人忙道:“是!”李重俊道:“枉我平时对你们不薄,没想到都是些废物,狗一般……”说到此处,却见一柄钢刀已经从后面面腰部刺入,从身前胸口刺出!却是那高个子护卫一刀捅了李重俊!

    李清影与他们还有些距离,察觉时已经来不及救援。更何况他现在的位置正好面对着李重俊,那人在他身后,被挡的严严实实。

    李重俊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他,却见他脸上满是戾气道:“反正也活不了了,把你的尸体带回去,说不定还能保住一条性命。”

    李清影急忙上前,双掌连挥,封住四人的穴道。伸手接住李重俊。他本想将李重俊抓回。李显生性懦弱,也可说是宽宏。此次政变也没有大的影响,到时向他求求情,虽不能保住太子的位子,但勉强能保住一条命。就像当年的李承乾一般,没想到他竟然被下属所杀!

    李重俊看是李清影,冷笑一声,溘然而逝。

    李清影无奈地叹口气,那护卫道:“王爷,我等跟随太子谋反本是迫不得已,如今杀了太子以明心智,希望宁王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李清影白他一眼道:“本王会据实陈奏的。”说完拔出李重俊身上的刀,收在一旁,扛起李重俊的尸体。运指成风,解了四人的穴道。

    却见那三个护卫竟然同时拔刀,纷纷斩向那高个子护卫。他们距离本来极近,高个子护卫猝不及防,被乱刃分尸。

    李清影退后一步看着三人。那个矮个子护卫道:“太子对我们恩重如山,今日太子已亡,我等也没有活下去的意义了。”说完,三人纷纷横刀自刎。

    李清影若要救三人自是十分容易,但三人死志已决,自不必出手。他将李重俊的尸体放在他骑来的马背上,对着三名护卫恭恭敬敬的拜了四拜,起身正要离开。忽然想起刚刚那护卫说的是“男的死了,女的跑了。”暗想:“能在四个太子府护卫手下逃走,也算是高手,不知是什么人。”

    想到此处,先撇下李重俊,看不远处有间草屋,快步走去,却见四人倒在血泊中,其中三人身着太子府的衣衫,还有一人身着粗布麻衣,倒伏在地上,右手上有一片巨大的旧伤痕。

    李清影上前将他翻转过来,不由得吃了一惊,此人竟然是华山派的冉克!再细看时,却见他双掌仍做出掌力拍出的样子,再看他身上的伤口。暗想:“他在为某人疗伤时,被人从背后偷袭,一刀斩折了脖子,但他一时未死,双掌打死两人这才气绝。那女子惊醒后,也杀了一个护卫,夺命而逃。看她的手法,武功也是极高。”

    李清影在冉克身上随意翻找,只找到一些碎银子。正要离开,忽听得有人喝道:“哪里来的贼人,竟敢杀害我兄长,纳命来!”说着长剑破空之声刺来。

    李清影回头右手快如闪电,捏住剑尖,道:“冉大侠是被太子府护卫杀掉的。”来人正是冉荷,只见她身上的伤虽然好了,但偷头上为胡煌暗器划伤了头皮,再也没有长出头发,看着十分滑稽。

    冉荷也认出了他道:“襄汾王?”这几个月他们一直僻居此处疗伤,并不知道李清影已经晋封为亲王。马上道:“你说这些人是太子府的人?”李清影点点头道:“正是。”冉荷道:“我们与太子井水不犯河水,为何要来杀我们?”李清影道:“太子今晨造反被皇上镇压,我奉命追赶至此。太子慌不择路,见人就杀。”

    说着,李清影引着冉荷来到太子尸体面前——天下应该没有人胆大包天敢穿象征太子的衣衫。冉荷看着满地尸体,已经信了大半,想起哥哥这几个月的朝夕陪伴,忍不住悲从中来,放声哭嚎。

    李清影道:“在下还有皇命在身,就此告辞。”刚刚冉荷出招,他便看出她身有内伤,气息不纯。想起那日胡煌只是用暗器伤了她,都是外伤,应该早已康复,不知后来又遇到了什么敌人。眼下最要紧的事情是太子,他无心详查,便先离开。

    他骑着一匹,带着一匹,并不能全速奔走。来到京城已经是下午时分,早有守卫看到李清影,急忙迎上。李清影下马叙礼,却见一人形容猥琐正要出城,看到李清影,头向另一边别过去,快步离开。

    李清影心中起疑,正要询问,那守卫已经道:“王爷,皇上有令。王爷可直接入宫。”李清影只好暂时不管那人,快马向皇宫而来。

    到了宫门前,唤了两名侍卫抬着太子的尸体,直接来到麟德殿。太子兵变,群臣还在商议善后之事。但太子目前下落不明,讨论没什么成果。

    太监高喊:“宁王入宫觐见。”不多时,殿内的太监喊道:“皇上请王爷进殿。”

    进入殿中,却见皇帝、皇后都在,安乐公主李裹儿已经换了一身寒衣素服,为武三思披麻戴孝。

    群臣看到太子的尸体,面露惊愕之色。太子乃未来储君,虽然造反,尚未被剥夺太子之位,杀害太子与弑君无异!

    李清影拜倒道:“臣拜见皇上。”李显道:“清影,发生了什么事情,太子怎么死的。”李清影道:“容臣细禀。”接着将太子如何逃入钟南山,如何为手下护卫所杀之事一一陈述。

    李显听完道:“原来如此,这三个人倒是十分忠诚。”李清影不知该如何应付,只好含糊过去。

    李显看到李重俊的尸体,瞬间松口气,连着打了两个哈欠,道:“诸位臣工,今日发生如此大事,太子后事及梁王后事如何处置,由礼部和吏部牵头,商量个方案出来,明日再议。”群臣齐声道:“是!”李显道:“清影今日奔波一日,先回府吧。”李清影道:“是!”

    李清影走出皇宫,心情复杂,太子兵变本在意料之中,但梁王府被屠,然后又反攻内宫,却在他意料之外。太子为属下所杀,更是完全超出了他的掌控。

    正自怨自艾中,却见福禄寿匆匆赶来,道:“王爷!王妃……王妃她……”李清影心猛地一跳,抓着福禄寿双肩道:“王妃怎么了?”福禄寿涕泗横流,哭倒在地道:“王爷,属下没有保护好王妃……”

    李清影脑中如同炸开一般,撇下福禄寿,直冲回王府。来到府门前,竟见无人守卫,心瞬间沉入谷底,直接冲到后院,却见满地仆人、守卫扑倒在地哭成一片,王妃寝室前,横七竖八的躺着七八个护卫,慕云和淳生也在其中,都是被一刀毙命。

    李清影与武则天对话时,与陈焕对决时,与千军万马中时,从未如此害怕过。每一步都如同踏在针辇之上。

    终于,李清影来到门前,眼前的一幕让他如同一个巨大铁锤狠狠的捶在他的心口,无法呼吸。他功力已经极深,定力极强,此时却一个趔趄,半瘫倒在地上。旁边的下人急忙上来道:“王爷,王爷!”七手八脚的扶他。

    武隐隐躺在血泊中,脸被划得稀烂,浑身上下中了几十刀,尤其是小腹,已经被捅得血肉模糊。

    李清影咆哮道:“都滚开!”下属多为手无缚鸡之力之徒,他愤怒之下早已失了分寸,纷纷被震开数丈,几个身子弱的丫鬟,登时气绝。

    恍然间,李清影忽然想到城门前遇到的那个猥琐之人,此时想来,那人不正是费烟霞?

    李清影牙根快咬出血来,口中挤出四个字“上官婉儿”!跟着纵身一跃,飞身而起,发足狂奔向宫中飞来。

    来到玄武门,士兵们刚刚打扫完现场,正在清点伤亡。看李清影闯入纷纷拜倒道:“王爷!”李清影不理会,径直闯入。来到后宫外门前守卫道:“王爷!”李清影喝道:“快闪开,我要去杀了上官婉儿。”

    那守卫属于右卫,羽林卫叛变,今夜临时换人值守,李清影的左卫守卫外宫,右卫守卫内宫。那守卫大声道:“王爷忠君爱国,其能说这等忤逆之语。”

    李清影一个箭步上前,一掌正中其胸口,那人登时气绝。旁边的守卫吃了一惊,大呼道:“宁王造反啦!宁王造反啦!”

    李清影已经红了眼,这一嗓子更让他肆无忌惮,对着左右两个护卫啪啪两掌,二人虽然身着重铠,如何抵挡得了他的掌力,被击飞一丈,撞在身后之人身上,二人肋骨断裂,估计也活不成了。

    众军一面高喊“宁王造反啦!”一面挺枪来攻,三柄长枪从背后刺到,李清影侧身闪过,左臂将长枪笼在怀中,飞起一脚,踢飞身后三人。又有两柄长枪从两侧刺到。李清影身子飞旋,左右手各持一柄长枪,反刺二人。将二人贯胸而过,同时刺入身后一人。

    他虽未练过枪法,但他功力深厚,长枪在他手中,如神龙出水,虎虎生风。右卫军虽是训练有素,但这等近身之战,如何能挡得住他。

    李清影已经状如疯狂,口中高喊着:“我只要杀上官婉儿!挡我者杀无赦!”手上毫不停留,拳打脚踢,枪刺掌劈,只打得禁军东倒西歪,叫苦不迭。

    这时,越来越多的右卫军围来,甚至连在外宫的左卫军听到响动,也冲杀进来。看到对方是自己的上司,一时之间不知当如何是好。

    禁军作为皇家卫队,虽然经历了开始的无状,在大将军的指挥下逐渐收住阵脚,齐进齐退,有攻有守,有扰有袭,层次分明。

    李清影初时尚可游刃有余,渐渐觉得对方越发攻守有序,手上越来越紧,寸步难移。右卫大将军大声道:“王爷,请束手就擒吧。”李清影不答,看七支长枪纷纷刺到,飞身而起,众军上前,长枪由横转而向上。

    李清影双腿一剪,踢断两根长枪,身子倒悬,双枪连续刺出,戳死三人。双枪点地,如同双足一般,凭空长了一丈,一个横扫,周围三圈之人全被扫倒,叫苦不跌。又倏地跳起,奔向内宫。

    却见大门紧闭,足下一点,借着着长枪的高度来到墙边,纵身一跃手脚并用,向上攀爬。又将另一只长枪在墙上一点,借势向上,跃上城墙。又是一点,纵跃而下。长枪在墙上又是一点,凭空飞出三丈。

    内宫之中,守卫更多。长枪一荡之下,扫到七人,这才落在地上。立刻有长枪如雨点般刺到。李清影在地上一趟,使出地堂刀法,手中长枪如同丈余长的长刀。守卫纷纷倒地。

    天色渐渐暗了,右卫点燃火把,前仆后继的涌上来。此时李清影已经战了半个时辰,也渐渐冷静下来。忽的看到前面有个黄影,暗想:“难不成那就是上官婉儿?”长枪猛地出手,旋转着荡出一条血路。李清影踏枪而上,刹那间来到那人身边。伸手抓住他的后襟。

    定睛一看吃了一惊,满腔怒火瞬间结成了冰晶。此人竟是皇帝李显!

    若是平时,李清影绝不可能认错,此处离上官婉儿的寝宫尚远,而且皇宫之中除了皇帝、皇后和那个纨绔无状的安乐公主李裹儿,谁敢大逆不道穿正黄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