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石壁,前面又是长长的甫道,两人向前走去,只觉甬道一路向前倾斜,越行越低,李清影暗忖:“照理来说,这甬道通往无极门顶峰,应该越走越高,怎么会越走越低呢?”他怕仙菊苑担心,也不说破。
二人走了一百来丈,前面突现几道岔路。仔细一看,岔路竟有七条之多。
李清影低头四处仔细勘查,看左侧位置更深,似乎是有人走过的样子,低声道:“走这边!”抢步往最左一条岔道奔去。
这条岔道忽高忽低,地面也不再平整,反而是崎岖不平,顺着甬道不住左转,走着螺旋形向上,甬道越来越窄,到后来仅容一人,便似一口深井。李清影心想:“这隧道难不成是个漏壶状?”
突然之间,蓦觉头顶一股烈风压将下来,李清影大惊,忙扔掉火折子,转身抱住仙菊苑的腰,急纵而下,左足刚着地,立即向前扑出。
火折子脱手登时便灭了,眼前一片漆黑至于前面一步外是万丈深渊,还是坚硬石壁,怎有余暇去想?李清影急中生智,抱紧仙菊苑,纵身上跃,双手双脚乱抓,好在洞窟之顶墙壁不平,到处是坑洼,很容易便找到了抓手。李清影紧紧抓住墙中的坑洞,仙菊苑在他怀中,后背紧紧贴着洞壁。
没多久,只听砰的一声巨响,巨石不知道滚到了何处。李清影定了定神,仙菊苑道:“好险,有人推大石来砸咱们。”李清影正要堵住仙菊苑的嘴,为时已晚。李清影低声道:“别说话,让他以为我们死了。”顺着洞顶缓缓向上爬,只听得一个声音的声音隐隐从远处传来:“贼小子,今日葬了你在这里,算你运气。贼小子武功不错,一块石头砸不死你不够,再加一块。”只听得木棍撬石,接着砰的一声大响,又有一块巨石给他撬了下来。
李清影紧紧贴着洞顶,不想这块石头比刚刚那块石头大的多,几乎将整个洞填满,李清影只觉巨石夹杂着劲风飞驰而下,背后忽然火辣辣的疼,忍不住“哼”了一声。仙菊苑离得近,听得真切,吃了一惊,瞪大了眼睛看着他,只可惜二人虽然近在咫尺,却什么也看不到。
巨石伴随着轰鸣声而下,正好掩盖了李清影的声音。过了许久,那人远远的说道:“贼小子应该被砸死了,有个小妞陪葬,美了你了。”又过了许久,那人才缓缓的离开。
李清影听他脚步越来越远,这才松开仙菊苑,缓缓落在地上。仙菊苑低声道:“夫君,你是不是……”李清影背上剧痛,怕仙菊苑担心,摇摇头道:“一点擦伤,不要紧的。”
仙菊苑点燃了自己的火折子,看李清影整个后背都被血染得通红,心痛的双手颤抖。李清影微微笑道:“石头太大了,还好有我二人的容身之处,不然就被挤成肉饼了。”
仙菊苑取出随身的金疮药,李清影的衣服已经被摩擦的粉碎,仙菊苑小心的将其中破碎的绸缎剥离,将金疮药洒在他背上。李清影从背部直到臀部整体都被擦伤,腰背部位置低,更为严重。仙菊苑小心谨慎的给李清影背部涂满金疮药,看伤口基本凝结,这才发觉自己一直屏气凝神,长舒了一口气。
李清影牵着仙菊苑的手,沿着长长的甬道向上走去。走了几十丈,终于到了一个空旷之处,仙菊苑将火折子高高举起,察看周遭情景。只见处身所在极为宽广,散落了了弓箭兵器,大都铁锈斑斑。李清影道:“这里发生过打斗?”看周围没有尸体,又觉得不可能。
李清影看周围有几根木棍,也不只是什么时候留下的,取过来右手横向劈下,内力所到之处,木棍被劈成两段,从中间折断处点燃,与仙菊苑各拿一段。
二人将火把高高举起,四下观望,却见此处像一个巨大的广场,可以容纳得下数百人之众。广场周围,分布着十余个圆形巨石。巨石之下还有深深的滚痕,虽然时间久远,堆满了尘土,但石头巨大,痕迹颇深,并未完全消失。李清影道:“这些石头也是被人从其他地方推过来的。沿着这些痕迹,说不定可以出去。”仙菊苑点点头,顺着痕迹向前照了一段,发现前方一条深深的甬道向远处延伸,在火光照耀之下,一直通向黑暗。仙菊苑道:“夫君,那边。”
李清影点点头,正要向那边走去,忽然想起那人的一句话,说道:“我们往回看看。”仙菊苑想起那段甬道心有余悸,不自觉的抖了一下,恐惧的瞪大眼睛看着李清影。李清影道:“刚刚那人的声音不像是陈焕。我们来的地方也看了,并没有来人的痕迹。也就是说他是从无极门内进入的。”
仙菊苑想起那人刚刚说的话,道:“所以这里面可能有他进来的地方?”李清影点点头道:“有这种可能性,不过这么一来密道之少有三个出口,和李姑娘在图中所示不同。”仙菊苑知他谨慎,乖巧的点点头,右手紧紧抓住李清影的左手。
二人沿着甬道细细查看一番,一直到最下方的密室都看了,没发现什么异常。李清影道:“看来他真是从上面下来的。”仙菊苑点点头道:“现在我们需要思考如何从此处出去,我刚刚粗略把所有的压痕都看了一遍,没有明显的出路。”
李清影微微一笑道:“李姑娘曾说过,这密道本来只有一条路径,是后来陈焕加了许多岔路。”仙菊苑叹口气道:“这意味着只有一条是正确的道路,而且来的路已经堵死了。”
李清影道:“这密道之内曾经有无数人无数个东西来过,想来会留下许多痕迹。”仙菊苑想了片刻,忽然前一亮,说道:“是那些巨大的圆石!”李清影道:“正是!”
仙菊苑想起那些圆石,有些后怕,身子不由自主的忍不住颤抖一下。李清影拉着她的手道:“这密道本来只有一条路,也就是这些巨石是从一条路运进来的,我们来路已经被巨石挡住,也就是说这些巨石不是从我们进来的路口推进来的,而是从另外一条路口推进来的。”
仙菊苑恍然大悟道:“既然是从一条路进来的,那就意味了不论这些石头如何乱滚,进来的那条路的痕迹一定是最深的,我们只要沿着痕迹最深的那条路便可以找到出去的路了。”
李清影道:“时间不早了,这跟木棍也快烧完了,我们快走吧。”仙菊苑道:“是!夫君!”
二人沿着原路返回,很快跟上去。到了密道中的大堂,四下寻找巨石的滚落痕迹,终于在一块巨石处,找到了深深的滚痕。李清影当先走上去,沿着一条长长的甬道一直向上,走了不知多长时间,终于看到了一点亮光,黑暗之中显得异常明显。
仙菊苑兴奋地一阵欢腾,引来阵阵回声。
那亮光看着很近,走着却很远,一行人估计走了两百余丈才走到了甬道的尽头。李清影轻“嘘”一声,让仙菊苑安静。仙菊苑依言不再说话,熄灭火把。看此处本来应该是有座巨大的石门,如今已经被打开了,想必是那人所为,一束亮光沿着石门破口洒入,远远看上去便是一个光点。
李清影先走出来,仙菊苑跟着出来,看到眼前是一个极大的石屋,足以坐得下上千人,石屋的一侧,依山建了门窗,若是白天,阳光普照,必然十分明亮。石屋的另一侧,是一座高高的祭坛,依山雕刻着一朵巨大的白莲,那白莲晶莹剔透,洁白无瑕,竟然是纯白的大理石雕刻。巨大的白莲之下是历代教主的牌位。牌位之下,灯火通明,密道内的灯光便是这些烛火。
李清影粗略一扫,心中起疑,他听说过景教,却未听过景教和白莲相关,反倒是与佛教相关。他缓缓走上前,看清楚上面的牌位,一一扫过,一个牌位让他大吃一惊——后主陈叔宝之灵位。在往上,还有高宗孝宣皇帝陈顼,世祖文皇帝陈蒨,一直到高祖武皇帝陈霸先。
忽的,一个声音从后面缓缓传出来:“很好奇是吗?”李清影急忙回头,却见来人面如冠玉,身形优雅,步履轻盈,正是许久不见的陈焕。
李清影现在武功极高,莫说是敌人就在附近,若凝神静听,方圆几十里内有什么动静都可以听得清清楚楚。此处虽有大风喧嚣,但敌人已经到了眼前他还毫无察觉,这是绝无仅有之事!
陈焕缓步上前,来到祭坛前,恭恭敬敬的拜倒,磕了四个头,缓缓地站起来,笑道:“我等了你大半年了。不过你也没有让我失望,你是第一个非本教人员来到此处。”
李清影看他淡淡微笑,竟有种如沐春风之感,恍惚间竟然忘了他是自己要救李芊儿的大敌。
陈焕道:“你这个计策也不错,让五大派来攻我阴阳无极门。不过你还是高估他们了。”李清影终于再次感受到了自己的呼吸,道:“你把他们全杀了?”陈焕道:“没有。我没有必要为了他们折损人手。”
仙菊苑道:“那个叫恶驭的已经被他们杀光了。”陈焕走到门前,看着从外面透入的月色道:“不让他们杀一些人,他们会退吗?”仙菊苑忽然感觉和他十分投缘,道:“你说的是。”陈焕奇道:“哦,你竟然和我有相同的想法?”
仙菊苑道:“他们出来讨生活,本来就是卖命的,卖了命不正是死的其所?”陈焕微微一笑道:“有道理,有道理!和你相比,我倒有些妇人之仁了。敢问姑娘姓名?”仙菊苑道:“我爹已经把我许配给他了,我叫仙菊苑,是东瀛人。”
这时,忽听的一个女声从暗中叫道:“什么?你已经结婚了?”李清影吃了一惊道:“李姑娘!”正是李芊儿。她藏在一处死角,别处的光亮更显得此处黑暗。李清影看不到她的身影,但一听声音,即可辨别。
陈焕道:“芊儿,我和你说过,皇帝亲自赐婚。他抗旨不尊,甚至被下了推事院。也不能怪他,毕竟他只有接受和死亡两个选择。”李清影道:“李姑娘,你还好吧。非常抱歉,我来晚了。”李芊儿沉默不言。
过了许久,陈焕才道:“东瀛人,难怪了。能嫁给他是你的福分。”仙菊苑大喜道:“那是。我很喜欢他,是我主动让父亲向皇上求亲的。”
李清影终于开口道:“你怎么打算的?”陈焕道:“你不问芊儿在哪儿,也不和我拼命,反而问我要做什么?”李清影道:“我现在六神无主,内心慌得要死,随便找个话题掩盖内心的害怕。”
陈焕淡淡笑道:“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在这儿吗?”李清影道:“我只能猜到你的主力应该已经转移了,其他的我不知道。”陈焕道:“你可以猜一下。”李清影道:“是你自己发现的,还是他们故意泄露的?”他说的他们是指上官婉儿属下的九龙门。
陈焕道:“我和你不一样,我只关心结果,不关心过程。”李清影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当如何?”他说的我们是指他和仙菊苑。
陈焕淡淡地道:“我可以把我的计划告诉你,你可以选择接受,也可以选择被我杀死。”李清影道:“我只好听听了。”
陈焕道:“五大派来围攻,我是不担心的。他们千里奔袭,劳师远征,未战先输。不过既然来了,不留下些什么终归不好。一方面我也是要脸面之人,另一方面我也是有脾气之人。”他说的很平淡,看不出是一个有脾气之人。
陈焕道:“我让人把晓梦迷蝶的金泰擒了,放在总坛教主的屋内,让他体验一把当教主的感觉。”李清影道:“这样一来,晓梦迷蝶不就和五大派合二为一了吗?”陈焕道:“那是你不知道晓梦迷蝶为何要远遁天山。”
李清影道:“为什么?”陈焕道:“我说过我不关心过程,我也不喜欢和别人解释过程。你只需要知道一个结果那就是晓梦迷蝶和五大派一定会打起来。而我给你的任务也很简单,只要守住这儿就行。”说到这里长叹口气道:“毕竟这里是祖先的牌位,我带不走。”
守住这儿的意思,就是无论输赢,不要让别人攻上这里,李清影问道:“如果我不答应呢?”陈焕道:“那就死在我手里。这儿我亲自守着。他们真的攻到这儿,应该也没什么作战能力了。”
仙菊苑怒道:“你敢!”李清影伸手挡住她道:“所以你把一举剿灭五大派的功劳给到我?”陈焕对于仙菊苑置若罔闻,道:“也是一举剿灭阴阳教的功劳。”李清影苦笑道:“要阻止杀红了眼的人,可不容易。”陈焕道:“那就是你自己命不好。”