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影轻叹一口气便要离开,不想铁真竟向这边奔来。如今他武功还在身,却早已失了神智,不知如何使用,但一扑之下的本能还是威力无穷。
李清影侧身躲过,却见他头也不回的冲向他身后的小河。那河水并不十分湍急,铁真掉入河中,又变了口吻道:“相公,你……回来了,奴……家已经……为你准备……了晚宴。”他说半句话,便没入水中,是以断断续续。
孩子们跑到河边不断的向他扔石子,他本能的抵抗,还是被砸中不少下。
他七天七夜没有合眼,身子已经十分虚弱。忽然一动不动,沉入水中,孩子们看河面上没有了动静,忽的安静下来,纷纷来到河边看。几个胆子大的已经准备跳入河中。
李清影忙道:“孩子们且慢。”一个稍大点的孩子看他一眼,大声道:“你是什么人,凭什么管我们?”李清影在上官府时都很少被这般训斥过,看他老气横秋的样子,忍不住想笑,摇头道:“这个疯子死了。”
那孩子吓了一个激灵道:“死了?”李清影点点头道:“他的尸体很快就会浮上来,不信你看着。”孩子们还是不信,但终究不敢下水了,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水面。
过不多时,铁真的尸体果然浮上来,孩子们吓得四散奔走。李清影摇摇头,也转身离开,找了间客栈休息。
第二天一早,忽听得前面人声喧哗,喝彩之声不绝于耳。李清影问博士道:“这周围有什么喜庆之事?”博士摇摇头道:“造孽啊,不知道哪个黄花大闺女又要毁在这个吕老板之手。”
李清影问道:“这是何意?”博士道:“每次来了新的黄花大闺女,我们当地最大的妓院天香楼便会设下擂台,谁要能在擂台上站到最后,就能得到这个女人的初夜。”李清影道:“那谁最后上台岂不是最为占优?”博士道:“花钱啊,谁花的钱多谁就可以最后一个登场。”
李清影道:“要是女人最后赢了怎么办?”博士笑道:“这倒也是一个奇景。”
李清影暗想:“难不成李姑娘竟然落入了这个李老板之手?”这几日没有见到李芊儿,这么一想,便越觉的如此,打定主意前往一谈究竟。
用过早餐,李清影顺着人群很快就找到了妓院,不愧是当地最大的院子,光入口处的门便有八个,与长安、洛阳、金陵等地的妓院相比都不妨多让。屋内已经坐满了人,叫了几样小菜美酒,抱着一两个粉头看着擂台上的比试。
妓院一大早就如此火爆,倒也是人间奇景。
屋内正中央一个长宽各三丈的擂台已经摆好,上面铺了厚厚的红毯,两边悬挂红色对联,从二楼一只伸到擂台两侧,上书:“横刀立马斩贼寇,拓马长枪定乾坤”。不止气势恢宏,还一语双关,让人忍俊不禁。
在擂台最高处,一女子身着红妆端坐中间,头上盖着厚厚的盖头,看不到长什么模样。左边是一个浓妆艳抹老鸨一样的人物,右边是个身形=健壮的男子,应该就是吕老板了。
不过更让李清影吃惊的是,此时擂台上竟然是一男一女。只见那少女一身洁白的衣衫,身后扎了一个马尾辫,举手投足皆有法度,显然武功不弱,那大汉却武艺平平。拆斗数招,白衣少女卖个破绽,上盘露空。
那大汉大喜,一招“二龙出水”,双拳呼地打出,直取对方肩头。那少女身形略偏,当即滑开,左臂横扫,蓬的一声,大汉背上早着。那大汉收足不住,向前直跌出去,只跌得灰头土脸,爬起身来,满脸羞惭,挤入人丛中去了。旁观众人连珠价喝彩。
说话间,那少女走到台中间,做个四方揖。李清影定睛一看,却见她哪里是少女,三十多岁的样子,但玉立亭亭,明眸皓齿,容颜娟好,竟然是许久未见的平楠。
她胜了一场,便在旁边的太师椅上休息。李清影顺着她看去,见她旁边已经有一人,想来也是刚刚获胜之人。
平楠的出现,虽然打乱了吕财主的计划,却也为这次比试增添了不少逸闻。人丛中嫖客、妓女贫嘴取笑,又对她评头品足。
李清影在靠近外面的位子坐定,今日客人极多,院子内的妓女竟然不够了,也没人来招呼,过了许久才有个龟奴过来奉酒。
平楠刚下台,两个人同时跃到台上。
众人一看,轰然大笑。原来东边进来的是个肥胖老者,满脸浓髯,胡子大半斑白,年纪少说也有五十来岁,就说六十,也没有人怀疑。西边来的更是好笑,竟是个光头和尚,那胖子对众人喝道:“笑什么?老子来比武,赢了做新郎,有什么好笑的。”那和尚嬉皮笑脸地道:“老人家,你就算胜了,这花一般的闺女,你身子顶得住吗?”那胖子怒道:“那你来干什么?”和尚道:“这小娘子将来必然接不少客,这和尚岂不也要痛快一把。”众人更轰然大笑。
这时,却见平楠飞身而起,一掌打在那胖子的脑袋上,那胖子只觉一股大力袭来,连着后退了几步,向后倒了下去,直接滚下擂台。平楠身子不停反手一耳光抽在哪和尚脸上,那和尚站立不稳,侧着身子滚下擂台。周围的众人齐声叫好。
平楠一言不发又回到了位子上。老鸨脸色微微一变,吕财主略微点头,示意不要莽撞。
这时,一个身着绿袍的英俊青年缓缓走上擂台,人群中早有人说道:“这是绿竹帮帮主的公子竹立。”
竹立缓缓走上台,先对着台上作个揖,然后又向群众做个四方揖,最后对平楠道:“姑娘既然不守规矩,贸然挑战打擂之人,在下也只好不守规矩向姑娘挑战了。”
平楠也缓缓起身,走到台上,对竹立躬身抱拳,一言不发。随即做个起手式,示意对方可以出手。竹立道:“我是主你是客,我是男你是女,你先动手。”
平楠也不客气,双手成爪,向竹立抓来。竹立嘿嘿一笑,道:“你这双手可真嫩,和十七八岁的小姑娘似的。”也来抓平楠双手,这一招本为寻常招式,但在竹立阴阳怪气之下,竟显得十分下流。
平楠粉脸上一阵寒霜,手猛地一翻,从林立双臂中穿过,抓住他双袖。林立涎着脸笑道:“娘子不必如此心急。”双手径向平楠抓来。平楠用力一扯,“嗤”的一声,扯下了半截。跟着向旁跃开,把半截袖子往空中一扬,道:“登徒子,无能之辈。”
竹立脸色一沉,喝道:“可没分了胜败!”左掌向上甩起,虚劈一掌,这一下可显了真实功夫,一股凌厉劲急的掌风将那平楠的衣带震得飘起来。
平楠看对方这才是真功夫,身子横的飘出。竹立招式不停,左掌变抓,随手钩出,已抓住平楠右腕,平楠嘴角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微笑,顺势上前,左手直指其“膻中穴”。竹立“咦”的一声,竹立不得已松开其右手,退后半步,横左手来挡。
平楠足下轻点,退出三尺。竹立看对方并未抢攻,又是吃了一惊,一个箭步赶上,右拳向平楠左胸袭来。平楠一矮身,双拳向前,不偏不倚,正好打在竹立肚子上。这一拳有竹立向前的冲击,又有平楠对他出言羞辱的泄愤,着实打的不轻,竹立吃痛,终于倒在地上。
平楠冷笑一声道:“得罪了!”竹立抱着肚子,久久无法起来。
过了许久,平楠看他还不起身,忍不住上前看看,刚刚走近,只见竹立肩头一晃,反手已经扣住平楠的双手。平楠吃了一惊,想挣脱难竹立的手,却觉他双手如同铁箍一般,纹丝不动。周围几个登徒子大声的起着哄。
平楠急中生智,张口啐向竹立。双方过近,竹立只好松手,连退三步,在地上滚了一圈。在躲开这个扑面而来的羞辱。
平楠道:“技不如人,就偷袭。好的很!”竹立嘿嘿笑道:“兵不厌诈,而且你并没……”刚说到此处,却见平楠身子倏地横飞出去,直冲竹立面前,右手在他笑腰穴上一捏,左手在他面门“泪穴”一点,又是倏地退出一丈。
竹立“有赢我”三个字还没有说出,就招了平楠的道,眼中泪水如断线的珠子一般流出,口中却是忍不住发出“哈哈”的笑声,整个十分滑稽。
二人武功其实差不多,竹立功力更为深厚,平楠招式更为精巧,且经验更为丰富。他虽然连输两阵,心里是真的不服。只是他没想到的是,他可以偷袭,平楠也可以。若只论偷袭而言,平楠无论是机会抓取还是速度都高他数倍。
那老鸨低声冷哼,飞身上前,在竹立背上拍一下。竹立穴道登时解开。李清影看她身法武功都是江湖上的一流高手,开始留心。
老鸨道:“姑娘已经已经赢了,就请暂且休息。”平楠微微点头,返到座位上。老鸨反手给竹立便是一个耳光,狠狠骂道:“回去告诉竹老头,把儿子教好再来。”竹立似乎十分惧怕老鸨,捂着脸低着头快步离去。
老鸨立刻换上笑脸,边作揖边道:“各位客官,一些无能之辈打扰了大家,擂台比试继续。无垠姑娘的初夜就在今晚,让我们看看花落谁家。”周围齐声道:“好!”
接着又有二人上台,开始还有些比试的意思,随着擂台的进行,后面的比试则假的多,尤其是其中的富豪,只会些花拳绣腿,买了个好的位置,与他对打之人不是自己的属下,就是完全不会武功的路人。刚开始还打得有模有样,后面就变成了王八拳互殴了。不过这丝毫不影响围观之人的喝彩,对大多数人而言,什么样的比武不算是比武呢?
擂台持续到晚上,眼看天色暗了,“十大高手”已经角逐出来。按照妓院的规定,只要进入“十大高”都有奖励,至少有院子内的姑娘免费作陪。
李清影看了一天,如果单以武功而论,平楠已经是绝对的第一,就算怎么排序,最后都会遇到她,这老鸨难不成还有别的办法?
接下来就是两两淘汰,由于已经到了晚餐时间,妓院先设下宴席。给“十大高手”中每人都奉上一名美女。“十大高手”大部分都是酒囊饭袋,看别人玩儿了一天,自己只能干坐着,看到美女早就丢了魂,
平楠端坐于桌前,安静的用餐,李清影看得清楚,那名美女刚到她身边就被她点了穴,一动不动。老鸨对于这个不速之客显然早有准备,让几个有武功的汉子假装成龟奴在一旁服侍着,还不停地走到旁边敬酒。
酒酣之后,现场乱作一团,龟奴的吆喝声、嫖客的划拳声此起彼伏。李清影缓缓站起来,悄悄摸到平楠附近。园子中到处有人走来走去,没人察觉到他。
平楠饭量很小,只是简单的吃了几口,酒也只是轻轻啄了几口,便停箸不食,十分谨慎。忽然,她的脑袋竟然平平倒下,重重的砸在眼前的桌案上。旁边的妓女龟奴急忙起身,把她围在中间。这对他们而言已经是轻车熟路,周围之人都在吆喝着,没有发觉其中异常。
过了一会儿,他们确定平楠已经昏睡过去,这才缓缓坐下,龟奴们各自散开,妓女在旁边吆喝着打掩护。
这时,老鸨站在擂台中间大声道:“诸位高邻,诸位朋友。今日的擂台决赛马上开始。”她话语简单,也没有准备,但内力深厚,声音清清楚楚地传给了还在各自疯魔的众人。她说话时还很吵闹,说完时已经十分安静,随即爆发出激烈的掌声和呐喊声。
老鸨道:“下面有请第一组。”接着一个精壮小伙和一个财主模样的人走上了擂台。这二人李清影认得,那财主根本不会武功,白天之战与他对敌之人接连假装摔倒,这才让他连赢两场,得了一个位子。
只见他已经喝得醉醺醺的,似乎连走路都走不稳。小伙抱拳躬身道:“请!”那财主眼神迷离,道:“快点打,那个粉头还等着我呢。”小伙也不客气,上来对着财主面门就是一拳。莫说财主现在已经晕头转向,就算是他完全清醒,又如何挡得住此招。
不想就在此时,小伙竟然横地倒飞出去,面露惊恐之色,口中喊道:“这是什么功夫?难道是少林寺的铁头功?”那财主道:“没错!就是铁头功,
那财主摇摇晃晃的走上前,脚下不稳,登时向前扑去。小伙本欲躲开,却忽的扑上前假意要踢那财主的胸口,却被他山一般的身体直接压下,惨叫一声道:“救命!救命!腿快要断了!我认输,认输!”早有打手跳上来,将财主扶起来。小伙哭丧着脸,在打手的搀扶下一瘸一拐的走下擂台。
对于嫖客而言,谁赢谁输并不重要,打得精不精彩也不重要,这场闹剧让他们很开心,这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